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物记得自己跟在元好月身后踏进了旋转着的传送阵。
紧接着,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身边的那些景色好像一下子被拉远,又一下子被拉近。
这些画面一下子被拖长成为了流淌着的暮色线条。这些线条飞快地在他的周身划过。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正在往下坠落。
喂!就不给选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么?
要是一进来就直接摔死了,那真是得去阎王殿喊冤了。
好在这坠落的过程并未持续太久。他只觉得后背一下子充满了痛楚,就好像是摔断了腰那样。
微生物扶着腰慢慢地坐起身来,恍惚间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倾斜,怎么地面在自己眼前竖直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落在一颗深紫色的巨树的躯干之上,这紫色很深,深得就像是浓浓的黑。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雨滴落在紫色的树干之上,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原来竖直在眼前的地面是一堵陡峭的悬崖,而四周的这片林子竟然是横着生长悬崖之上。
无论是抬头向上望去,还是低头向下望去,进入他眼眶的只有那放佛无休无止的树林。
夜空中不时地闪过雷电,一次一次地照亮这片横生的诡异树林,微生物顿感自己的渺小,只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受惊的野兽,迷失在这无天无地之所。
来之前微生物就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起过,雷鸣紫林的地形十分复杂。他早就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雷鸣紫林还是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原本在外头让微生物感觉清明透彻的雨,在这鬼地方竟然变得浓稠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身紧张的心理原因。
向上?还是向下?
这是一个问题。
微生物坐在那棵巨树的躯干之上坐了很久,依旧没有想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算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一咬牙,便开始向上攀爬。沿途横亘着的树木较为密集,攀爬起来倒也不怎么费力。只是有些地方太过于密集了,他只得取下腰间的匕首,用它去割断那些粗壮的藤蔓。
又一道墨绿色的闪电瞬间轰鸣而过。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头顶这片怪诞的林子,一闪而过的亮光使得他在顷刻之间能够透过林间的细微缝隙看见那遥远的天空,那些云却意外地颇有生气地翻滚着。
雷光照亮视野的瞬间无比短暂,很快就连这一些他也无法看清了。
微生物突然觉得,先前的十多年的剑侍生活、落云湖破窥、营地聚集都好像只是一场梦而已。
自己好像生来就是生活在这片林子里的人。
现在,梦醒了,他便重新回到这片林子了。
满天的雨滴密密麻麻地缓缓落下,竟然有着一股放佛带着魔力般的催眠效果。
微生物向上攀爬着,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他只觉得夜深了,该找个能避雨的地方休息,睡醒之后也许得去觅食解决一下自己的温饱问题。
他整个人逐渐变得摇摇晃晃的,像一个浑浑噩噩的醉鬼。天空中的电闪雷鸣也无法使他清醒过来。
一道道雷光反复照亮的是他在雨中一幅落寞的表情,一双失神的双眼。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右手抓住了一根树干,整个人继续向上攀爬。可手突然就打了滑。
没有惊呼,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动,微生物就那么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他在一根根树干之间反复跌落,直到撞上了一根足够很好地支撑他的粗壮树干才停了下来。
他横趴在那根树干上,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慢慢地爬起身来继续往上爬。
叮!地一声剑鸣突然响起。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浸湿自己后背的,不知道是汗还是雨。
要是倘若自己再不惊醒过来,恐怕自己会不断地往上爬,不断地坠落,直到摔死自己。
他摘下自己后背上的剑看了看,那是这次出来试炼云龙阁赠与他的一把佩剑。
此剑相貌平平,微生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质地,想来这凡俗之剑肯定无法与元好月的一窍双剑相比。
但至少这次来参加试炼,也是份将脑袋别在腰间为云龙阁卖命的差事。想必云龙阁也不会真那么小家子气,真就只送他一把街头巷尾甩卖的货色。
其实,还有一个疑点。他一直在思考。
其他势力派出的侍从肯定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这里毕竟是决定了南陆未来的重要战场。
可自己在明面上还真就是一个只会拿布擦擦剑的普通剑侍,这刚一进来,因为随机传送的机制,自己肯定会和元好月分开。
因此,那一窍双剑必须让元好月随身带着。这几乎可以说,自己仅存的一点少的可怜的价值也没有了。
在这种情况下,元闫西竟然还是让自己来了。
这就太离谱了。
元闫西难道真这么相信自己?
又或者说,元闫西压根就知道自己向老爷子拜师的事?
微生物不知道的是,他来不来这,压根就不是元闫西能决定的事情。
微生物将自己的目光从这柄相貌平平的剑上收了回来,顺手又将它收回到背上的剑鞘之中。
这样相貌平平的剑当然不能自动发出剑鸣来。
好在临走之前,老爷子给他留下了三道精纯剑气,第一道就在此剑之中,第二道则是在腰间的短匕之中。
至于第三道,老爷子是难得听微生物的话,将这道剑气留在了元好月身边。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赶紧和云龙阁的其他人员会合。好在老爷子的剑气是能够共鸣的。
这样重要的事情微生物自然是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可刚才在进来之后,心神却受到了这片林子的古怪影响,导致现在才想起此事来。
微生物不捏剑诀,剑气便能随心而动。
只见那匕首从他腰间自动出鞘,它能够找到元好月身上的那道剑气所处的方位。这样一来,自然也能找到元好月了。
匕首在空中滴溜溜地打着转,一下子猛然向峭壁上俯冲,直直地插入了峭壁之中。
“你到底行不行啊?”微生物自言自语似地问道,“难不成元好月直接被传送进了山里?一开始就被活埋了?”
随即,匕首又从峭壁之中退了出来,紧贴着峭壁往上飞去。
微生物只得继续往上爬着。
不知道元好月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像自己一样被雨淋个湿透。
微生物只能希望她早些和元锋会合。怎么看元锋都比自己靠谱太多了。
他脚踩在堆积着的枯枝烂叶的树干之上。这片林子里的空气都似乎更加稀薄,让他感觉到呼吸困难。由于之前摔得不轻,微生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酸痛。
突然,他猛然扭过头去。
他的身侧一片黑暗,只有漆黑的树木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可就在刚刚,他眼角的余光很明显地看见了身后有一道黑影闪过。
难道只是心理作用?
微生物轻微地摇了摇头,头发上的雨滴被他甩了出去。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砍自己大腿一刀,用疼痛感来维持自己的意识清醒。但他又想到之前那么摔应该也挺痛的,那样都不能清醒,估计划自己几刀都没什么用。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被雨水打湿了的坚毅面庞。
他静静地脱下已经湿透了的云龙蓝袍。这种场面上穿的礼节性长袍用料考究,穿着舒适,但实在是不适合穿着他在雨夜中爬悬崖。
好在里面穿着云龙阁秘制的深蓝色夜行衣。
他将云龙蓝袍的长腰带抽出,一圈一圈缠在自己的腕部。这是特制的加长细腰带,整整在他腰间围了几十圈。在必要的时候,可做长鞭或者绳索使用。
微生物继续往上攀爬,雨势越下越大。
这片天地就像是突然天塌地陷了一般,万物都在往下倾泻,视野之中唯有他正在向上攀登。
雨和夜在交融,他的心也跟着身躯一同上升。
在微生物的右侧,真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