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舶的大舱厅内,设了一桌酒席,菜色荤素搭,香气四溢。
待苏少卿等人来时,迎客的只有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以及几位婢女。
此老身材高大佝偻,但皱折重重下的眸子常闪映着奇异的紫芒,似有神若无神,非常慑人。当他看到苏少卿时,心中震撼,暗道:好一个绝世人物。
东溟派婢子们虽说各个花容月貌,可跟这位男子比起来,真是被比的毫无姿色可言了。
“苏公子,请坐。”
见来人,老者急忙起身迎客,看着来的这几位穿着样貌无一不奇,不由客气道:“老朽姓尚,在帮中多做一些管事,加之年纪大了,所以夫人以及帮众称我为尚公,几位赶请坐吧,另一边的客人也去清了。”
苏少卿向老者抱拳行了一礼,领着众人入席而坐。因克比体型较小,故而是站在凳子上的。
恰时在舱厅的另一处过道内又行出三人,此三人一英挺青年,一四十来岁、高瘦潇洒的儒生。
这两人都对那女子十分客气,而那女子俏秀无伦,头戴胡帽,形圆如钵,四周垂以丝网,帽上缀以珠翠,式样别致,既华丽又充满若隐若现的神秘美。
她穿的衣服更与中原和南方的宽襟大袖完全两样,是大翻领窄袖的衣装,与南方汉人服饰更能突显女性玲珑的曲线,亦在行动上方便许多。
三人来到这里,看到苏少卿的风采心中无不震撼:“世上竟有如此绝色!!”
见三人到来,尚公见他们看苏少卿时的震惊简直跟自己一模一样,笑着将他们迎接落座,两方客人已经来到,尚公赶忙招呼婢女们给诸人倒酒。
每人倒了一杯酒后,克比和加特罗嗅了嗅酒,均都摇了摇头。
尚公见状,招呼婢女撤去酒杯,婢女们只好又给这一猫一兔端上茶水,结果猫兔还是摇头。
因不知苏少卿等人来历,尚公看向苏少卿道:“苏公子,这…”苏少卿向他摇摇头,示意无事,两手一晃,突然一条鱼和一根胡萝卜显现手掌递给两只。
于是猫捉鱼,兔吃胡萝卜,这才让尚公不至于无法招待客人而出丑。
只是苏少卿取东西的这种手段太过神奇,不管是尚公还是另一拨客人,立刻都对他们这两人一猫一兔充满了好奇之心。
见他们都看向自己这边,苏少卿端起酒杯向他们致敬,随即邀请卫贞贞一起跟几人喝了一个。
然后他们放下酒杯,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东溟派这边虽有一个尚公,但主事人显然未来,众人也不好先于主人开席,而对面的客人因不知苏少卿这边的底细,也没借口聊天,于是纷纷看向尚公。
见他们看向自己,尚公也尴尬一笑道:“诸位,现在我派内的职务正逐渐由小公主接管,我只是负上指导之责,此次负责招待贵客的也是小公主,我们不妨稍等片刻。”
三人点点头,气氛一下子又沉静下来。
这时又有两道身影从走廊中转过廊角,正是此次待客的主角到了。
这两人也是一男一女。
“抱歉诸位,因有一些事来迟了,抱歉抱歉。”
这来的两人里男的是一名英挺的白衣青年,一进来就向众人行见面体。
而那女子玉脸朱唇,既娇艳又靓丽,秀发乌黑闪亮。厅中众多烛光映照下,皙白的肤色更是衬托得玉骨冰肌,动人之极。
只是她在头上扎了个男儿髻,绑上白色英雄巾,更平添了几分英姿飒爽的神采。
“在下尚明,这位是我东溟派小公主,单琬晶。”
其实苏少卿对面三人早就知道东溟小公主单琬晶,所以尚明这话是说给苏少卿一行的。其实他哪里知道,单琬晶的名字除了卫贞贞不知道外,这一人一猫一兔都知道,只是没见过而已。
“见过诸位。”
单琬晶向苏少卿一众行见面礼,对方亦照着她的江湖路子回礼致谢。先前单琬晶被东溟夫人叫去交代了一些事,这才来晚了。
可从自己母亲那里听到苏少卿一行的来历以及身份怎比的上亲眼见到来的震惊。
她实在没想到这大海的西边,居然还有一块更大的陆地,而那上面还生活着一些种族和人族,更有苏少卿这样比女子还俊美的人。
虽然自己被苏少卿的俊美绝伦给震撼了心灵,可单琬晶只是片刻失神便清醒过来,看的诸人还以为她是被对方那一猫一兔给看呆了一下呢?!
轻咳一下,单琬晶看向另一边的客人跟他们介绍道:“诸位,这是来自大海西边的西欧大陆的苏公子以及他的同伴灵猫克比,灵兔加特罗。”然后就完了,她从母亲口中得知了苏少卿一行在扬州救卫贞贞的事,她一个食档老板小妾,也就是一普通百姓而已,让她坐在桌上已经是看在苏少卿的面子上,哪里还值得特意介绍一下。
说着,单琬晶又指着另一边的客人给苏少卿介绍道:“苏公子,这是中原四大门阀之一李阀客人,这位女子是李阀小姐,李秀宁,青年是她未婚夫柴绍,这位儒生是裴寂先生,一手‘忘形扇’会尽天下英豪,乃晋阳宫副监,李阀阀主的棋友。”
裴寂笑了笑,手中纸扇刷的一下展开,淡淡看了苏少卿一行两眼,向着单琬晶谦虚道:“小公主过誉了,我那几手跛脚鸭的功夫,怎拿得出来见人,更不要说会尽天下豪杰了。”接着他向柴绍笑道:“我们中若论功夫,可要留给柴绍世侄最威风了。”一听这话,柴绍连忙谦让。
双方都介绍完毕,算是简单的认识了。
于是婢女们再次上来给众人倒酒,待酒倒好后,除了一兔一猫,众人又干了一个。
古人饮酒常常以“三爵酒”为礼,喝酒时,主人一定要先于客人饮酒,被称为“献”。这个礼俗很悠久,主人先饮,包含了向客人暗示“酒里无毒”,可以放心饮用之意。主人喝完之后,客人也需要饮酒来回敬主人,乘坐“酢”,亦称“报”。最后,主人为了劝客人多饮,自已必先饮以倡之,是为“酬”。客人在主人饮过之后也举起酒杯畅饮,是为“应酬”,即以此回应主人的厚谊。
故此招待客人,头三杯是迎客酒,三杯才算迎客。
这些人里,除了卫贞贞外每个人酒量都不差,故此又喝了两杯,她已经咳了起来。
见卫贞贞这般狼狈,苏少卿亲自夹了两个两个油饼,见又有婢女上来给她倒酒,急忙拦道:“抱歉,我这朋友酒量欠佳,便莫要让她饮了。”
“哎,无妨无妨,姑娘酒量欠佳,我东溟派又岂会强人所难。”
尚公见卫贞贞的确不善饮酒,笑道:“这是蒸胡饼,中间有羊肉葱白造的馅,以豉汁、芝麻和盐熬熟,非常美味,姑娘可要好好品尝啊。”说着示意婢女撤去了卫贞贞的酒杯,给她换了一杯香茗上来。
“诸位,这可是我东溟派为诸位准备的珍馐美食,还请尝尝吧?!”
迎客酒已过,宴席便正式开始,虽然对苏少卿一行很好奇,不过单琬晶仍不忘记今晚她是代表东溟派招待客人的主家,殷勤的待客之道才是她们这方三人应尽的礼数。于是单琬晶一方又跟两方客人喝了一个后,才由尚公和尚明自己发挥的招待起客人来,而她自己则默默看着、吃着、时而微笑地跟客人喝着,却是不那么主动找人攀谈了。
因为有些她好奇的事,即便她不问,也会有人问,有人答的。
既然大家聊了开来,先前那股陌生感也便消失无踪了,尚明看着苏少卿道:“苏公子,我观你们这一行而来,似乎并没有身带武器啊?”他见苏少卿点点头,自豪笑道:“我东溟派以锻造兵器闻名,若苏公子没有趁手兵刃,我东溟派到可帮上些忙。”
“其实不用麻烦的,我和同伴不怎么使用兵刃,而且我们也不怎么会用兵刃。”
见对方拒绝,尚明还想继续,加洛特吃完胡萝卜又吃着那些素菜道:“我们不用兵刃打架,我们用拳头。”一听这话,克比也点着小脑袋向尚明好奇问道:“听说东溟派来自琉球,琉球是什么地方?”
虽然早听单琬晶说苏少卿一行的猫兔会讲人话,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尚明才算是真的开眼了,这还真不愧那个灵字。
但人家问自己出身,尚明尬了一下就傲然道:“琉球是天下间最美丽神秘、虚悬于汪洋中的一个大岛,气候宜人,大半仍是未经开垦的沃野,奇珍异兽随处可见。”他见猫兔听自己说奇珍异兽悠然神往起来,抱歉一笑:“当然,两位这样有灵性的奇珍异兽,岛上却是没有的。”
见一猫一兔略显失望,尚明赶忙看向苏少卿道:“听闻苏公子来自大海西边的西欧大陆,不知那西欧大陆与中原有何不同呢?”
“风景地貌,人文种族,穿着样貌,种植食物不同而已。”
苏少卿并没有对西欧大陆多做介绍,只是简而回之。
见对方不愿对这话题多说,尚明只好看向李阀说起义军的变化:“虽说瓦岗和江淮军目前闹得正欢,可最令人忧虑是突厥人的动向,现在鹰扬派的梁师都和刘武周都投向了他们,分别被封为大度毗伽可汗和定扬可汗,这两个叛贼还奉突厥可汗之命进迫太原,若李阀守不住太原,突厥势必会乘机进侵,那时中原危矣。”
见李阀三人露出注意神色,尚公道:“李阀现在是腹背受敌,独孤阀和宇文阀都恨不得你们全军覆没。但此事谁都帮不上忙,只好看李阀的造化了。”单琬晶亦点了点头:“太原位于汾水上游,在太行山和黄河之间,控山带河、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兵精粮足。加上李阀广施恩德,结纳豪杰,势力正不住扩展,与突厥非是没有一战之力。”
尚明不以为然道:“眼下天下烽烟四起,中原义军纷纷揭竿而起,大乱之相已现。贵阀阀主却优柔寡断,终日念着自己是那昏君杨广的姨表兄弟不肯起兵反隋,终有一天会给那昏君累死。若我是你们,定劝阀主趁现在昏君把关中军队一路围剿瓦岗寨,一路调往江都一带镇压杜伏威,而瓦岗军更牵制了隋军在洛阳的主力,长安防备正是空虚之时。你们应该就索性攻入京师,起兵反了大隋总好过被昏君累死。”
说到这,尚明看着单琬晶叹了口气:“可惜我们东溟派受祖规所限,不能插手中原的事,否则见到世民时,就可向他痛陈利害了。”
“我们看得到的事,难道别人想不到吗?这事再不必谈论了。”
虽然李秀宁是李阀的人,可柴绍和裴寂却不姓李,虽说柴绍是李秀宁未婚夫、勉强算是李家人。可而裴寂却是晋阳宫副监,当着他的面跟李阀谈造反,真当他裴寂不存在啊?单琬晶见李秀宁和柴绍脸色难堪的沉默下来,看了尚公和尚明一眼,声音严肃道:“这个话题不要再谈。”她虽语气平淡,可语气里的严肃却很浓郁,颇具发号施令的话事人气质。
说到这,单琬晶看向苏少卿道:“不知苏公子对中原的形式如何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