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比劳碌后欣然入梦来得实在呢?不过,最近几日,惬意之余,我却隐约感受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它频繁地出现在我的梦里,牵引着我去往一个未知的地界。
这一晚,伴着蝉鸣窸窣,眼帘缓缓闭锁,继而悄然入梦:双脚失重,身体半悬于空中,似羽化了的醉仙一般跌撞着飞往那个地方。那是一处山谷,于云天之下,四时之花相簇而生,灵水成溪,鱼虫鸟兽光怪陆离。也许是贪恋美景,却也更像是被其间玄妙之力所牵引,凡是入梦,我必得前往游戏几许光景。
恍惚间,一切如故,摇摇晃晃却也勉强双脚着地:说来也怪,双脚好似不倒翁一般,无论如何都护着自己的身子,不叫身子受损分毫。刚站稳,身子便立即恢复了重力感,于是倏然间,梦境确乎名不符实,活脱脱成为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真真正正的桃林秘境。于这不染之地修养游玩,岂不叫人快活,又怎不叫人夜夜神往呢?哈哈,既不知其来龙去脉,亦不晓其间玄奥,我且享受便是!
这山谷之中,我从未见过旁人,偶有奇形怪状的虫鸟落于身前,也时常能看到粉色的类似兔子的小灵兽;而最使我惊奇的物种,要属“羽鹿”:体态看上去是鹿,却长了一身浅青色的羽毛,犄角的材质好像钻石一般折射出七彩的光华。他们比较胆小,群居,见到我靠近便飘走了(他们没有翅膀,所以是双脚拨动空气飘着走的)。
不过,倒也不是那么不受待见,在这片净土之上,我与一只“小兔鼠”(一种长着松鼠龅牙、卷曲的长尾、兔子的耳朵的浅蓝色小灵兽)建立了不寻常的友谊:自从那一日溪边相遇相熟起,我每每来到山谷,都会前往他住所所在的一个小土丘——大概是他家的“阁楼”,主要的“起居室”可能都在地下。因为不知道怎么召唤他,又从未听过松鼠或者是兔子的叫声,我只得学者自家的猫,“喵喵喵”地叫唤几声,而他只要听见“喵喵喵”,就知道他的“人猫”朋友来了,于是总会以最快的速度从“阁楼的窗口”窜出来,蹦跳着三两步越到我的肩头,用毛茸茸的耳朵蹭我的脸颊,逗得我咯咯笑个不停。
这不,此时此刻,我正在它粉色的圆顶小土屋前学猫叫:
喵呜~喵呜~喵喵喵~
喵嗷——
奇怪!这次咋这么磨叽?我现实诧异,进而有些担心,又连忙叫了数声,许是太急了,竟然活生生叫成了“老吴”,觉着逗乐,却也瞬间严肃:这地方,从未见过食肉的灵兽,可也不能肯定就没有,该不会?我越想越急:怎么办?我匍匐着往“阁楼的窗口”里一个劲儿地张望,可映入眼帘的除去令人心慌的黑暗外便只剩带着寒意的气流。我极力不再往坏处想,寻思着,打算起身沿着溪水往下游去找找看,于是用右手肘部支撑着站起来,可,就在那一瞬间,跨擦一声,脚底一空,我猛地栽倒,痛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在大脑生成,视网膜就“唰”地被亮光铺满,回过神儿来,眼前的景象瞬时摄走了我的心魄。
这,我这是在哪儿?发生了什么?眼前这都市是真是假?是梦境还是现实?恍惚间各种疑惑在眼前转悠,整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隐约记得自己是刚刚摔倒,却又没有痛觉,再定睛一看,自己果真正趴在地上呢,这才小心翼翼地侧转身,还没等我起来,就被吓得往前爬了好几步:我的下半身居然不见了!而等我再度冷静下来,才发现:我的下半身还在,只是因为没通过洞口才无法被看见;而那个洞口,也就是原本以为的“兔鼠”家阁楼的窗子,居然隔离了两个世界,确切地说,是一个空间隧道,一端连接着山谷,一端连接着我现在所在的都市。
我站起身来,虽然身上一尘不染,却也习惯性地掸了几下。起身的那一刻,心中的好奇像是被吹胀了的气球般顶着胸腔,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我去探索这个从未来过的世界。望着这风景堪比桃园而又设施前卫胜过北上广的都市,又瞅瞅来来往往与真实世界无二却又都染了蓝色头发的行人,我竟活脱脱成了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眼睛一个劲儿地四处打量,脚步谨慎却被新鲜感带得略显轻快。
走过了一个街区,穿过十字路口,我最终停在了一家看上去是餐馆的建筑前。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在梦境之中,却能实实在在地听到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摸了摸口袋……唉咦呀~没货币!哇,这可难受了,竟然落魄到在梦的世界里挨饿。唏嘘之余,我打算打道回府,想着也许回到山谷后很快就能被饿醒,而这当儿,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一个陌生男子猛地从过来,惊慌失所地我来不及避闪,被扑了个满怀。
“你,你是谁呀?”我也没曾想这个世界听不听得懂普通话,脱口嗔怪道,“再急也得看路走呀!”
“Oh, Mire, my boy, it’s so surprising that you should finally be here for me! Oh God! Oh , I am ecstatic, over the moon!”(哦,Mire,我的天,你居然,哇,你终于来我的世界找我玩了!上帝呀,我要高兴死了!)
天呐!这货说的TM是英语呀!我这,难道做梦都要溜外语?
诶,等等,他刚刚叫我“喵”?难道他是?
好吧,没错了,就冲他那蹭我的劲儿:思忖着,我将他那长了一水蓝色秀发的脑壳儿从我肩膀上挪了挪了,示意让他注意一下形象。
接下来的对话,自然,我得迁就他,谁让我花头巾那么多,潜意识里将这个世界设定成了英文模式呢?好吧……
“哦,是你呀!兔——嗯呜,你叫?”我也十分惊喜,语气却显得平缓,大底是怪事见得多了,有种见怪不怪的感觉了。
“抱歉,在山谷的时候一直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怕开口吓着你”他微笑着,捋了捋因为狂蹭我脸颊而被近电撩拨得歪瓜裂枣的蓝发,“我叫Coob(库伯),第一次以人的形态见你,多关照哈!”说着,他又略有歉意地看着我灼热感肆虐的左侧脸颊(可能已经红成猴屁股了吧),“抱歉,习惯性去蹭你,忘记自己现在是人的形态了,扎疼了吧……”
“哈哈,哪儿跟哪儿,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了,不用那么生分的,”说着,我噗嗤一声,“哇!竟然,那么可爱的小生物,果然哈哈,是男孩子呀!”说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瞬时间被逗乐了,从原本的眉开眼笑到现在的狰狞狂笑,还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咯咯~噶~嘎咯咯”的鹅叫声。
“好了,好的,啥都不说,走,咱请你搓一顿!”说着,他将我揽着进了餐馆,“咱哥俩边吃边慢慢儿说~呵哈,咯咯~噶~嘎咯咯……”
“喔唔~库伯你可真是及时雨,我正饿得没法儿呢!”,说罢,我也便忙慌慌地走到最近的餐桌前坐下,“那,咱不客气了哈,嘻嘻。”
“嗯嗯,咱点个翡翠鸡,再来两份咖喱饭吧,”他将菜单递到我手里,“Mire,你看看还想吃些什么,都点上,我请客!”
我接过菜单,发现居然是触屏的,上面罗列着好些我从未见过的佳肴:五色鱼、珍珠菜心、藕粉桂花糖糕、香酥牛腩面等。看着一水的菜肴,我心里自然是想全部点上的,可出于理性,考虑到吃不完而且不礼貌,我就只挑拣着点了其中看上去最好吃的藕粉桂花糖糕和听起来最新奇的五色鱼。
在等上菜的空当儿,我们聊了好些事情,或是关乎各自的来龙去脉,或是分享些家常琐事,问一问,各自的状况;最后,他还打趣着说会不会哪一天,我口中的“现实世界”会和他的世界相通,约定好要互相做导游,带着对方去自己的世界游玩。嗯……谁知道呢?也许就像库伯自始至终坚持地那样,是他穿过结界在另一个世界变成“兔鼠”遇见了我,而不是我做梦穿过山谷的隧道遇见了他。哈哈,这回是切切事实地体验了一回“庄周梦蝶”。
约摸着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我们的菜就上齐全了。也顾不上问他这是什么那是咋做的,我便开始了我的饕餮之旅;而他,看我吃得欢,自己也越发吃得开心尽兴了:所以说嘛,找个吃相夸张的人坐在餐桌对面,能提升自己的食欲。
我们吃完饭,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说起来我还从没有在同一个梦境里呆过这么长时间,也没在梦里露宿街头过,所以在他提出要带我去他家时,我也并没有拒绝。
于是乎,踏着晚霞的绯色光影,我跟着库伯,往灯火渐明的居民区走去。一路上看着他那因打了霞色而散发棕色光芒的蓝发渐渐退回蓝色,不一会儿,在夜色中显出几缕浅蓝幽光,那当儿,确乎有几缕玄妙而又温馨的波频氤氲在我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