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睁眼,已是七点五分,张柯桢急忙起床,然后来敲王舒冉的门,她开门,已梳洗好在等他,
“怎么不叫我?”
“还来得及,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七点四十分的车。”她说。他回房间洗漱,然后匆匆忙忙赶往车站。年初三人有点多,总算买到票但没有坐位,他们俩只能挤在窄窄的过道上,为了不让别人碰到王舒冉,他护在她身边,颠簸拥挤的车上,身体靠得很近,张柯桢的脸和嘴唇常常能碰到她的头发,他觉得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的公车,能让他挨她这么近,心里美美的,完全忘了环境的不舒服。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小镇上没什么人,还要走两公里才能到祥福村。
“没有卖东西的,我们两手空空怎么办?”张柯桢说。
“不急,到初五、初六就有了,村里也有供销社。”她说。
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两个人心情愉悦,张柯桢拉住她的手,
“你的手总是这么凉!”
“总是这么凉?”王舒冉疑问他不过是第二次拉她的手。
“以前我们玩跳棋时不小心碰到你的手,还有你给我拨刺那次。”他解释
“刘大姐给我起个绰号叫‘零下’
“这个绰号适合你,你这个人有时会让人有零下的感觉。”王舒冉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捏了一下以示惩罚,他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路的两边仍存着积雪,
“这白茫茫的旷野在城市里是看不到的!”她边走边说“而夏天从田野到山丘,庄家被风吹起了波浪,又是一片绿色的海洋。这宽阔的视野,令人心情舒畅。”
“你常来吗?”他问。
“我几乎每年都来,村里人都很纯朴,待人真诚!他们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上劳作,可能从来都不知道追求此生的真实目的,不知悠悠历史,伤春悲秋,每天生活在局限的泛围内,辛勤耕作,日复一日张罗着自己的生活,简单而快乐。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本就白驹过隙般俯仰人生,可免为算计劳心劳神,为得失亦喜亦忧。白居易《对酒》‘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喜,不开口笑是痴人。’说的真好,平常人,平凡的过日子就好。”
他倾听着,欣赏的目光没离开过她。“应该是这样,可有几人能‘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人性本就贪婪——”这时一驾马车从后面赶过来,王舒冉跟车夫说带他们一程。车夫五十多岁,很健壮,知道王舒冉是卢某某的外甥女,非常热情的让他俩坐上马车。车夫说他也是去送亲戚的。
“坐过马车吗?”王舒冉问张柯桢。
“没有。”
“你马车都没坐过,那是坐火车的吧!”车夫羡慕的说:“我都没坐过火车。”
“马车也好,发车时间你做主,载谁不载谁你说的算。”张柯桢安慰车夫。
“我们这里可好了!”车夫笑呵呵的说:“村子后面有一条河,河的后面是山,山上有榛子和榛蘑菇,有木耳、野鸡、野猪,夏天河里又能捉鱼又能洗澡,只要肯干,日子都挺好过的”车夫完全忘了没坐过火车的遗憾,如数家珍的介绍他生活的宝地,沉浸在满足的喜悦当中。
已经进村子,车夫还把他们送到家。姨妈、姨父高兴地迎出来,看到张柯桢即惊呀又欢喜。
三间土坯房,中间开门分东西屋。
大弟已结婚分户,小弟去当兵了。王舒冉给姨妈、姨父介绍说张柯桢是她的对象,姨妈笑得合不拢嘴“长得可真俊呢!”姨妈夸赞说;
“挑来挑去没白挑!不知道你会带对象来,一点准备也没有。”
“我们也是临时决定的,也没准备。”王舒冉说:“我们饿了,早上没吃饭。”
姨妈立刻去忙着做饭,让姨父给沏茶。
“我来泡茶。”王舒冉说着从张柯桢的包里拿出他的杯子,泡好茶后她说;
“你们聊天,我去帮姨妈的忙!”
过一会儿,王舒冉又开门进来
“我英姑来了,不让我沾手了。”英子是姨父的妹妹。
“立锋呢?”她问。
“去他老丈人家了!”
姨父和张柯桢聊一些家常,后来姨妈把姨父叫出去。张柯桢松了一口气。
“你在外面见过的场面多了,到这个小地方怎么还拘谨起来?”王舒冉说着顺手抓一把瓜子放到他手里,“吃点瓜子,吃饭还要等一会儿。”
“这种身份是第一次,不知道怎样是好!”
“放松一点,你的魅力很快会把他们二老征服的。”她说着又拿起一块桔子瓣糖给他直接放进嘴里,“含着糖吃瓜子又甜又香!”
“从昨天到现在你像变了个人似的,开朗又随性,就像小鸟出了樊笼,完全不是在水库的样子。”张柯桢说。
“你说对了,我现在是出牢笼来放风,尽情享受这自然的空气,暂时摆脱那张无形的大网,舒展一下周身紧绷的神经,你喜欢哪个我?”
“水库的那个你让我敬畏,现在的你使我着迷!”
“巧言之能。”
“语言苍白,不尽我意。”
“这里能住得惯吗?王舒冉问他。
“只要有你在。”
“在这儿生活一辈子你肯吗?”
“只要有你在。”他认真地说。
王舒冉摇摇头笑一笑说:
“说着容易做来难,大多行不及言,终始相悖。‘知之非艰,行之惟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你懂的!”
他把嘴里的糖吐在手里说:
“不许你这样看我,你这种言论就是不信任。”
“我说的是大多数,你是个例,你是特殊的可以吧!快去洗手。”
到外屋厨房,姨妈和英姑在忙着。王舒冉找来一个有花的搪瓷盆,调好温水,
“洗完手准备吃饭。”姨妈说。
王舒冉也把手伸进脸盆里一块洗并说:
“我跟你说一下,这个盆是全家都用来洗脸、手的,要不要单独给你准备一个?”
“我随你!”
“还有你在这儿的几天不能洗澡。”
“你可以我就可以。”
“现在想想住一辈子怎么样?”
“又来!”他用乜斜的眼神看着她。
“没办法,连这样的眼神都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