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颤抖而冰凉，胃痛得她几乎要直不起身子。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的像鬼魅一样的脸。
在这样厚重的舞台妆下，依然惨白的吓人。
是这个药物，用得过量了么？
沈云姿看着自己不听颤抖的右手，心里一阵阵的慌张。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赢了。
重回光鲜的代价，即使是这辈子再也不能做设计师了，她依然无怨无悔。
因为这场战斗，她从一开始就不止背负了一个人……
听到沈云姿的回应，那个造型师稍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啊沈小姐，我等会儿还有个场子，您看看要不您先出来卸妆？”
“哦，我自己可以卸妆，您先去忙吧。”
沈云姿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心想这个样子出去定然会把人吓到。
她不愿给别人添麻烦，包括陌生人，也包括萧允城。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当心哈。”
又过了十几分钟，沈云姿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才一步一弯着腰地走出洗手间。
刚刚她吐了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也可能是因为早餐本来就没吃什么，疼痛和虚脱的症状依然没有减弱。
沈云姿怕萧允城他们在外面等的久了，于是强打着精神把礼服换了下来。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而已。可每动一下，都累得她不得不在椅子上蜷半刻缓一缓。
这时，休息室的门外传来一阵轻敲声。
“我马上就好！”
沈云姿以为是萧允城等得担心了，亲自过来找她。
心里恍然一丝小小温暖过后，她又不希望自己这样一幅虚弱的病态呈现在对方面前。
于是沈云姿强撑着站起来，想要过去开门。
可虚弱的双腿压根就提不起力气。刚迈出半步，就被椅子给绊了一下！
“啊！”
她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门也被撞开了。
“云姿！”
一个男人冲了进来，高大的身影，焦急的语态。
是冲进来的，没错。
萧允城坐轮椅的，他没可能冲进来。
所以这个男人，是萧鸣海。
一刹那，沈云姿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五年了，她有多久没见到萧允城，几乎……也就有多久没再见萧鸣海。
这一刻，他如天降一般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瘦了，也成熟了。
沈云姿觉得，岁月仿佛总是偏爱他们这样的男人。
带走了年少轻狂的稚嫩，只在那张依然精致绝伦的容颜上，镌刻了内敛和深沉。
只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里，依然温柔如初。
“云姿！你，你怎么了？”
再见沈云姿，萧鸣海的心亦是波澜涟漪的。
她竟然是一个人在休息室里的？
萧允城呢？
他不是已经宣布自己娶她为妻了么？
为什么会由着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满身伤病？
“鸣海，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参赛，就想来看看你。云姿，你还是那么棒。”
萧鸣海的嘴角漾开真诚的笑，但那笑容背后的心酸与苦涩，却只有他知道。
“谢谢你，过奖了，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呢。”
沈云姿有点无措。低头的一瞬，她发现萧鸣海此刻正扶着自己的胳膊。
触电一样地推开，沈云姿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红晕。
“鸣海，我……要不你先走吧，允城还在外面等我。改天我再请你吃饭好么？”
嘴角的苦涩挂出深深的一抹，萧鸣海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
他见不得光么？
在沈云姿的眼里，他始终还是……
“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牵强地挤出一个难过的笑容，萧鸣海轻叹一声。
“云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初不是我做的那个决定，兴许你——”
“不是的！”
沈云姿的眼眶一酸，泪水险些夺眶。
“不怪你，鸣海。这都是命，我……”
五年前的回忆汹涌而来。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原以为真的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消散。
可事实上，她终究没有那么强大的失忆力。
“鸣海，我求你，千万别对阿城说出真相！”
不能告诉萧允城，绝对不能再让那个已经身心俱疲的男人，知道真相了。这是沈云姿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那种痛，她一个人铭记一生就已经足够。
“我知道！我不说，云姿，我不会说的！”
看着沈云姿的双手胡乱抓在自己的手臂上，泪水流过她苍白的脸庞。萧鸣海只觉心痛得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攥着沈云姿的手，他郑重地点头承诺：“云姿你放心，我只想回来看看你而已。只要你过得好，我不会打扰你的……”
萧鸣海咬咬牙，吞咽下满腹思念与不舍情愫。
他试图将沈云姿扶起来，伸手想要轻抚她单薄的肩背。
可是下一秒，沈云姿居然整个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他怀里！
“云姿！”
怀里的女人双眼紧闭，细密的汗水沿着额头往下淌。
“云姿！你到底怎么了？哪里痛，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
一股无法抑制的痛，在身体里汹涌蔓延着。
她捂着嘴，忍不住想呕吐。又不愿在萧鸣海面前失仪，只想赶紧挣扎着起来。
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下，一股泛滥的腥咸直接涌上喉咙。
“云姿！”
看着她掌心里捂不住的猩红色，萧鸣海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天哪！谁能告诉他，她到底是怎么了！
“云姿！云姿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你究竟怎么了……”
沈云姿微微合上眼睛，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越来越远。
萧鸣海那一声声呼叫犹在耳畔，可她的心里满满的，装着的终究不是他的名字。
“云姿！”
“云姿……”
将那小小的身体紧搂在怀里，萧鸣海打横抱起沈云姿，一个箭步冲出门去。
“有人么！有没有医生啊！云姿，云姿你坚持一下，你不会有事的！”
萧鸣海不明白。
五年前他带着深深的无奈与不舍，独自一人去了异国他乡。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真正忘记过沈云姿。每年都会偷偷回两趟叶城，站在不忍打扰的距离里，看看她，就已足够。
如今，萧允城回来了。他们结婚了，他们再续曾经的缘分，而自己这个本来就不在剧中的人，似乎也该真正地退场了。
虽然，他依然忍不住还想多看她一眼。看了一眼，又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另一眼。
可是他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幸福，那么满足。没有他想象中的应有的，那么多的爱与呵护。
她依然是苍白的，疲惫的，虚弱的。像个无助却又强撑到底的孤独战士。一个人卸下了光鲜的妆面，露出的却是无人问津的淤伤。
沈云姿，如果他依然不懂珍惜你。那么这一次，我将绝不会再放手！
深秋的傍晚，夜有风凉。
“你确定不要进去找她一下？”
商鸿渐看了眼腕表：“已经很长时间了，她别是走了其他门，已经到餐厅了吧？”
“你好像真的很关心她？”
萧允城睨了商鸿渐一眼，口吻中夹带着一丝晦暗不明的态度。
“废话！”
商鸿渐耸了下肩膀：“三年卫冕的启萧集团，都能被她一朝拉下马。你可知道沈云姿的身价要涨多少？我能拥有一个这么牛逼的设计师，还一签三年物美价廉，简直是赚了大便宜。”
“瞅你那点出息。”
萧允城不冷不热地说：“难道沈云姿的意义，就只是个摇钱树么？”
“当然——”
当然不是了。
商鸿渐捏了捏拳，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吞咽了下去。
“总之，算了先不说这个。刚才讲到哪里了？”
“讲到萧鸣海回来了。”
萧允城面色不改，口吻徐淡。
“哦对，”商鸿渐挠了挠眉心，“我上个月就跟你提过了，萧鸣海的在K国读了两个PHD。一个是工商管理，一个是心理学。我本来以为他回来肯定是要接手萧家的，没想到他竟投资了好几个希望小学和孤儿院。整天围着一群小孩子转，我也是想不通了——”
“有什么想不通的。公益是企业商誉的第一张门帘，他倒是很沉得住气。”
萧允城的脸色依然清冷如旧，眼睛却始终不经意地往身后的出口出瞄着。
的确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他依然没看到沈云姿的身影，耳边只有商鸿渐的念叨：
“就是不晓得苏晓甄能不能沉得住气了，她花了那么大心思终于把你搞了下去。可不是为了让儿子整天闲云野鹤的吧。”
商鸿渐摊了下手，对暂时不能确定的答案，他也无法给出态度。
萧鸣海嗯了一声，心情不安，只让他很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管他们怎么想的，总之你叫人盯住萧鸣海就是了。查他每天都在干些什么，见些什么人，人在何处——”
“人，他，他就在……这儿。”
商鸿渐突然变了脸色，一双眼睛越过萧允城的头顶，直勾勾盯在后面。
“你说什么？”
萧允城眉头一皱，旋即将轮椅转过半圈。
下一秒，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身血污的萧鸣海就站在他身后的大门出口，而怀里抱着的那个女人，正是沈云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