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从喧嚣道宁静，不过短短十几分钟而已。
沈云姿颓然坐在地板上，看着眼前狼藉一片，泪水再也止不住落下。
剃须刀还躺在浴室的瓷砖上，锋利的边刃刮着一道刺目的红色。
就在今天早上，他们还像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那样。用小小的温柔和感动，填增着生活里的小情1趣。
她用这把刀给他剃胡须，纵然伤了也甜蜜。
可仅仅过了还不到十个小时，他们就像一对反目成仇的怨侣。同样的一把刀，却狠狠切割掉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破镜重圆的缝隙。
“云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踢上楼梯，萧鸣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沈云姿怔怔地看着他，满面泪痕，满地血迹的状况，着实将他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鸣海……你怎么来……”
“我是来找我大哥的。门没锁我就上来……你，你怎么了云姿！哪里受伤了么？”
萧鸣海一步上前，扶住沈云姿摇摇晃晃的身子。
“我……不是我，允城他……他……”
沈云姿哭得泣不成声，萧鸣海顿时手足无措。
“云姿你先别哭，先别哭啊！”
“允城他，他不会再原谅我了……”
沈云姿抱住萧鸣海的肩膀，恐惧委屈，绝望与伤心，好像全世界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冲进胸腔。她没有消化的力气，没有振作的勇气。
所以无论是谁都好，这一刻只要能借她一个怀抱。
让她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一吐而尽，就好。
萧鸣海就这样静静抱着她，听她断断续续的哽咽，语无伦次地叙述。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懂，可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会因为沈云姿的维护和站位，而有的那一点点小欣慰。
可他终究也是个聪明人，也懂自欺欺人的本质，终究归于无奈。
“云姿，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其实并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小星星才跟我哥吵架的，对么？你只是不想看到，今天的他是个如此不择手段的人。你会为他心痛，为他难受，对么？”
“鸣海……”
一句话深深戳进沈云姿的心里。她不停地点头，泪水却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淌。
看着她委屈瑟缩如一只小猫，萧鸣海满心的怜惜，几乎抑制不住地涌溢。
“别哭了。洗洗脸，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将沈云姿抱了起来。
医院，外科清创室内。
商鸿渐靠在屏风对面的墙壁上，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正在穿衣服的萧允城。
医生说缝了四针，然后开了消炎之类的药，又嘱咐了一大堆。可是商鸿渐就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想说什么，有屁快放。”
萧允城扣好衬衫，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
小伤小病的痛，对他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来说，早就没有那么敏1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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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心里被掏空的那个洞，还在呜呜灌着冷风。所以这会儿，光看着商鸿渐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都打心里觉得聒噪。
无奈之下，商鸿渐只能挠挠头，开口问道：“你说是刮胡子弄的。我觉得吧，除非你的胡子能像关云长那样，垂在胸膛那么长。然后嗖一声——”
萧允城一记眼刀砍过来，商鸿渐赶紧闭了嘴。
见对方推着轮椅就要走，他又赶紧追上去两步拦住了他。
“不是，你得告诉我实话。到底怎么伤的啊？万一是有人暗杀你怎么办？就你后妈那个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萧允城突然停下轮椅，商鸿渐没防备，差点被惯性撞了上去。
然后听到对方接下来的回答，他算是结结实实地彻底撞上去了！
“因为我要强女干沈云姿，被她刺伤了。”
“啥？！”
商鸿渐直起腰，揉了揉差点撞歪的肋骨，一双桃花眼瞪得超大。
“你，你至于么！就沈云姿对你那一往情深的样，还用得着你霸王硬上弓？我跟你说，在这一点上你得信我。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她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愿意跟你上——算了算了，看你失血过多容易怒急攻心的份上，先不讲这个话题。”
商鸿渐把一纸资料递给了萧允城：“这是我刚抓出来的数据。今天上午打头爆点的三十四家媒体，对萧鸣海这个事件的时间发布顺序。”
见萧允城目光始终凝重，他挠了挠头，无奈道：“我正想跟你说呢。没错，确实是创商文媒第一个。而且是全叶城二十二家分部同时——喂，你别看我啊！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心一意跟着你，全部心血都搁在尚龙集团上了。家里这点蚊子腿一样的生意，我都多少年没过问了？”
“我信你有用么？”
萧允城将手里的资料狠狠往地上一摔，“要沈云姿信你才有用！”
“你说什么？”
商鸿渐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沈云姿怀疑是你做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为了拒绝这么胜之不武的手段，不惜把跟了你三年的西泽都给炒了？你们没有沟通过么！她怎么会认定是你？”
“她又不是傻子，创商是商天的控股媒体，龙跃是尚龙的控股媒体。是你商鸿渐摘得干净，还是我萧允城摘得干净？”
听闻萧允城的厉声呵斥，商鸿渐愈发无奈且委屈：“哎呀，最后挂个龙跃的名声，是我自作主张没错。但你也知道我的风格，无利不起早。我们不能因为萧鸣海做慈善，就也陪着他做慈善吧？再说当时也是你的意思，让我们借机会推上两手，把龙跃带起来，否则就我老爸那个佛系风格，我们这辈子也不能指望创商能跟温正山的风行去抗衡。是不是？但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弄巧成拙啊！”
“你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这件事从你们商家的创商文媒出去的，到底是谁你一点数都没有么！”
萧允城的步步紧逼，真是让商鸿渐各种哭笑不得。
他索性两手一摊，做出一个‘已躺好，姿势随便’的生无可恋表情。
“我真的查了嘛。但是创商内部渠道很特殊，一线部门自己有一个公共邮箱。分区经理下达头条任务的时候都是在公共邮箱里进行操作，各分部媒体块即时呼应。我已经问了一圈了，二十三个分部门经理，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来源是——不对，还有一个。”
商鸿渐说到这里，脸色突然变了变，可这细微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萧允城的眼睛。
“你想起什么了？”
萧允城问。
“还有一个，中兴广场分部的刘经理。今天下午一点，跟财务处结算之后，就滚蛋了。”
“好啊，所以我现在去告诉沈云姿，有个经理自作主张去诋毁萧鸣海，然后已经辞职了？这事跟我和你都没关系？”
萧允城口吻反讽，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这下子，商鸿渐也有点不开心了：“喂，你还有完没完啊。我已经说了我不清楚，你要是不信，大不了把我跟西泽一起开了算了。何况这件事归根到底，就只在于要不要证明我们青白这么简单么？是沈云姿不相信你，宁愿维护萧鸣海。你心里不爽也不能每次都拿我发火啊！还有我跟你说，不管最后真相是什么……你都不能因为自己受其害，就……”
说到这里，商鸿渐心里似乎已经有几分眉目了。他以为自己应该先跟萧允城提个醒，毕竟真要是追究起来，他那个只会惹祸的妹妹八成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琴琴，对么？”
萧允城一语中的，商鸿渐连扯谎的时机都来不及。
“今天上午你接了琴琴的电话，说她被自家传媒的部门经理骚扰。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是小姑娘打碎了花瓶往床底下藏。这件事，十有八九跟她脱不了干系。”
“你，你也别太武断好么？”
商鸿渐嘴上还在争辩，其实心里已经有点虚了。
“沈云姿去探班的那个剧组，背后投资的文娱公司叫寰宇。如果我记得不错，你说琴琴去试镜签约的公司，也叫寰宇。那个小男孩发病的时候，琴琴很可能也在剧组。”
萧允城干净利落地抽出了整件事的主线，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轻松与释然。
就如商鸿渐所说，这件事是谁做的，又能怎么样？在沈云姿的眼里，终究已经将他判了死刑。
“那个，我先去找琴琴谈谈。实在不行，我帮你去跟沈云姿解释啊。你——喂，你上哪？”
看到萧允城径自挪着轮椅转出了走廊，商鸿渐急忙跟了上去。
“阿城，你别这样。或许沈云姿她只是被萧鸣海骗了，他趁机挑拨离间。”
“鸿渐。”
萧允城停下轮椅，目光沉入窗外的夜色与霓虹。
“你跟我姐说一下，我可能会考虑，年底接受那个手术。”
“真的？”
商鸿渐一愣，旋即兴奋地跑上前去。
“你终于想开了？”
“嗯。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跟沈云姿离婚。”
萧允城一字一顿，然后转身进了电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