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舌兰正在向金世枭施暗算,却突然又挑战了青松。莫非她真是胆大包天,不惜一连挑战并同时对付这对堪称江湖圭臬的父子雄豪
青松长啸一声。他借着一声长啸,强把毒力、迷香先行压住,正要把龙舌兰这样的大敌吃下来,好让金世枭缓一口气。
他双手遽出,握住了弹射过来的暗器。
龙舌兰真的很狠。她仿佛对青松也很恨。她竟然不是用手也不是用机簧发射暗器的人。她用的是身体。她堪称是“满身暗器”。而且,她身上还不用带“暗器”,“暗器”都是来自敌方手上的。
由于她是用气激发身上的肌骨发射暗器,所以威力奇大无匹,后挫力奇强无比。
青松一接,只觉冲力冲来,不禁身子后仰欲翻,但他将毒和迷药,全逼聚于下盘,一动则毒气上攻、迷香腾升,后果不堪设想。
他人向后仰,以大日如来之“金刚大力”及太阴明王之“威德大力”一齐运聚,顿时稳住了暗器的冲击。
他的双足仍吃住了土地。土地为之变色。本来是黄土,变成铺了一层异绿,一层诡黄。诡黄的是迷药。异绿的是毒力。青松在这应敌之间已把体内剧毒趁此转注入崖边岩土里。
崖沿为之变色。天地亦为之色变。
变色。青松脸色大变。
发作。他脸色遽变是因为发作。毒发。
如果只是迷药和毒,青松已运功压下,制住,可是,却还有第三种毒性,现在才告发作。那是酒里的毒。毒酒!
以青松的精湛功力,酒一沾舌,必有感应,马上醒觉,普通的毒乃至犀利的毒药和巨大的毒性,只怕都进不了他的体内,更伤不了他的战志!
可是青松却没提防那酒。那是祭亡妻的酒,且是由金世枭亲手斟的。
那酒叫做“烧刀子”,入口便是这种涩而苦烈的滋味,但这味道刚好完全掩盖了一种塞外边境的民族所制作的犀利毒药:“神仙倒”。
“神仙倒”的毒力其实也不成其为毒力,只不过,中了此毒的人功力愈高,就发作愈烈,而愈运劲克毒,就发作更厉,毒性愈给激发,遗祸更烈。
也就是说,一般中了“神仙倒”之毒的人,反而不怎么可怕,因为只要不运聚功力强以制之,甚至只要不去理它,就不会有大碍。是以,它的毒力非常特殊,似有若无,加上拌于“烧刀子”酒中,青松在情怀激荡、念妻情切之际一时还真觉察不出来。
“神仙倒”于是乘虚而入。直入肺腑。这本来只是小恙。只是,青松不得不仓促间运功疗毒,这一来,就激发了“神仙倒”的毒力,这才是真要命的!毒力一旦发作,连青松也经受不了。
他一旦撤去功力,迷药即令其斗志消失,先前的毒则使其性命丧失,如果不撤,“神仙倒”的毒力激发剧化,侵肺入脾,遗祸甚剧。
这一刻间,他可谓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但三种毒力,已一齐勃发。故而色为之变。
要命的毒。毒力要命。可是不管是怎么样的剧毒,岂能轻易要得了青松的命青松已在崖边摇摇欲坠。但他并没有真的坠落。也还没有倒下。他不能倒。
他还及时接住了龙舌兰弹射过来的暗器。只要他不倒、不坠、不死,就一定有反击的余地。只要他能做出反击,就有取胜的机会。因为他是:青松居士!
不过,他的敌手如果真的了解他,也一定会让他全无反击、还手、反败为胜的机会:那就是让他必坠、必倒、必死!且必杀!
青松脸色大变还有一主因:胜玉强的袭击!胜玉强已不是第一度攻袭。他刚才已自背后攻过一棍。这一棍凌厉无匹,四大皆凶,连青松也只好避其锋锐,让这一棍和黑光互争锋、相抵消。
可是他这第二度进击更为可怕。这一棍子砸下来,打的是不是青松,而是金刚上人。
金刚上人先着了冰。再中了剑。然后给胜玉强一棍打在头上。
他的结果是:死。他的肉体是:支离破碎。他的情形是:血肉横飞。真的是血花四溅、骨肉横飞,全由一股棍风带动,暴风雨似地全打向在崖边岌岌可危的青松!
青松大喝一声,吐气扬声,居然把神功经由口里喷吐,化为一股闷云,硬生生地抵住那一团血雨;“金刚上人”的模糊血肉,忽给狂风飞送,又遭罡风拦住,卡在半空,形同妖物,终于哗啦一声,骤降下来,刚好打在小穿山本还待逼近的身上,使他连忙跳避拔揩,好不狼狈!
“金刚上人”生前当不了神仙,死后却真似妖物,不可谓不可悲乎。
什么是禽兽?禽兽就是不是人的意思。
什么是人呢?其实人又何异于禽兽?
说不定,人才是最禽兽的禽兽!
直至这一刻,青松虽中了毒、着了迷香,还激发了剧毒,但他始终没有倒下来,仍然奋战不休。但就在这下一霎,一个人已霍地抓/捉住了他。
一支手扣住他身上六大死穴。另一支手抓住他十一处要害。
这人正是小穿山,倏然间倒戈向相,以禽兽一般的狠辣,擒住野兽一般抓住了青松身上要穴,突然得像蓄势已久、习以为常、理所当然而又驾轻就熟一般!
他狙击成功。他猝起发难,已成功地扣住了青松身上的大穴。
他偷袭失败。他突施暗算,虽已拿住青松的要穴,可是运劲扣拿,连催内力,却似泥牛入海,全不生效。
扣住要穴等于没扣。拿着要害形同没拿。这是何故
他却不知道:青松以他的独门奇功异法,能把全身六大要害一齐转移、调位,一时间,小穿山虽扣住他的死穴,但一样制不住他!他制不住青松。
但有人却制得住!
金世枭轻叱一声,挺身强攻龙舌兰。
他的脸色紫赭如霞,一出手已乱了章法,青松百忙千危中一看,已忍不住暗叫一声不好!既着“五里雾”之毒,全身功力涣散,怎么还跟劲敌如此硬拼,施此险招!
他知道要糟!因为金世枭这一招已见破绽。如果龙舌兰也能一样把握住这破绽,世枭危矣。
青松其实已深陷险境,仍一脸关切,心悬世枭,他没料到的却是:金世枭这一招本来是有大破绽的,但忽然变得没有了。完全没有破绽了。因为那一剑,已变成攻向他!
如果这一招是攻向龙舌兰,不错,是有破绽之处,但若是用来攻向青松,则破绽都不存在了,反而变成了优点、伏招、杀着!
金世枭一招攻向方巨侠。
待知道时,已迟。
龙舌兰不是一直都在猝击暗算金世枭的吗?
青松不是一直都在帮金世枭对付龙舌兰的吗?
金世枭不是一直都在等机会向龙舌兰还击的吗?
怎么会这样竟然是这样子!
这一招来得快、来得毒、来得绝、来得突兀、来得不留情不留义不留余地不留性命!
青松大叫一声,啸声里充满了莫名悲愤。陡然间,他手上刚接住的两枚暗器已转发了出去!
小穿山松手,急退,一穿在胁。再双手拍住另一枚,双手染血。
血光暴现,金世枭一招得手,这一招已刺在青松身上。剑刺入体内,却拔不出来,而且虽然明明已刺个正着,却仍不知刺在何处。
青松睚眦欲裂,嘶声道:“世枭,你竟”
金世枭拔剑未出,见得义父这等模样,脚先软了,手也抖了,青松双手向金世枭双臂扶来。谁也不知道他是想扶住儿子,还是在双臂间运劲一气打杀这个不孝之子?
子弑父,禽兽不如。
金世枭怪叫一声,脚步倒滑,向后飞退,青松冷哼一声,一扬手,一道鞭影急追而出,已然箍住了金世枭的脖子,索住了他,一时间,金世枭已动弹不得,更觉呼吸困难。
那竟是一条软鞭。
青松已然出手。他再不一味挨打不还手了。他出手一向不留余地,更不留人活路。
只是,情呢?他能完全不留情吗?更何况是亲情!
青松已经被逼至崖边,再退,就是绝崖。一次又一次突袭,一个又一个杀手,那惊人的变化如同下坠深渊的景色一般,如同一阵风直袭眼帘,震痛了他的神经,攫住了他的心。
当金世枭也向青松出手的时候,那一刹那间,青松一切都明白了:今天的事,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他们想杀的是他。他们想要他死。
对青松而言,有时候已万念俱灰,生过“死也无妨”之意,但现在骤受包围、乍被暗算的情况下,反而激起了他向来坚定的斗志: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谁想要他死他反而不死。谁要他的命他就要对方的命!
他一招就制住了金世枭。但他没有马上下杀手。他顿了一顿。停了一停。他下不了手。
可是他下不了手别人却下得了手。下手的人是他的“亡妻”。亡妻的“幽魂”已自对崖飘了过来,忽悠间已到了近前。
由于她背光而至,残霞满天,“五里雾”笼罩着崖前,加上血肉飞溅、血光暴现,呼啸中胜玉强的棍影如山,重重叠叠,山高意寒,心头恍惚,青松只见依稀来的是晴裳,而未分明到的是不是爱妻。
但伊已出手。出手一剑。剑刺其心。这一剑比剑还狠,也更难抵挡。因为这一剑不是剑。什么剑不是剑?那是“无”。无就是没有。没有剑。至少,是看不到实体的剑。但无剑之剑比剑更锋更锐。剑风更急、更疾。剑取青松心房。
青松拔剑。他是在他肉体里抽剑。金世枭的“剑”仍嵌在他肌骨里。他是用身体的肌肉强把剑吸着不放,但无论功力再高、内力再精深,在这种情况下,负创依然奇重。
他现在只是强撑。他以体内的剑格过一记“虚无之剑”。“虚无之剑”已给他挡住了,但“亡妻”的身子仍然向他飘来,不,冲来。来势就像剑一样。她本身就是一把剑。要拦截这一剑,除非先把这“剑”斩断:杀了她!
可是青松做不到这一点:不管她是死是活,要他杀她,决计做不到!他只有飞退。但已无路可退。他已至崖边。
天旋地转,目眩头晕,摇摇欲坠,昏昏如暝。
就在这时候他竟及时以神功护体,“亡妻”人剑合一,刚攻到他的身体三米之遥,突然,一道极强的罡炁反激,女子失惊叫了半声,眼看要给这一道炁气激落于万丈深崖。
然而在青松未分辨来者是否爱妻之前,岂容她如此坠崖惨死?青松负创仍以他的绝世轻功,腾身而起,一把扶住那女子。
这时候,他已发现那女子并不是爱妻。不是晴裳。只是两人的脸容很有点相似,且一样的美。但她不是她。绝不是她。永远不是她。
青松更感心疼。更受打击。
他为救这女子已人在半空,下面是绝岭深谷,山风奇劲,毒雾飘飞,无有着力之处。虽然明知不是亡妻,他也不忍放手,任之坠入深崖。
这时候,一棍又破空当头打落下来。那是胜玉强的必杀一棍!
青松以剑一架,虎口一麻,突然,剑作龙吟,脱手飞出,跟龙舌兰射来的一点白光对撞,发生爆炸,落下山崖。剑已脱手。青松不得不弃剑。因为居然连这剑柄上也淬了毒,而且还是剧毒。
看来,这些人是下了决心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了。毒正迅速蔓延,且与体内、体外毒力配合,攻入五脏。
这一刹那间,青松已面临死亡的挑战。面对死亡的打击。有时候,他的确常感觉到死亡要比生存还亲切。虽然每一次都能活了过来。
可是,这一次呢?这一回能吗?他还有下一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