宁娪婠这天上午跟楚熙泽打打闹闹,午时吃完了自己亲手做的面条,便爬凉席上,不动了。
这个天儿,她想睡觉。每到夏天,江南的午后,微风不燥,这困意便席卷而来。
她本想好好看会书,或是学点新菜色,可止不住的打哈欠。许是及笄,向来喜爱管教她的母亲也不怎么管她了,她也就懈怠了。
宁娪婠半睁着眼,侧头趴凉席上,她与春杳秋杳三人合力把这竹床搬到院中的梨树下,就是为了这般睡着才最肆意。
脑子混沌了,眼皮也打架了,宁娪婠缓缓闭上眼眸,陷入了梦乡。
这次跟上次奇怪的梦不同。
宁娪婠梦见了她小时候的事,本就一点儿模糊的印象,可这一梦,她倒记全了。
楚熙泽吃完午膳,就开始满院子捉鸟。
捉的累了,几碗水下肚,换了身衣裳的他又开始无聊了。
凝神想了会儿,觉得还是找婠婠玩这事靠谱,若再偷跑出府,他这小命,估计就不保了。
当然,不是因为刺客要杀他,而是他那表面温柔,内里凶神恶煞的母亲。
……
楚熙泽一气呵成,翻过了梨杏院的院墙。
老祖宗有句话没说错,熟能生巧,这不,他翻起墙来得心应手不说,还比以往快了不少。
楚熙泽悄悄抬眸,只见院中梨树下放了张竹床,上面躺着一身浅绿色衣裳的少女,她趴着,头歪着,一张脸被发丝挡了一半儿,细看还能看见一丝丝的流光。
楚熙泽一愣,什么东西?
待他凑近一瞧,竟是口水!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宁娪婠只觉身旁那东西甚是烦人,半梦半醒间挥舞着手臂,没赶走那烦人的东西不说,自个儿差点摔下塌。
这下,宁娪婠终于醒了,日头大得很,她有点睁不开眼,又觉刺目,好半天才看见一张俏脸。
是楚熙泽那家伙。
“兄弟,控制点自己口水。”楚熙泽揶揄,指了指宁娪婠嘴边的银丝。
宁娪婠小脸一红,一摸还真有,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又来干什么?”
“住舅舅府邸,自然是为了找你玩嘛。”
“那我问你,能玩什么?”
楚熙泽轻咳一声,假意思索了下:“没想好玩什么,但不妨碍我先找你。”
宁娪婠忍住想捶人脑袋的冲动,拿出帕子擦了擦口水,看着楚熙泽,不禁劝道:“你有闲工夫,不如多看看书。”
一听到‘书’这个字眼,楚熙泽就头大,烦躁道:“没什么可看的,我看着就犯困,以前爹娘成天盼着我成材,如今,却也只盼我平安,我便如他们所愿,一边自个儿开心,一边听话不再偷跑出府。”
宁娪婠看着少年绒绒的后脑勺,沉重地叹息一声。
“那你总不能成日里玩乐,可想过以后干什么?”宁娪婠左右也无事,这风和日丽的午后,她想再懒会儿。
少女姿态闲雅,双手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少年捣鼓这梨树的枝丫。
“小时候想着当个大将军,如今却只想着……”楚熙泽丢了木棍,转身看着宁娪婠笑,“吃喝玩乐,岂不美哉!”
“没了?”
“自然是没了。”
宁娪婠失望极了,不过想想,这的确是楚熙泽才能说出的话,他若说个什么大志向,她反而觉得惊奇。
自是不能跟那人比的。
“行了,咱们捉蛐蛐,谁抓得多谁胜,如何?”
是该好好管管这群扰她睡觉的小虫虫了。
“好!”他虽嫌这个稚气,但打发打发时间也是行的。
……
东宫。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地铺白玉,悬挂珠帘。
内里,一少年端坐案前,上面磊着数十方宝砚及名人法帖,而背后,是雕龙围屏,悬着鲛绡罗帐,如坠云幻海一般。
阳光洒入殿内,少年背脊挺直,翻书的指尖透着盈盈光泽,薄唇轻启,似是默读书中文章。
不一会儿,便有太监进殿,他瞧着太子双唇微抿,神色如常,便大着胆子弯腰禀告:“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何事。”
“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召见。”
“孤知了。”姬启放下了书,眉目间尽是无奈。
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母后的传召真的让他颇感烦闷。
也不曾说过别的话,话里话外不是他的六弟,便是宫里圣宠的阮母妃。
可他不能不讲孝意。
坤宁宫内,凤座上的女子一身牡丹烟纱碧霞罗,身披金丝烟翠纱,鬓边斜插珍珠碧玉发簪。
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可偏偏眉尖染上淡淡的冷清,双眸漆黑,深不见底。
淑贞后红唇紧抿,双手握拳,微微颤抖:“没死成?”
“奴才有罪。”
“你那几个徒弟全是废物,真算是白养了!”
跪地之人将头埋进双膝间,不发一言。
“可暴露了?”
“无。”
“罢了,从长计议,你先退下吧。”淑贞后挥了挥手,眉头紧锁,僵着一张脸。
“是,奴才告退。”
站淑贞后身旁的女子全程看着,见殿内只她们两人,这才微微弯腰,耳语了一番。
淑贞后脸色好看了许多。
若不是儿子快来了,她定要好好赏这狗奴才几巴掌,一件事都做不好,还差点被发现!
“太子殿下到——”
听到这声传唤,淑贞后僵硬的脸上终是出现一丝裂痕,唇角也微微翘起。
这时,从殿外迎面而来一少年,他一身华丽锦袍,金冠玉带,锦袍镶着华丽的金边,针线细致。
少年俊逸至极的脸庞挂着淡淡笑意:“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启儿!”淑贞后这下真绷不住了,双眸染上光彩,一张脸上满是笑意,待儿子坐下,又道,“许久未见,长高了。”
姬启:不是昨日才见过吗。
“不知母后叫儿臣前来,所为何事?”他低声道。
“自是为了你的婚事。”淑贞后从身侧拿过一卷竹简,细细打开来,递给了姬启,“上面是一品官员家的嫡女,还有各大世家出了名的良淑。”
姬启耳根发热,默默看着竹简。
他已二十,早两年贵为太子,因顾着学业,从而劝过父皇母后,晚几年再娶妻。
如今,倒是推脱不掉了。
“可有中意的?”淑贞后见儿子不说话,耳根却是红了一片,当他矜持,先是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