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姬炤也有点头晕,导致他有点懵,没做出任何反应,按以往姬大公子的性格,定会一巴掌甩人家脸上,一蹦三尺远。
凑这么近干嘛?找死!
可还没说什么,只见楚熙泽骤然睁大了双眸,一低头,便“哇”地吐了出来。
那污秽尽数喷洒,明黄锦缎压边的衣袍顿显脏污,味道也刺鼻得紧,姬炤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变成了黑色,黑如锅底。
他一脚踹倒了楚熙泽,干净利落,丝毫不留情面。
而后,直直扯下身上衣袍,那黄衣直接被重重扔到了地上,姬大公子洁癖极重,哪里遭遇过这等要命的事?
如若不是他没吐到他脸上,如若他不是楚大人的孙子,如若他不是小宁的表弟。
他早把他往死里揍上一顿了!
生生憋下一口闷气,姬炤迅速开了门,本想直接离开,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好。
人家约他吃酒,也早已付了银钱,只因难受,不小心吐了他一身,可这衣裳一脱,倒也还好。
他若是走了,这家伙该如何?
罢了,叫迟渊扶到楚家大门好了,那里定有奴仆把守,也正好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江南楚家的公子。
若是骗他,他定毫不犹豫,当场把他揍上一顿。
姬炤想通了,深吸一口气,觉得酒味甚浓,也有点头晕,默默开了窗,风吹过脸颊,这醉意才散了不少。
凝视了会儿窗外,七月底,江南倒显得格外温柔,倏忽,他笑了下,想起几月前的桥上。
三月的凤凰木开得好,随意一瞥,便是满目嫣红。
红得刺目了,随河流浮萍向外看,便见不远处画舫渐近。那画舫高头啊,坐了一容颜极好的女子,真真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儿,眉目间泛着愁思,举手投足间韵味也足。
贪玩之心顿起,便随手摘下一枝开得最好的,朝画舫里丢了去。
他想看画舫里少女的反应。
虽然一木枝还没可怕到那般程度,但——
他们都说江南的姑娘是出了名的柔弱胆怯,受不得半点惊吓。
可那姑娘的反应不是恼羞成怒,也不是想象中如小兔般吓得到处乱窜。
而是,红了面颊,煞是迷人。
于是,他十分悲惨的梦了整整三个月。
姬炤十分后悔,他到底上辈子作了什么孽?
“婠婠……”一声呓语让姬炤回了神。
婠婠,宁娪婠,小宁。
他是梦见了小宁?
姬炤说不出的心堵,只觉有点如鲠在喉的意味。
他忍住想揍人的冲动,给迟渊使了个眼色,待迟渊架住了楚熙泽,少年咬了咬牙,这月黑风高,他乃一中衣,为何他楚大公子,衣裳完好?
看着眼前这个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罪魁祸首,少年恨恨道:“迟渊,脱下他的衣裳。”
迟渊闻言,二丈摸不着头脑,可公子都说了,他能不照做吗?
三下两下脱了手侧人的衣裳,规规矩矩地递给姬炤后,少年看着手里衣袍,想着要不要穿上的念头一闪而过,这等酒臭衣裳,他堂堂姬炤还没那么饥不择食,没外衣也能上大街!
足足看了半盏茶的功夫,少年这才冷哼一声,将衣袍重重甩在了椅上。
一行人这才慢慢悠悠出了酒楼,前往楚府。
天色已晚,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红彤彤的灯笼给这黑夜染上一点赤色。
不远处的道口,早已埋伏好的四人自顾自地搓了搓冰凉的手,互相使了个眼色。
圆月如盘,姬炤哼着小曲儿,这还是五福路口‘凤迟夸’听的一段儿曲。
正哼得起劲,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姬炤垂下眼眸,轻声笑了笑,是哪只乱窜的猫儿罢?
可也,不一定。
再抬眸,少年眸色微沉,隐隐含锐。
是猫儿便罢,若不是,他自该好好教训一番。
“迟渊。”姬炤停下了步子,浅浅唤了声。
扛着楚熙泽的灰衣男子闻声,放下拖着楚熙泽的手,不缓不慢地伸向了腰侧的剑柄。
只刹那,剑利落划出鞘,寒光一闪,楚熙泽狠狠跌落地上,迟渊猛地转身,剑直直刺向殿下身后,那近在咫尺的杀手。
姬炤侧身,神色自若,躲避身后这致命一击。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可谁都没伤各自分毫。
老四阴恻恻一笑,身形迅速向后退去,躲避迟渊这一剑。
姬炤仅一刹那,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脚尖点地,冲向了没人管的楚熙泽那边。
好一个声东击西。
“老大,快拦住他!”老三飞身冲上前,那方向正是楚熙泽。
“好嘞!”不愧是四人中称得上老大的人,男子健步如飞,姬炤只见一阵虚影晃过,楚熙泽已被硬生生踩脚下。
姬炤看着一个时辰前意气风发与他饮酒的少年,现如今那张俏脸已被深深地踩入地里,不禁轻叹一声,够惨。
老三已与自家老大站到了一块儿,高昂着头:“谁敢动!”
老大不耐烦地摆摆手:“公子也休问我等是何人,咱们也不会说。”
老二哼哼一声:“没错!”
老大:“老子就问一句,谁是当今六皇子!”
姬炤双眸微眯,说实话,刚开始那人出现时,他想的就是宫里那位有动作了,可看到这里,他又有点怀疑是为了杀楚家的公子哥儿。
如今倒是确定,真是杀他的,可惜这几人蠢得不行,竟分不清谁是他们要杀之人。
老四狭长的眼眸,止不住地打量手持长剑的迟渊,他肯定这少年身法剑法皆乃上等,与他有得一比。他也知迟渊绝不是六皇子,一看就是个贴身侍卫。
“喂,小子,你主子哪个?”
迟渊不答,握着长剑的手心已隐隐发热,微微出汗。
“倔驴。”老四撇下这句话,欲将匕首伸向姬炤。
毕竟,一个被自家老大踩脚下,一个是侍卫,他刺三人中仅剩的那个准没错了。
迟渊眼疾手快,长剑剑出如虹,直直砍向了匕首。
半路被截,老四气得不行,大喊一声“你且受死”后,两人便硬生生打了起来,那尘土飞扬,月光下倒瞧得真切。
除了打架的两人,剩下的几人便‘平静’许多。
“是你?还是他?”老三先是看向了姬炤,然后又看向了躺地上的楚熙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