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寒风也吹不散热闹的街，人们为了置办年货而聚集在这条老街。林琳拽着她的哥哥，拐进一条小道，她说着：“我在这条古玩街上相中了一个链子。哥，你买给我吧，就算生日礼物了！”林飞无奈地跟着她，说：“可我已经给你买好了生日礼物了啊。”“那我预支一下明年的！”“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到了！”林琳指着街边的地摊说。
“这种街边摊能有什么好东西？”林飞眯了眯眼。
“老板老板，我上次帮我留的链子还在吗？”林琳和老板一副熟络的样子。留着邋遢的络腮胡的老板掏出一个灰色的布袋，拎出来一条宝石项链，做样子要递给林琳，却又在林琳要接过项链的一瞬间收了回来。
“先给钱，三千块，现金支付宝还是微信？”老板扒开络腮胡，露出挂在脖子上的二维码。“你这老头这么说话不算数啊，上次我们谈的价格不是一千块吗？”林琳着急道。老板摇了摇头，笑道：“你这小女娃不懂事儿啊。春节期间什么不涨价，我只收你三千都还没跟你要保存费呢。要不是帮你留着，这条链子早跟着上周一个客人走了，人家可一口气买了十多件呢。”
“哥，你带的钱够吗？”林琳拽了拽林飞的袖子。林飞说：“不够，走吧。”林琳抓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她说：“哥，拜托了，我真的很喜欢那个链子。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吧，我发誓以后会好好读书，等你老了一定不亏待你。”林飞嘴角抽了抽：“咱俩虽然差十岁，但真谈不上赡养...”“拜托拜托嘛。”林飞投降似的掏出钱包。
老板伸出手准备接钱，没想到林飞却掏了一张工作证，说：“老板，这条街上不允许摆地摊的。”老板惊讶道：“城管？合着你们钓鱼执法，过年冲业绩！行，我自认倒霉。”老板收起摊子打算离开，林琳见状有点着急，林飞慢悠悠地说：“我可没让你走，这条街本来就因为窄，早早贴出告示严禁摆地摊，却屡禁不止。你说，我是不是要杀鸡儆猴才有效果。比如，没收你的摊子，再把你抓进去蹲几天以示警告。”老板哆嗦起来了“别别别抓我，我还得回家过年呢。”
林飞伸手，老板把链子放到他手里，林飞从钱包里取出五百块钱塞给老板“链子，我没收了。五百块钱，算是红包，给您拜个早年。”林飞仔细端详了一下链子“哎，破破烂烂的哪值五百啊，亏了亏了。”随手把链子扔给林琳“拿着吧，回家了。”
林琳对那条链子真是爱不释手，用小刷子一点一点刷干净，立马戴上了。“哥你快看。”林琳撩起头发给林飞展示脖子上的项链，金色的链子上有三个环，分别镶嵌了三颗宝石。“这是钻石，猫眼石和什么，这个我认不出来。”林飞仔细分辨着“不过肯定是假的啦，不说其他的，就这么大颗钻石就不可能是真的。”林琳放下头发“我知道了啦，好看就行了。”
林琳一直戴着，睡觉都不曾摘下。她对林飞说：“我要一辈子戴着它！”“得了吧，开学以后你们教导主任会教你做人的，校规可不允许带首饰。”林琳捂着脖子哀嚎道：“我把这茬给忘了，怎么办啊怎么办一定会被没收的。”“别带去学校不就行了。”“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带去学校，不然就没有意义了...”说着竟红了眼圈。
林飞最宠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妹妹，自然见不得她哭，想了一会说：“给我吧，我帮你改成眼镜链，这样可以带了吧。”林琳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瞬间蒸发，欢呼道：“不愧是我哥！脑子和我一样好！”林飞小声吐槽：“真是鳄鱼泪。”又叮嘱道：“改造成眼镜链也很招摇，注定躲不过被没收的下场。”“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老师很好的，只要不违反校规一般不管我们。”“这算好吗...”林飞小声说。
“我们班主任是最好的老师！不用质疑！”林琳得意地笑了笑。
开学了，二月风虽吹开了迎春花，但实在算不上暖和，林琳却早早地穿上春季校服了。她散着半长的头发，对着镜子描眉画眼，又在校徽下面别上一个钻石吊坠。戴上眼镜，宝石链挂在镜腿上垂在脸两边。原本作为项链的设计宝石分布比较集中，三颗宝石挂在眼镜左边，钻石在最靠近脸的第一颗，其他两颗宝石则靠着左边的头发。
林飞不停催促林琳，忍不住吐槽：“你花了一个小时化妆到底有什么意义？一戴眼镜就看不出来了好吗？话说你们学校允许化妆吗？”“化不化妆区别很大的好吗？只要你这种直男看不出来我化妆了，老师也就看不出来。”林琳吐了吐舌头，跨上了林飞的摩托车后座。
一路飞驰到了学校门口。林琳父母四十多岁才盼来的闺女，自然是宠的不行，托关系送到私立高中读书。林琳下了摩托车，冲林飞拜拜手，跑进了校园。
还是清晨，校园里安静的很，教室里只有林琳一个人。清晨的阳光刚好洒进教室里，林琳把柜子上的花搬到窗口，用花洒浇水。阳光就铺洒在林琳身上，映得林琳胸前的钻石吊坠和眼镜链闪闪发光，窗口花束叶片上的水珠也像是一颗颗宝石，从花洒中倾泻而下。
肖尧老师拉开班级门，便看到这幕美景。开门声惊到了林琳，手一抖水珠就溅到袖口上，浸湿了一大片衣袖，冰冰凉凉的贴着皮肤。
“林同学，刚开学就早到来照顾花草啊。”肖尧老师走到讲台上整理教案。
“嗯。”林琳羞红了脸蛋，低下头回应，“寒假期间拜托保安大叔帮我照顾了，今天就不麻烦他了。”
肖尧老师轻笑道：“真是细心呢，你把这几盆花打理的很好呢。上面的露珠就像是钻石一样闪耀，想必它自己也会很喜欢这些珠宝吧。”
林琳想到什么似的笑了：“您以前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呢。”肖尧老师却没听清这句话，转身写起板书了。
“老师”林琳紧张的声音有些发抖“很久没见了呢。”肖尧老师没有回头，应道：“是啊，将近一个月呢。”
林琳往前走了几步，说：“我一月份过的生日，现在已经十八岁了。您看我和去年有什么区别吗？”
肖尧老师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林琳，沉默了一会。林琳能感受道他的视线，这叫她紧张又兴奋。
“新的眼镜链很好看，是谁送的礼物吗？”肖尧老师又背过身去写板书了。“是哥哥送的。”林琳有些失望地说。“二月的天气还算不上暖和，你不冷吗？”肖尧老师开始和林琳闲聊起来。“我...”
“哟！老师早啊！”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打破了林琳和肖尧老师的独处时光。肖尧老师很受同学们的欢迎，学生挤在讲台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寒假里的趣事。
林琳给花草浇完水就坐到自己位子上去了。“好了好了准备上课了，寒假作业都拿出来。”肖尧老师把学生赶回自己位子上，学生哀嚎一片。肖尧老师开始挨个收作业，收到林琳整整齐齐的作业时冲她笑了笑。等收到林琳前桌王裴燕的时候，肖尧老师则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王同学，你的作业呢？”“没带。”“明天能交上吗？”“忘在老家了。”肖尧老师无奈地敲敲她的桌子“下周带过来，要么再补一份。”肖尧老师视线落在王裴燕的指甲上“还有指甲也给我卸了，违反校规了。”王裴燕一拍桌子，夸张地哀嚎道：“为什么啊，林琳的链子比我还招摇，怎么不说她啊！”
肖尧老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林琳，说：“林同学至少没有违反校规。她性格内向，大家多照顾她一点。”
下课以后，王裴燕一把拍在林琳桌上，脸凑近看着林琳的眼镜链，毫不尊重地视线在林琳身上扫来扫去。“切，又是假货，真是廉价。”王裴燕向她的朋友展示着她的指甲“我做指甲花了一千多，她的破链子恐怕连一百都不到。”林琳低下头不回答。“老师叫我们多照顾贫困生，她爸妈都五十多岁了，拿着退休金供她上学呢！”
“裴燕，这么说有点过分吧。”她的朋友劝道，又转头对林琳说：“她就是说话毫无遮拦，我替她道歉。不过你的眼镜链确实有些招摇，虽然没有违反校规。不如这样，你们各退一步，裴燕把指甲卸了，你每天也不要戴这条链子还有你的胸针了。这样比较公平。”
王裴燕举手作投降状：“是是是，班长大人。真是不给挚友一点情面。”班长腼腆地笑了笑。林琳扭过头，不回应。
林琳还是戴着她的链子和胸针，气的班长涨的脸通红。王裴燕拉着班长说：“行了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倔，那个玻璃胸针她可戴了两个学期了。”班长还是生气，王裴燕拍拍她的手笑道：“算了算了，你看我的指甲，我昨天去做了裸色哦，老师这下看不出来了。你看，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班长被气笑了，不再追究林琳的链子。
林琳顺着王裴燕的手看过去，确实是闪闪发光，像是玛瑙一样。林琳想：“他肯定会喜欢吧。”上课铃刚响起，林琳趁着老师还没进来跑走了。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林琳放轻脚步，跑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从缝里，她偷瞄着肖尧老师。他正拿着一个小盒子，盒子里的钻石被台灯映得闪闪发光。
“是谁？”肖尧老师突然看向门口，快速合上盒子。
“老师，我来拿作业的。”林琳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快步到一个空着的办公桌上拿了一沓本子。“下次早点来拿，都上课了，快回去吧。”肖尧老师催促道。
林琳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忍不住回头问道：“老师，您很喜欢钻石吗？”肖尧老师说：“被你看到了啊，真是失职竟然在上班时间开小差。”他用手磨蹭着盒子表面，眼里充满了爱意：“是啊，很喜欢。”
林琳关上办公室的门，慢慢走回教室。
“林琳！你又乱买东西！”林飞在客厅里喊着“这次又是什么？指甲油！”林飞过来敲起林琳的房门。“哥，你怎么拆我快递！”林琳打开门和林飞对峙，想把快递从林飞手上夺过来。林飞高举起来不让林琳抢走，严厉地说：“林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高三啊？没收了！等你毕业再还你。”林琳一听急了，抓着林飞的上衣就要往上爬，差点把林飞压倒。
“我靠，你是猴子吗？疯疯癫癫的，亏的你们班主任还说你文静。女人的两幅面孔啊。”林飞转身走了“安心学习，不要总是分心。”
林琳泄气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叹气。“他肯定会喜欢像宝石一样的手指甲的...”
“谁？”突然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琳被惊得从床上弹起来，大喊：“是谁！谁在那里！不出来我要喊了啊！”
“嘘。”一个女人的影子浮现在林琳床上“我只是好奇。”女人奇异的美貌，让人不自觉陷在其中，卸下防备。“你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女人靠近林琳问道。
林琳这才反应过来，大喊到：“哥，有人闯进我们家里了！”
林飞立马拿着水果刀跑进来：“在哪？”林琳指指自己的床，林飞却一头雾水：“那没人啊，难道在床底下？”林飞趴在地上用手电筒照床底，还是什么都没看见，又打开衣柜，找遍了能藏人的地方。
林琳一脸震惊的看着林飞，她指着床说：“就在我床上啊！哥！就是那个女人啊！”林飞顺着林琳的手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他摸摸林琳的头“累出幻觉了吧，睡一觉吧。我马上要去值夜班了，你把门窗锁好。”“不行，不要留我一个人在家。”林琳抓住林飞“那个女人就在我床上啊！”林飞有些无奈，说道：“那你先去我那屋，把门锁上，睡一觉。我来把她赶走好吗？”林琳点点头，跑到林飞那屋，锁好门窗。
林琳躲在被子里，紧闭着眼。“你睡着了吗？”女人的声音又响起。“啊啊啊啊啊！”林琳吓得缩到床边“你怎么进来的！”“你带我进来的啊。”“你胡说！我把门窗都反锁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靠近林琳，说：“我只是想知道你说的‘他’到底是谁？”“别过来别过来！”林琳把枕头扔向女人，但枕头竟直直地穿了过去。“你你你到底是什么！鬼魂吗！”林琳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不是，我本来是项链，现在被改造成了...这到底是什么？”女人向林琳伸手，林琳无处可退。女人摸着林琳的眼镜链：“这叫什么？”林琳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人：“你说你是我的眼镜链？”“眼镜链...终究还是依附者吗。”女人看上去有些伤感。
“说好建国以后不需成精的！”林琳抓着枕头想打她，却一次次扑空“完了，我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林琳挥得手酸疼。
“既然碰不到，就表示我暂时还是安全的吧。”林琳安慰自己道。她选择无视这个女人，下床想回房间拿手机，下床的时候踩到一个盒子“我的快递！指甲油！”林琳开始徒手拆快递。
“指甲油是干什么的？”女人问道，林琳却不理她。“我的指甲也能像王裴燕那样亮闪闪的了！”林琳想。“这就是能把指甲变成宝石的东西？”女人又问，林琳还是无视她。林琳跑到自己桌子上涂指甲油，但最后效果并不像王裴燕那样，反而坑坑洼洼颜色不均，看上去像是被砸伤了。“是我买的牌子不好吗？”林琳想“果然还是得去美甲店吗？贪小便宜不行啊。”
“一点也不像宝石。”女人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呢！”林琳被激怒了。
“我能帮你。”女人说。
“得了吧，你就是一幻觉，你能怎么帮？”林琳说。
女人把手覆在林琳手上，林琳突然感觉手冰冰凉凉的，她害怕地想抽回手，却发现抽不动。“你要干什么！”林琳害怕地大喊。
“等一会。”女人淡淡地说“好了。”
女人送开手，林琳赶紧把手抽回，却发现自己的指甲变得像钻石一样，有八个竖切面，在台灯下映得亮闪闪。“你做了什么？”林琳问。
“把你的指甲变成钻石啊，不过相对的它也不会再长长了。”女人说。
林琳太喜欢自己的指甲了“钻石吗？他最喜欢钻石了。”
“‘他’究竟是谁？”女人问。
“肖尧老师。”林琳扭头看着女人“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眼镜链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女人扶着自己的额头：“我刚醒，看来是睡迷糊了。”
“你是谁？”“我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会睡着？”“我不记得了。”
“你叫什么名字？”“...琼琚。”
“这不就是宝石的别称吗？难道还有特殊意义？”林琳用手机查了，却没有结果。
女人坐在床边，盯着林琳的眼镜链看着：“没有特殊意义。”林琳说：“换个方式查，我用照片搜索一下，说不定你是什么古董呢，毕竟是从古玩街淘回来的。”但依旧没有结果。
女人看上去有些伤心，林琳安慰道：“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这样你就有意义了。”女人却摇摇头：“琼琚是他取的名字，虽然没有意义，但我也不想改。”“‘他’是谁？”林琳问道。但女人却不说话了。“那这样吧，他送给你名字，我送你一个姓吧，和我一样姓林，好不好？”林琳小心翼翼地看着女人，怕她不高兴。但女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说：“好，那我就叫林琼琚了。”
林琼琚白天要睡觉，晚上才出来活动。林琳就晚上陪她聊天，睡眠不足导致成绩直线下滑。林飞看她的成绩单气的直跳脚，没和林琳商量就给她报了补习班，把她的周末占的满满的。
从补习班出来，林琳在路上闲逛，路过一家咖啡厅。林琳透过玻璃看见了肖尧老师，肖尧老师一个人坐在双人卡座喝着咖啡。林琳坐在了肖尧老师身后的卡座，想看看他在等谁，可过去了半小时都没有人出现。眼瞧着肖尧老师的咖啡要喝完了，林琳赶紧上前搭话。
“这个位子有人吗？”林琳问。
“有...不，没人。”肖尧老师没有抬头看是谁，反倒收拾起东西准备走了。
“肖老师，那我坐这里了？”林琳冲肖老师挥挥手。
“原来是林同学啊，我还以为妨碍到店家营业了要被赶走了。”肖尧老师笑了笑，又把东西放下“好巧啊林同学。”
“老师叫我林琳吧，顺口一些。”林琳鼓起勇气说“我刚好下课回家。”
“好努力啊，林同学...林琳。”肖尧笑道。
林琳注意到肖尧老师小指上的钻石戒指“为什么今天带出来了呢？为什么戴在小指上？”
肖尧老师笑着说：“学校有规定不能戴啊，我要以身作责。林琳的眼镜链虽然没有违反校规，但是尽量不要带来学校了哦。”林琳低下头说：“你觉得不好看吗？”肖尧老师愣了一下说：“没有没有，很好看啊。只是不太符合学生身份，学生还是要素净一点...”
“老师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戴在小指上？是枚女士钻戒？”林琳打断他。
“这涉及到老师的私事了...”
“是未婚妻吗？”林琳见肖尧有些犹豫的样子，低下头说：“我只是想更了解老师一点。”
肖尧摇摇头“不是未婚妻...只是觉得好看，戴着玩。”肖尧拿起包，站起身，对林琳说：“林同学，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没等林琳回复，就离开了。
“他在说谎。”林琼琚突然出现。
“你怎么醒了。”林琳转头看向玻璃外面，原来天已经全黑了。
“他在说谎。”林琼琚又重复了一遍“他戴的钻石戒指是他爱人的，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林琳打断了她“可我又不可能成为那个女人，我甚至没有见过她...我只能成为钻石，奢求能分到一点点的喜欢，或者是欣赏，我就满足了。”
林琼琚显然不太明白林琳为什么爱的这么卑微，多次询问她，林琳说：“因为我本身就是卑微的人，在寒天冻地里握住一只温暖的手，就再也不想放开。”
林琳的钻石手指甲吸引了班上许多女生的注意，她们都在问林琳在哪里做的美甲，林琳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尽量远离同学们，躲到了厕所里。上课铃打响了，林琳才慌忙地从厕所跑出来。走廊的窗没关好，风吹得林琳头发散乱，她用手捋头发，钻石指甲的边缘轻易地划开了她的皮肤，林琳甚至都没有感觉。
等林琳进教室的时候，班级里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了，每个人都盯着她。肖尧老师惊讶地看着她：“林同学，你怎么了？”“抱歉，我刚刚肚子不舒服，迟到了。”林琳低着头不敢看肖尧老师。肖尧却走过来，抬起了她的头“你的脸是怎么弄的？”
林琳这才发现自己受伤了，血沿着脸颊往下滴着。林琳忙捂着脸，赶紧跑到自己位子上。
肖尧老师明显心不在焉，下课叫林琳去办公室。
林琳跟着肖尧老师进了办公室，肖尧老师从桌子底下抽了张小板凳给林琳坐，又从办公桌上抽了张湿巾纸，想给林琳处理一下伤口。肖尧的位子正对着窗户，太阳把他整个人笼罩起来，他微皱着眉，林琳从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一刻林琳有一种错觉，仿佛这双眼睛只能容得下自己。
“肖老师，怎么能用湿巾纸处理伤口呢！刺激那么大，容易留疤。”一旁的陈老师突然凑过来“我来吧，我有酒精棉。”陈老师用酒精棉轻柔地点着她的伤口。从林琳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认真的眼睛，陈老师是公认的美女老师，眼睛又大又亮，仿佛会发光似的。陈老师注意到林琳的视线，冲她笑了一下，眼睛眯起只留一条小缝，却也亮地摄人，林琳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明眸皓齿’。她不自然地转开头，望向肖尧老师的方向，却看见肖尧老师正带着笑意看着陈老师，眼底的温柔像是春水一样，温暖了眼中人，吞噬了林琳。
“好了。”陈老师处理完了林琳的伤口“伤口不深，不会留疤。下次注意一点，小姑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脸哦。”肖尧老师一听，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对林琳说：“先回去上课吧。”
林琳关上办公室的门，靠在墙上沉思，上课铃也没能唤回她的思绪。林琳低下头，低声说到：“有那样一双眼睛，难怪肖尧老师会喜欢她。”
回到家里，林琳趴在一叠摊开的作业上，拿着镜子照自己的眼睛。“高度近视，一点神都没有。”林琳自言自语道。看着拿镜子的手，指甲在台灯下闪闪发光，林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起来，说道：“琼琚，琼琚，你醒了吗？”林琼琚睡眼惺忪，趴在林琳的床上，问：“怎么了？”“你可以把我的眼睛变成钻石吗？”林琳问道。“可以，但是之前这么做得人都失明了。”林琼琚半支起身子对林琳说。“这样啊...”林琳又趴在桌上。
“那如果只把虹膜变成钻石呢？”林琳又坐起来，兴奋地问。
“虹膜？”
“就是眼中带有色素的这一圈，我们说眼睛颜色不同就指的是虹膜颜色不同。”林琳指着自己的眼睛。
“能做到，但我从没试过。只变虹膜就不会失明？”林琼琚问。
“接收色彩光亮的是瞳孔啦，就是眼中这个黑色的圆，只要不碰到这个位置就好了。”林琳看上去在为自己的想法而得意。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非得是眼睛吗？钻石指甲不够好看吗？”林琼琚不太愿意做这种危险的事。
“钻石指甲很好看，同学们都这么说，但他从没留意过。”林琳看着自己的指甲，切面折射光线，在指甲边缘汇聚成奇异的光，但指甲之间不经意的碰触却互相留下了一条条细小的划痕。“我每天打磨指甲，为了维持它们的光亮，就算它们越来越薄也无所谓。不碰油不沾灰，不能做饭给哥哥吃，不能继续照顾花草也无所谓。但就算我再维护，他从来不会注意到，那么我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希望他的视线能在我身上停留得再久一点，就像他注视着陈老师那样专注且温柔。”
林琼琚久久沉默着，她盯着林琳，仿佛在看另一个人。“你和我很像。”林琼琚开口道“和曾经的我一样卑微。”她用手抚上林琳的脸颊“我会借给你力量，希望你不要和曾经的我一样。如果这样能让你有底气有自信，那我便帮你。”
林琼琚用手盖住林琳的眼睛，一股寒气自手中袭来，几乎侵袭到了林琳的后脑，她忍不住寒颤。
就在林琳几乎被冻晕过去的时候，琼琚移开了手掌。林琳趴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再次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眼眸的颜色从原来的浅茶色变得更淡，许多个菱面折射光线，汇聚成了淡淡的蓝色。但当她把镜子拿远，想看看整个脸，却是模糊一片，即便戴上眼镜也没有改善。
“看不清了。”林琳还有些呆滞。林琼琚却很心疼地上前来，捧着她的脸，说道：“怎么会这样？”林琳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因为虹膜失去了调节功能吧。你说过变成钻石的指甲不会再边长，那么钻石虹膜失去了收缩调节功能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那你还看的见吗？”琼琚很紧张。
“不用担心，看得见。只是有些模糊罢了。”林琳把琼琚的手攥住“我原本就是高度近视，本来也看不清，现在不过是稍微更模糊了一点，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
林琳自然是在说慌，实际上她眼里的世界不过是一团团光晕，钻石反射的光干扰了原本的视线，只有凑得很近很近才能看清物体轮廓。不过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言也暂时抚慰了琼琚，让她放下心来。
因为戴了眼镜也缓解不了，林琳干脆把琼琚链取下来带在身上，把眼镜留在了家里。视力几乎丧失的林琳，甚至分辨不出同学，但还是在早操的时候辨别出了操场边的肖尧老师。林琳睁大眼睛对肖尧老师笑了，任由清晨的阳光入侵她毫无抵抗力的眼睛，泪水悄悄滚出眼眶，甚至连林琳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这副景象落入肖尧老师眼里就是另一番意思了，他看到了求助的眼神和无助的泪水。自从林琳脸受伤那次以后，肖尧老师就开始留意林琳在班上的处境，林琳性子并不孤僻，但总融不进群体，这让肖尧老师很疑惑。
出完操回到班级里，林琳有些跌撞地回到自己位子上，还没坐稳，就有个人大力拍她的桌子。“你为什么造谣！”这声音好像是王裴燕的。“你和肖尧老师说我们欺负你？你装什么装，还在他面前哭？你把我们全班当傻子耍吗？”班级里静悄悄的，只有王裴燕的声音，似乎是积聚了全班的怒火。林琳看不见同学的表情，她很清楚自己犯了众怒，因为今天就连班长都没有来阻止王裴燕。“我不是...”林琳想解释。
“你们在干嘛？”肖尧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班级里没有人回答，王裴燕也没有说话，大家都在等林琳和老师解释，但是她没有。“王裴燕，你出来一下。”肖尧老师的声音很严肃。王裴燕不服地撞了一下林琳的桌子，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我没有带头孤立她！”王裴燕的吼声从走廊里传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肖尧老师解释道。
“你就是这个意思！”王裴燕带着哭腔大吼着，接连着一阵渐远的奔跑声。
肖尧老师一个人走进教室，看见所有同学都盯着他，眼里含着愤怒。他甚至无法在这些愤怒的面孔的注视下说话，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这节上自习。”就逃似的快步离开了。
班级里的低气压一直维持到中午，王裴燕带着哭肿的眼睛回来了。食堂里，同学们围着王裴燕坐成一圈，林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林琳听到王裴燕还有些呜咽的声音，心里非常自责，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和肖尧老师解释清楚。”
“林同学，这里有人吗？”肖尧老师的声音突然出现。
“啊？没...没人。”林琳突然卡壳了。
“你总是一个人吃饭吗？”肖尧老师问。
“嗯...”林琳说。
“你是喜欢一个人吃饭吗？我坐在这里是不是有些打扰到你了？”肖尧问。
“不是不是，没有这回事。”林琳赶忙摇头，林琳感觉很幸福，如果能天天和肖尧老师坐在一起吃饭，被孤立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地吃着饭。林琳想打破这种尴尬，便找话题说：“老师今天没有戴戒指呢。”“学校也不允许戴。林同学今天没带眼镜链过来，看来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嘛，老师很开心。”肖尧冲林琳笑着问“怎么今天没戴眼镜？”“想换个形象，老师你觉得怎么样？”林琳捋起耳侧的头发，期待地看着他。“很清爽啊，林同学的眼睛很好看。”林琳心里像是沸起了水，激动得不行。
“林同学的眼睛颜色好特别啊，你是混血吗？”
“不是...只是天生瞳色浅。”
“这样啊，我未婚妻也是天生浅瞳。”肖尧似是回忆起了美好的事，略带笑容地说：“你和她好像啊。”
林琳突然愣住了。
“啊抱歉抱歉，突然这么说好失礼啊，其实是想起来她和你一样都很喜欢园艺。”肖尧略带歉意地摆摆手。
林琳却没再接话，自己在一点一点变成那个女人的影子，这是件好事吗？影子有可能战胜本体吗？
接下来整一天，林琳都闷闷不乐，直到回到家里被林琼琚盘问，林琳才把这些憋在心里的话倒出来。
“林琳，这是好征兆，这证明你和她已经是同一水平了，你一定能超过她，要相信我们的力量。”林琼琚信心满满。
“可是，肖尧老师就一定会择优吗？”林琳问。
这注定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不过林琳并没有在这上面浪费精力，第二天就又鼓起了干劲。
“老师，我肚子疼。”王裴燕趴在桌上。
“疼的厉害吗？老师帮你请早操的假，你需不需要去医务室？”体育老师关心道。
“没关系，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你一个在班里行不行啊？”老师不放心道。
“老师，我留下来陪她吧，您去忙吧。”班长说。
“行，麻烦你照顾同学了。”体育老师匆匆下楼了。
班长去给王裴燕倒热水，回来却发现王裴燕不在自己位子上，再一看王裴燕在林琳的位子上，正从林琳的桌肚里掏东西。“裴燕，你在干嘛啊？”“害，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老师回来了。”王裴燕抚抚胸口说：“我准备把林琳的运动服藏起来，让她被体育老师臭骂一顿。”“你怎么能干这种损人的事情呢？”“唉，我的班长大人哟，你什么时候能站在你挚友这一边啊？我被林琳陷害，被老师骂。我就想让她付出点代价，不过是被老师骂一顿，又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
班长还是不同意。王裴燕又说：“我把运动服藏到失物招领处去，一下课她就能拿回来了。我心里不舒服，一定得把这口气出咯！”
“那万一她去打你的小报告怎么办？”
“没看出来班长大人还是很关心我的嘛。她哪有证据啊，出现在失物招领处的东西都是自己粗心大意弄丢的。”王裴燕冲班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直到最后一节体育课，林琳才发现自己的运动服不见了。
“林琳你是来上体育课的吗！穿春季校服穿裙子来跑圈？出列！”体育老师让林琳去一旁罚站。王裴燕耀武扬威似的冲林琳笑了，但林琳根本看不清。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林琳找遍了教室，又去了器材室里的失物招领处，才找到了自己的运动服。出去的时候，却因为看不清绊了一跤，扯倒了器材架，压在了她身上，她的腰更是被重重砸了一下。
林琳疼的差点昏过去，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老师！老师！有人吗！”林琳大声呼救，却无人应答。今天本来应该有保安大叔来锁器材室的门，但保安大叔请了三天病假。天色已经暗了，其他同学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因为她而被老师骂的同学们早已疏离了她，不会有人出来找她的。
“琼琚...琼琚，你快醒醒。”林琳努力唤醒琼琚。
“你这是怎么啦？”琼琚心疼地说，又试图用能力把架子抬起来，但失败了。“林琳，你再坚持一会儿，现在太阳太大我的力量不足以抬起它。”
林琳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努力保持着清醒。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月光一点一点漫没大地。在林琼琚感觉到力量的第一时刻就把林琳身上的架子抬起来了，林琳在地上又趴了一会儿才勉强爬起来。
回到教室里，上完晚自习的同学们都走了，只给她留了教室后面的一盏灯。
“林琳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老师说你没去上晚自习。”林飞在给林琳开门的时候就唠叨起来了，见到林琳一身狼狈惊道：“你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吗？”
“没有。”林琳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因疼痛而一动不动。
“你怎么一身伤啊？”林飞推门进来了。
“不小心被器材室的柜子砸了。”
“怎么会？你跟个猴似的还能被柜子砸到？”林飞不相信。
林琳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几乎丧失视力这件事，干脆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自己，背对着林飞。
第二天，林飞显得很失落，送林琳上学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在离开的时候说了句“千万照顾好自己。”
中午，林琳正打算去食堂，路过办公室却看见林飞在和肖尧老师争吵，说是争吵其实就是林飞单方面的质问。
“我妹妹昨天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跟我说是被器材室的柜子砸的。好端端的柜子怎么会砸下来？伤到我妹妹了竟然没有人通知我？你这个做班主任的居然一无所知？”林飞粗鲁地拽起肖尧老师的领子。
“哥！”林琳叫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班主任算帐！”
“不关肖老师的事！”林琳把林飞推开，挡在肖尧老师前面。
“我要找他要个说法！不能让别人觉得我的妹妹好欺负！”林飞还想拽肖尧的衣领。
“你别来添乱好吗！你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我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林琳用力把林飞推开，推得林飞一个不稳。
林飞脸上出现受伤的表情，沉默地走开了。肖尧老师想追上去，却被林琳拽住。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不对，是我的失职。林同学，你哥哥也是关心你，你不该那么对他说话的。”
林琳沉默着，没有回答。
林琳翘了晚自习跑回家，却发现林飞不在家里。林琳用保鲜膜包住钻石指甲，久违的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想借此向林飞认错。直到天色全暗，满桌子菜都凉了，林飞也没回家。林琳坐在餐桌前等林飞，为了打发时间和琼琚聊起天。
“哥哥还不回来，他肯定是生气了。你说他今天还会回来吗？”
“他肯定会回来的，再生气也得回家啊。”琼琚安慰道。
“他估计回爸妈家住了。”林琳失落地趴在桌上。
“你哥哥总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家的。话说你哥成年了搬出来住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和父母住？”
“哥哥这里离学校更近啊，而且是市中心。”林琳说起哥哥就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我哥可厉害了，考上了公务员，毕业没几年就经济独立了，甚至有能力在市中心租房子。”林琳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侧着头，憧憬极了。“他真的很厉害，甚至还垫了一部分我的学费。相比较之下，我一直成绩一般，也没有什么理想。”
“我就想守着一间带院子的小屋子，里面有我爱的人，最好再有一只猫。”林琳起身收拾餐桌。
“你总是在为别人而活，不觉得失去了自己的价值吗？”琼琚问。
“那些努力学习努力拼搏的人，确实在挖掘自身价值，但是这份价值只有在集体中才能体现出来。梳理一个目标一个憧憬的对象，为了赶上他超过他而努力，不同样是为他人而活吗？我们不过是选择了不同途径不同的生活方式。”林琳说。
“比起那些选择在公司里体现自身价值，还有那些选择在国家范围内甚至全人类范围内体现自身价值的人，我不过是选择了在家庭内体现自身价值。集体的范围大小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们之间也不分什么高低贵贱。”林琳边擦桌子边说。
林琼琚似乎被说服了，没有再反驳。
“当然我也有我的追求。房子的大小位置，装修风格，院子里种花的种类，猫的品种，还有那个伴侣是谁，都必须由我亲自选择。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唯有这些必须由我自己做决定。”林琳补充道。
琼琚也学着林琳刚刚的动作，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歪着头看着林琳的背影。
林飞一直没有回家，林琳走着去上学，在课堂上忍不住发呆想林飞的事情。
“要不今天放学回爸妈那里去找哥哥道歉吧。”
肖尧老师突然出现在门口，打断了课堂“抱歉，我找一下林琳同学。”
肖尧把林琳拉到走廊角落，对她说：“你爸爸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你哥好像出车祸了。”
林琳一下子被噩耗击败了，她激动地转身就想冲出去，却被肖尧抓住了手腕。
“你冷静一点，我开车送你过去。”
到了医院，肖尧陪着林琳去到病房门口，然后等在门口，让林琳自己进去。林飞的腿打了厚厚的石膏，病床边上的机器发出微弱的滴声。爸爸一个人坐在病床旁边，见林琳来了便起身。
“哥怎么会出车祸？”林琳急切地问。
“唉，这臭小子酒驾，活该断了一条腿。现在就希望脑子没事，赶紧醒过来让我教训一顿。他这副模样真是吓人，你妈一看见就受惊晕倒了。你陪着你哥哥，我去照顾你妈。”爸爸起身走了出去。
林琳自责极了，愧疚感压得她喘不上气，她走到门口，看见肖尧老师还没走，正在打电话。
“抱歉，我得请半天假，我有个学生出了点事情，我要留下来陪她。嗯，麻烦您帮我代下课。”
肖尧老师挂了电话才看见林琳在门口。
“你哥哥情况怎么样？”
“还没醒。”林琳低着头说“老师，您不回学校吗？”
“不回去，你父亲走不开，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肖老师，你真好。”林琳呼吸顺畅了许多，感动地说“以前也是，帮我摆脱校园暴力，帮助我融入集体。”
“可我并没有让你的处境变好啊，在高三这样紧张的时期还要被孤立。是我不称职，没有调解好你们的同学关系。”
“不，我说的是高一刚入学的时候。”林琳看着肖尧有些疑惑的表情，笑道：“您肯定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记得的。”
林琳注视着肖尧的眼睛，心里涌上一阵悸动，涌到嘴边成了一句话：“肖尧老师，我喜欢你。”
肖尧愣住了，他严肃地说：“林同学，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处于一名教师的职责，希望你不要误会。而且，你也知道我是有未婚妻的。”
“肖尧老师，我从来没有误会什么，我知道你会对每一个像我一样的学生伸出援手。但我对你的感情都是出自我自己的内心，我已经成年了我可以对自己的感情负责。”林琳抱住肖尧的腰“你的那枚戒指一直都没有送出去过，两年多了，总不会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送出去吧。是被她拒绝了吗？还是她有了新的爱人？与其在原地等她，不如向前看，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肖尧挣脱了林琳的怀抱“林同学，我是你的老师，我不能接受你与我的私人生活状况无关。”
“你是怕被学校知道丢了工作吗？没关系，我可以等到毕业。给我一个接触你的机会好吗，等你了解了我以后，如果你还是不喜欢我，我会自己消失的。我只是想留下一点痕迹，让我的这份感情有一个存在过的证据，无论能不能得到回应，我都一定要试过，至少不要留下遗憾。”林琳激动又慌张。
“抱歉，我不能答应。”
林爸爸正好从电梯里出来，肖尧大步离开了。林琳一个人留在走廊，低着头，攥着拳，锋利的钻石指甲嵌进了掌心。
肖尧回了学校上完了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走光了。在肖尧理包准备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拉开了，来的人是林琳。
“林同学是回来拿作业吗？我托同学放在你的抽屉里了。”肖尧理包的动作没有停。
林琳进了办公室，转身锁上了门。
“林同学，你这是要干什么？”肖尧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林琳走到窗边，将窗全拉开，风一下子涌了进来。“肖老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答应我？是有什么顾忌吗？”
“不，林同学，我只是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我已经有爱人了。”肖尧注视着林琳，认真地说。
“那这样你会喜欢我吗？”林琳站在窗前背着阳光，扯开了自己的领花，解开了校服顶端的扣子。
“不要再胡闹了！”肖尧生气地想转身离开，随即又震惊地定在原地，满脸不可思议地看这眼前的这一幕。
林琳扯着自己的衣领，露出来的却不是少女的身体，而是如同水晶雕塑一般。透光的部分还在蔓延，从脖子蔓延到脸颊，直至覆盖整个身体。折光面勉强勾勒出林琳的轮廓，阳光的不完全折射映地室内漫起各色的光晕，淹没了肖尧。
“肖尧老师，这样你会喜欢我了吧，我成为了你最喜欢的钻石啊！我有资格和她竞争了吧！”林琳向肖尧靠近，伸开双臂想拥抱他。肖尧慌乱地后退，脚下不稳向后摔倒，摔坐在了地上。
他撇过头害怕又愤怒的大喊：“我从来都不是喜欢钻石，我喜欢的是那个喜欢钻石的她！”
“那叫她过来啊，至少给我一个竞争的机会啊！让我和她当面比一比，看看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她！”林琳崩溃地大喊。
“她死了，去年的时候她遭遇了一场事故。”肖尧的声音很颤抖，指节也用力地发白。“我还没有来得及向她求婚。”
“抱歉，我不知道......”林琳有些生硬地说“都过去一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放下，接受我好吗？也算是告别那些悲伤的事情。”
“对不起，即使放下过去，我也不会答应你。”肖尧转过头，正视着林琳，认真地说：“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如果我曾做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出这些举动了。”
“为什么！”林琳受了刺激大声质问着，她向后退去，靠在窗台上“我为你牺牲那么多，你凭什么不爱我！”
“看着我！”林琳大声呵斥着肖尧，随即从窗口跃下。林琳的大半个身体已经从窗口探出，却没有应有的失重感，她睁开眼看见琼琚正拽着她的领子，琼琚站在窗台上，表情冷冰冰的甚至带着一点愤怒。
“你所做的一切牺牲都只是自我感动罢了，他从来没有要求你为他做这些事情。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琼琚说完就放开了手，林琳从窗口坠了下去。
她重重地砸在了水泥路上，钻石虽然硬度高但是韧性差，很脆，收到冲击后碎了。林琳听到了碎裂的声音，最明显的是心脏碎掉的声音，像哀鸣一样。
眼前的世界渐渐暗了，亮起来的是一段她永远忘不了的记忆。
那是在高一的教室里，林琳骑在另一个男生身上，抓着他的头发，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把我的盆栽扔掉！”
男生反抗着说：“不小心撞到了，盆摔破了就扔掉了呀！我不是赔了你一盆了吗！”
“你买的是假花！能一样吗！”林琳抓着男生的胳膊重重地咬了下去“你还我的盆栽！”
“他都道歉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疯疯癫癫的一点女生样都没有。”“多大点事情就动手打人，怕不是有暴力倾向。”其他同学的话林琳听的清清楚楚，但她根本不理别人，和那个男生扭打在一起。
年级组长被打闹声引过来，愤怒地分开两人，让两人在走廊罚站，大声呵斥着。肖尧老师闻讯赶来，劝走了年级组长要在班级内部解决矛盾。肖尧让两个同学进班级。进来以后林琳发现自己的课桌被撞倒了，书散了一地，而自己的另一盆盆栽被掀翻，土撒了一地。
肖尧老师生气地问：“谁干的！”班级里谁也没有回答。
肖尧老师弯下腰帮林琳整理东西，林琳站在一旁眼泪止不住地掉。肖尧老师整理完桌子，又把盆栽里的土尽量装了回去，他拍了拍林琳的肩膀示意她坐回去。
肖尧老师站在讲台前，严肃地说：“我大概了解是什么情况了，我希望大家能认真地听一下我接下来的一番话。”
“我知道你们不带有恶意，你们只是不能理解和认同林同学的行为。既然人家已经道过歉了还赔了一盆很贵的假花，为什么她还是不依不饶，甚至为了盆栽哭泣呢？”
“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执着，这来自于认知的偏差。林同学对于植物的执着，同学们无法理解也是很正常的。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叶片上的凝结的晨露就像是钻石一样闪耀，但假花不论做得再精美都无法佩戴这些闪亮的珠宝。”
“每个人接触世界的方式不同，认知偏差时难免的事情，但是希望同学们以后即便不能理解别人的执着，也去尊重别人的执着。”
“林同学，坚持自己是正确的，但是下次要注意用淑女一点的方式，不要再打架了哦。”
肖尧老师冲林琳笑着说，像是一束暖光笼罩着她，林琳感觉自己的脸蛋突然烧了起来。
肖尧老师，我在坚持我的执着啊，但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呢？是我的方法不够淑女不够妥当吗？还是因为你的执着和我的执着相违背了呢？我要怎么在尊重你的执着的情况下，坚守我自己的执着啊！肖尧老师，你没有教过我啊！是我做错了吗？
再次睁眼，林琳发现自己在一个桥洞里，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还是完整的，不过仔细一看却布满了裂纹。
“我修复了你的身体，但裂痕是修复不了的。如果再受到一次冲击，你就会彻底碎掉，无法修复。”琼琚坐在林琳的身边冷冰冰地说“我消除了所有人的记忆抹除了你的存在，你想用内疚感束缚肖尧老师一辈子的计划泡汤了。”
林琳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离开了琼琚链上的钻石，你就会彻底变成一座钻石雕像。一旦离开我，你就会彻底失去生命特征。”
林琳把琼琚链拿在手里，抬起头对琼琚笑了“抱歉，我的手段太卑劣了，造成了恶劣的结果，让你失望了。”
琼琚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林琳把琼琚链放到河里，松开了手，链子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抱歉，让这一切结束吧。再见了，琼琚，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林琳！你疯了吗！”被水冲走的琼琚链扯着琼琚的灵体，林琳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她闭上了眼，用平和的表情接受着。
“林琳！你别想逃避！这一切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琼琚大喊着，她用尽力量对抗着水流，冲回林琳身边，双手狠狠地摁进林琳的胸口。“不要逃避！去面对！接受自己造成的一切后果！”
随即琼琚的灵体便如同脱了力一般的被扯走了，随着河流远去了。
林琳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嵌着那颗琼琚链上的钻石。
林琳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觉，她彻底脱离了这个世界，她不停游荡着观察着这个世界。
肖尧老师后来和陈老师结婚了，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林琳躲在角落里看着肖尧老师给她戴上戒指。
林琳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生气或是嫉妒，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脏早在跳出窗口的那一刻就碎了，再也不曾跳动过。
陈老师怀孕了，在第八个月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早产了，肖尧老师把她抱上车，疯了一般地猛踩油门。冲过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时，一辆卡车刹不住直直地撞上了肖尧老师的车。碎裂声如同爆炸一般，同时间炸开的还有一声婴儿的啼哭。
肖尧老师奇迹般的只受了轻伤，卡车司机也没有受伤。肖尧拉开车门下车，明明没有车窗碎裂，却一地碎片。肖尧老师打开后车门确认陈老师的情况，孩子在碰撞中降生了，正被陈老师抱着。
肖尧接过孩子，粉嫩的模样比足月的孩子还壮实，手指甲粉圆，像是一粒粒宝石一样，眼睛也亮地摄人，是个漂亮的女孩。
名字取了琳的宝石的意思，叫肖琳。
琳最终还是做到了在尊重他人执着的同时，坚守自己的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