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萧鸣海的话，沈云姿不由一怔。她眼里掠过一丝惊诧的喜色，漂亮的眉头也不由得扬起分寸。
“今天这件事……你也觉得不是允城做的？”
她用了一个‘也’字，而与此同时，心情终于像今天这顿温暖的火锅一样，暖热了几分。
“其实我也……我也一直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允城会做的事……可……”
萧鸣海无奈苦笑：“云姿，别责怪你自己。创商文媒和龙跃传媒都是商鸿渐的产业，这件事……换任何人都会怀疑。越是关心越是混乱，你只是太害怕了。”
“我……”
沈云姿难过地低下头。可是面对萧鸣海的安慰，她却更加无地自容。
冲动过后，她开始恢复理智。就如之前她害怕萧允城真的做了那样的事一样，这一刻，她也很怕经过一番理性分析后，自己对他的误会，会让这段早已千疮百孔的感情更难修复。
可害怕归害怕，沈云姿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听萧鸣海继续说。
“这是今天上午，他的首席法务顾问给到一家传媒公司的头条资料。”
说着，萧鸣海将一份影印文件递给沈云姿。
沈云姿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快速浏览一番，顿时呼吸一窒。
“这个法务顾问，是宁西泽么？”
“这位宁律师先斩后奏，原以为我哥一定会支持他的手段。可没想到，才刚过半个小时，尚龙集团那边就强制干涉，立刻撤回了消息。而宁西泽也从尚龙离职了。”
“这么说，是允城和商鸿渐截下的消息？对这件事的态度，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
萧鸣海叹了口气，看着沈云姿摩挲的泪眼，心下酸楚非常。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那么期望能有哪怕一线希望，可以跻身进这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里。却终究还是不忍心让眼前的女孩，为情所困？
“云姿，你别难受。我相信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别的隐情。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去查。”
“你也有办法去查么？”
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泪痕，沈云姿稳了稳情绪，仰起头看着萧鸣海。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其实你，也暗地调查过允城，对么？”
萧鸣海无奈苦笑：“他能够在一小时之内搜集我的一切信息，我为什么不能？”
沈云姿没说话，但心里却是又酸又楚的。
萧鸣海是苏晓甄的儿子，而萧允城与苏晓甄之间近乎不共戴天。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而她，不过是个一心希望他如愿以偿的局外人。却偏偏阴差阳错地，收割了萧鸣海的真诚与情义。
她不知道，有一天事情会否发展到彼此都失控的状态。
她不愿看到，却也真的无力阻止。
“云姿。”
打断了沈云姿纷乱的思路，萧鸣海郑重地抬起眼睛。目光一寸寸，点滴落进沈云姿的双眸里。
“其实我今天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以前的事，其实是有我自己的私心。我想请求你，如果将来，我是说，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他可以不要对我的亲人下手那么狠。你能帮我劝劝他么？”
萧鸣海说完，将手中仅剩的一点酒水饮尽。
嘴角的笑容僵着一点红晕的醉态，他的酒量其实也不是很好，尤其是当年做完手术之后。
没等到沈云姿明确的答复，萧鸣海自觉几分尴尬。
他抬了下手，叫服务生过来买单。
可是刚刚起身的刹那，脚下便踩出了一个趔趄。
“鸣海你怎么了！”
看着眼前男人面色惨白，汗水大滴大滴往下掉。沈云姿吓坏了，下意识过去扶住了他的手臂。
“是胃痛么？还是——”
目光沿着萧鸣海的手掌游走过去，沈云姿意识到，他按压的部位竟然是右上腹——肝区。
“这是——”
“你别多想，和那个……没关系。”
萧鸣海长舒一口气，松了松要到发紫的唇。
“我只是有点醉了，头晕而已。”
“鸣海……”
沈云姿的眼里溢满悲伤，她不是不确定，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亏欠萧鸣海的，她这一生都无法弥补。可偏偏就只有他最想要的那个，她给不起。
“对不起，鸣海……”
“傻瓜，说这些干什么？”
萧鸣海佯装笑意，摇摇头：“如果你要是真心疼我，就赶紧叫个代驾送我回去，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唉。”
“哦，我……我帮叫个代驾。”
沈云姿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出来匆忙连手机都没拿。
于是她接过萧鸣海的手机，刚想点开代驾软件。突然一记电话闯了进来，沈云姿手一抖，直接就给接了！
听到电话那端传来温美棠的声音，沈云姿这才傻眼了。
一时之间，她六神无主。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沈云姿，只能用无助的眼光求向萧鸣海。
萧鸣海会意，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然后镇定却难掩虚弱地喂了一声：“美棠……”
“鸣海？你跑哪去了？我听说你去找萧允城了，他没难为你吧？”
“没有，我没事。你……要不过来接我一下吧。我喝酒了。”
“好，我马上！”
两个来回打发掉了这个电话，萧鸣海放下手机，与沈云姿的对视倍现了尴尬。
“云姿，你快回去吧。等到美棠过来了，难免又……”
“没关系，我们之间坦坦荡荡。我不在乎她怎么想我。你现在这么难受，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云姿心里当然很清楚，这要是给温美棠撞见，免不了又是一场电光火石。
可是萧鸣海这会儿脸色难看的厉害，她又怎么能为了自己不受牵连，而留他独自在餐馆呢？
“我不是为你考虑，是为了美棠考虑。”
萧鸣海叹了口气，苦笑摇摇头：“我就要跟美棠结婚了，总不能一直让她误会，让她不安。是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沈云姿面红而赤，她尴尬地牵了下唇，这才告别离去。
看着沈云姿离去的背影，萧鸣海黯然地坐下身子。
如果这一生注定与她无缘了，那他最后能为她做的，就是……让她安心吧。
半小时后，温美棠赶到火锅店。
“鸣海！”
扶起半伏在桌案上的萧鸣海，她又着急，又心疼。
“你怎么了，为什么醉得这么厉害啊？”
“美棠……我没事，送我回去吧……”
萧鸣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酒劲这会儿才有点上涌。
眼前迷离着温美棠的身影，一股很淡很诱人的香气，让他有点不能自已。
“鸣海，唉！服务生，快上一点凉茶过来。”
服务生问询，立刻送来茶水。
温美棠急急忙忙倒了一杯，在准备转身喂给萧鸣海的一瞬间，她的心稍稍动了一下。
想起口袋里那一小瓶白色的胶囊，是苏晓甄昨天亲手交给她的。
虽然有点……下三流，可是温美棠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么？
咬咬牙，她轻轻取出一枚胶囊，放进了茶水里。
***
沈云姿下车，望着楼上昏暗不明的灯，心中一阵酸楚，接着一阵的涟漪。
她没带手机，也不知道萧允城回来了没有。
只是在经过电梯门口的时候，看到地面上还残留着轮椅的车辙，碾压过褐色的血迹。
沈云姿心里一揪，眼眶酸胀了几分。
加快脚步，她开门进去。
客厅里的灯按着，楼梯上倒是洒下一小片破碎的光线。
看到停在楼梯口的轮椅，沈云姿心里一紧。
她知道，他回来了。
沈云姿上楼，一股清淡的沐浴香氛传来。
水声滴滴答答的，男人的身影映在卧室洗手间的磨砂玻璃上。
他本就行动不便，如今又被她刺伤了……
一个人洗澡，会不会很不方便呢？
没等沈云姿细想，里面的身影突然跄踉了一下。
她二话不说，推门就冲了进去。
“允城！”
此时的萧允城刚刚换上干净的居家服，正扶着洗面台准备擦一下头发。
左边肩膀比想象中吃痛，受力一瞬，他忍不住卸下腰去。
接着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冲将进来——
他本来不会摔倒，这会儿被她一幢，几欲摔倒。
“我帮你……”
沈云姿扶着萧允城的手臂，没有抬头。声音虽然轻，却很坚持。
萧允城扬了下眉头，将她推开。
“不需要。”
“就算你不需要，我也该履行一个妻子的责任。帮助你，照顾你……即便……”
想起萧允城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沈云姿只觉得每一下呼吸都很痛。
他说离婚协议在电脑里，让她自己去打印。
“即便什么？”
萧允城沉着心底的抗拒，扬起眼睛。他的目光深邃而有力，就像锋利的勾枪，掠夺着沈云姿心底的每一寸阵地。
在他的逼问下，她的欲言又止常常显得没有意义。
沈云姿咬过下唇，一抹苍白抢去了她本来就不算红润的血色。
“即便……我们会分开。”
萧允城沉思几秒开口，依旧面无表情。
“你看过协议了？”
沈云姿摇头。
“所以你是急着先出去找个靠谱的军师，然后再想想怎么分手才划算？”
萧允城抽回手，将自己落在轮椅上。
无情的话，配合着无情的转身，只留沈云姿一人原地落泪。
“允城，其实我……”
“你不用解释。回去睡吧，我还有事。”
说完，萧允城推着轮椅进了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