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当天夏黎就跟着文朵搬出了公寓,带了几件换洗衣物临时住在酒店里。两人从网上看着房源的同时,夏黎也要考虑找个工作了。实际上她手里还是有一笔钱——夏黎初中时父母离婚,父亲夏江远去美国定居,连同他的生意一并迁去,每个月都会打给夏黎不菲的生活费,夏黎跟着母亲温荣在国内生活,母亲是大学老师,收入稳定,所以夏黎一直没为钱发过愁。她恍惚间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幸好自己还不算一无所有,不然可就真的毫无退路可言了。
不过研究生毕业后这三年一直是程诚在为两人的消费买单,甚至夏黎开的车都是程诚送她的礼物。两人一分手这些东西都要物归原主了,要想全部重置一番,夏黎的钱包还真有些吃紧。还是赶紧找个工作为妙。
在分手后的第五天,夏黎终于找到了一间心仪的房子,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基础的家具都很完备,夏黎也只是购置了些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就领包入住了。
她打电话给临市的温女士:“温老师,我搬家了,微信发给你位置你看到了吗?”
“我这刚要打电话问你呢,你和小程怎么了?”真不愧是教马克思的老师,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本质。
“我们分手了,我们感觉两个人越来越疏远了,”夏黎实在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说的更加平和一些,“总之就算是和平分手吧。”
“你们感情的事我不插手,只要你能说服自己接受就行。你要回家来住两天吗?”温女士到底还是有些担忧,“要不我再给你打点钱过去应急?”
“不用了,之前存的还够我用一段时间的,以后的花销……我最近会找工作的,总不能再无所事事了。”夏黎很庆幸温女士能这么开明,毕竟平时的温女士可是她的克星,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还真是灵验。
“你先找工作试试吧,其实我觉得你也可以考虑考虑出国读博,毕竟你都三年空白期了,现在有学历又年轻的人大把都是,竞争很激烈啊小夏……”
趁着温荣还没长篇大论,夏黎匆匆告别,挂了电话。
正巧,文朵的消息来了:
“夏黎,你还记得赵霖川吗?他回国了,我们一群朋友打算给他来个接风趴,长街酒吧包场,明晚七点开始。你有空的吧?程诚不来,我确认过了。”
这个赵霖川夏黎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和程诚一样是计算机系的,夏黎都不知道她一个中文系的怎么会和他们玩到一起,应该都是因为程诚吧。这么想着,又绕回到了程诚身上,夏黎又感到一阵烦躁。她使劲甩了甩头,想把程诚这个人从她脑海里直接甩出去,却听见“咔”的一声,夏黎成功扭到了脖子。夏黎疼的吱哇乱叫,一手揉着脖子,还不忘回复文朵的消息:
“有空。不过我可能要早点走。后天一早我回原来的公寓收拾东西,约了房东过来交接。”
“OK”文朵秒回。
结果就是开头那样,如果不是文朵拖着已经醉成烂泥的夏黎回来,夏黎可能要在酒吧哭到连眼泪都要酒精浓度超标了。
夏黎忍着头痛开车来到了原来的小区,熟悉的电梯间、熟悉的走廊,连钥匙插进门锁的声响都那么熟悉。打开房门,夏黎愣住了。整个公寓显然是被专业人员打扫过了,一尘不染,所有程诚的东西都搬走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客厅里明显是留给她的几个用来打包东西的纸箱,真是讽刺,程诚连离开都替她考虑周全。不过夏黎除了留在这个公寓的两个行李箱也真的没有带其他用来装东西的容器了,说她做事不周呢,她明明前两天给房东打电话的时候就想到这件事了,可是她还是没准备,她心里还有另一种想法。
夏黎和程诚的物品都是一左一右划分开摆放的,如今所有物品都呈现出一种不对称的怪诞分布,夏黎一一打包好收进箱子。
在书房,夏黎看见了两大箱已经收好的东西,上面用便利贴备注好:夏黎收。
夏黎刚打开箱子脸上就泛起一丝苦笑,箱子里面全是她跟程诚从大学到现在买的一些纪念品或是互送的礼物,她以前认为每个小礼物都代表一段故事,等她和程诚老了可以睹物忆事,其实这些东西如果不是今天被收集起来,她都快要忘了竟然囤积了这么多。
夏黎坐在地板上望着几箱杂物流眼泪,她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敢流露出自己有多么的不舍,从分手那天起她列了自己最近的日程表,文朵说她太强悍,实际上夏黎只是想要以这种方式安抚自己内心的慌张。没有程诚的生活她一时无法适应,她犹如失去向心力的行星,只能静默着离恒星越来越远。她用一些具体的事、具体的文字来提醒自己:生活还在继续。可世界上哪有永动机?这些物品所存封的回忆像利矛戳穿夏黎内心结草之固的堡垒,她毫无反击之力,任凭记忆将她淹没。
十一点钟的时候,房东开了门进来,看见夏黎伏在书房的桌上,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情。“小夏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房东想要表现出同情的神态,内心抑制不住的好奇又让她的脸显得有些滑稽,“你跟小程……”
“阿姨,东西都收拾好了,你检查检查这房子,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交钥匙。”
房东每个房间转了一圈,看见了几件新家具:“哎,小夏啊,这几件家具是你们买的吧?不搬走吗?”
“哦,您要不嫌弃就放这里吧,我们新租了公寓都用不到了。”夏黎把最后两个行李箱拉到门口,刚刚几箱东西快把她的腰累折了。
“那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了,租金是从下个月到年底的都退到小程的卡上了。你这交了钥匙一切交接手续就算完成了。”
夏黎交了钥匙离开,把行李箱又塞到车子前排,车子起步时她都能感觉到车对她装进来的重物的抗议。把东西都送到自己的新公寓,她又开车去了程诚的公司,停好车就来到了写字楼的引导台前。这栋楼上有四家公司,在一楼都有各自的咨询服务的区域。夏黎把车钥匙留在那里,嘱咐负责人员看见程诚就把钥匙交给他。
出了写字楼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夏黎忙了一上午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人忙起来其实感觉不到累和饥饿,一旦停下来这些感受就会瞬间成倍叠加。夏黎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走到写字楼对面的赛百味买了个三明治,站在街上等车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吃了起来。她想跟所有的过去告别,包括过去的夏黎。
现在是春夏交接的时候,绿化带里的树开了不知名的花,空气里一阵甜腻的味道。夏黎想:和程诚有关的事今天终于都了结了,我也算是轻松了一些。
手机在口袋里振了两下,是文朵约她下午好好为新生活庆祝一下,夏黎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憔悴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微笑……
下午六点,程诚下班准备回家,一楼大厅的接待人员把夏黎留的车钥匙交给他。程诚打开车门,发现后座上两个纸箱,是之前他收拾出来留在书房的,上面的便利贴换了新的:物品随你处置。
程诚打开手机,上面没有未接电话或是消息的提醒,她到底连一封讯息都不想发给他。程诚不甘心地打开他和夏黎聊天的界面,上面的消息还停留在一周前夏黎让他回家路上给她买块草莓蛋糕。一切宛如冰封,只不过此时夏黎的头像变成了一个三明治。
程诚安排Lily把这辆车开到他现在的小区,他先行离开。不一会儿Lily的短信就到了:程总,后座上的纸箱要给您送上去吗?
程诚回复:不必了。
Lily:那纸箱里的物品怎么处理?
程诚:随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