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
听到萧允城的声音传来，沈云姿抬起头。他人在卧室门口，已经穿戴整齐。此时双手随意交叠着，正坐在轮椅上盯着自己。
沈云姿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牵了牵被子。然后才红着脸点头道：“嗯，你起这么早啊？”
萧允城没说话，但心里却在暗暗想：他哪里是起那么早？他压根一晚上都没睡好么？来来回回洗了好几个冷水澡，却还是无法面对那样一个呼吸都含香的尤物，而无动于衷。
别过脸，他轻轻咳了一声：“习惯早起。”
“哦。”
沈云姿咬了下嘴唇，扬起眼睛又问：“那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做点。”
说着，她垫着脚尖跳下地。
沈云姿记得昨晚回来的时候，李嫂好像不在家。
萧允城提起过，说李嫂做五休二的。所以今天的早饭应该还没有着落。而她这个做妻子的，当然不能让丈夫饿肚子。
“允城？你——”
但见萧允城眉头凛然一皱，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变。沈云姿停下了正在扎头发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而萧允城只是淡淡压了下声音，说：“不用。”
“唉？”
将萧允城自顾推着轮椅就往外走，沈云姿好生奇怪。
一大清早是怎么了？也没觉得他刚才有什么不开心的啊。为什么突然变脸跟翻书似的？
沈云姿叹了口气，涟漪散尽了心里那丝小小的黯然。
她承认自己确实不太擅长做饭，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很嫌弃呢。
可是沈云姿却并不知道，此时的萧允城正伏在楼下的洗手台前。
双手颤抖着按压在瓷砖两侧，恨不能用冷水再将自己淋个透心凉。
这女人居然还不知道怎了么？
大清早的，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晃悠！
他不是不想要她，不是不怀念曾经那些旖旎在脑海的画面。
他渴望沈云姿的味道，渴望得快要发疯了。
明明已经名正言顺地拥有了这个女人，明明可以——
可是，一想到她曾跟自己的弟弟订婚。曾与另一个男人如胶似漆，他就恨不能揪出自己的脑子把那块记忆狠狠挖去……
楼上的沈云姿并不会知道萧允城心里的挣扎，她只当这是那个男人喜怒无常的偏执情绪，需要自己用更多的耐心来对待罢了。
于是她挑了件休闲的T恤和牛仔裤便下楼来，准备去公司。
“怎么穿这个？换掉。”
萧允城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两杯热牛奶，几片简单的吐司。
他可以自己准备早餐。能不用别人帮忙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喜欢用。
面对萧允城突如其来的质问，沈云姿更加奇怪了。
“这件怎么了？我平时都这么穿啊。”
她是个设计师，工作内容和状态都比较随性。并不需要像那些朝九晚五的白领一样，穿着拘谨的OL装。
“我一会儿带你回萧家。”
萧允城看了她一眼，说。
一抹讶异从沈云姿的眼底钻出，她愣了有半晌才明白萧允城的意思。
他要带她回萧家。
回去见他的父亲，继母，奶奶，甚至还有……
没错，他们已经结婚了。他带她回萧家，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可是……
“我……”
双拳紧紧捏起，沈云姿将嘴唇咬到发白。
这明显的小动作看在萧允城的眼里，心却像被什么狠捶了一重击。
她不想去，她不敢去。
而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个男人吧。
“我给你一刻钟时间。”
“哦。”
沈云姿咬咬牙，也不说话，自顾硬着头皮往楼上去。
可越是这样刻意的回避，越是让萧允城心里的不安与不爽，膨胀到了极致。
“萧鸣海不在萧家。”
终于，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背后凛然一丝寒意。突如其来的话语传入耳底，像被迫揭开的伤疤，直接烙在沈云姿的心上。
她肩膀一颤，回过头，诧异地看着萧允城。
一刹那的对视，萧允城却率先移开了眼睛。
他不敢看下去，不敢在沈云姿的眼睛里看到有关萧鸣海的任何反应。而事实上，在刚刚赌气说出那句话的同时，萧允城就已经后悔了。
重重吞了下喉结，他别开眼睛，追加了一句：“我只是想告诉你——”
“允城，”
沈云姿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你的妻子，陪你回家是天经地义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说完，她咬了咬牙，转身飘到楼上去了。
车开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停在了萧家老宅的别墅区门口。
五年了，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看着那扇重漆稳沉的大门，沈云姿本以为自己会有种想逃走的冲动。可事实上，并没有。
是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当她第一次走入这扇大门的时候，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救萧允城，让她做什么都甘愿。
所以，再回这里，她依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任何人。
“沈云姿！你这个贱人，你还敢到萧家来！”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打乱了沈云姿稳定的思绪。
抬起头，就看到苏晓甄横眉冷对地站在自己面前。
作为萧鸣海的母亲，她对自己有这样深的怨念。沈云姿觉得，这一点都不出乎意料。
毕竟自从那件事过后，萧鸣海便抛下了苏晓甄争了半辈子的偌大家业，一个人跑去国外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她沈云姿。
“萧夫人。”
沈云姿抿了抿唇。出于基本的礼貌，她还是规矩地打了声招呼。
“萧夫人？你这一句萧夫人是我能承受得起的？我叫你一声萧夫人好不好！”
苏晓甄阴阳怪气地说，眼里极度厌恶的光，却似比刚才尤甚。
这时候，唐冉推着萧允城从车上下来了。
看到苏晓甄正拦着沈云姿，他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苏姨，云姿是我的新婚妻子。你便是叫她一声萧夫人，也同样名正言顺。”
“你！”
自昨天新闻见报，苏晓甄就已经知道萧允城回叶城了。
对今天的见面，她早有准备。但着实没想到五年不见的萧允城竟然敢对自己如此嚣张！
“萧允城你说什么呢！我是你的长辈！”
“那苏姨现在的样子，可有半点表现得像个长辈？”
萧允城唇角一勾，径自推着轮椅来到了沈云姿的跟前。
虽然挡不住她全身全貌，但那一爿身影立在那里，却让沈云姿倍感安心。
没等苏晓甄开口，萧允城继续道：“云姿是我妻子。是我带回萧家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苏姨觉得，如果她不能被称为萧夫人，那谁又有这个资格呢？”
他故意把第一个和唯一这两个词咬得很重。苏晓甄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是在影射自己身为小三上位，在萧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地位。
刹那间，那张保养得当的俊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你！呵，只怕你萧允城的第一个女人，早已是给别人当过未婚妻的破鞋，也就这有你这个傻瓜还把她当个宝贝！也不知道你妈要是还活着，看你这么不争气的样子会怎么想？反正我是不会让我家鸣海再要她这个——”
“苏晓甄。”
萧允城厉声呵斥，打断她那些越说越不堪的话。
“辱不及逝者，请对我母亲尊重些。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唐冉已经上前一步。挡在了意欲扑上来谩骂的苏晓甄。
他高大而结实的身躯，呈现出一种无所畏惧的压迫感。
这让本就意识到自己激动失言苏晓甄，顿时怂了几分。
就在这时，管家忠叔匆匆过来。
给萧家做了一辈子下人的他，早已练就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一见这边架势不对，他立刻上来圆场。
“夫人，大少爷。老爷和老太太都在厅里等着呢。”
踩着一脚好台阶，苏晓甄赶紧转身退了两步。
回头不忘狠狠瞪了沈云姿和萧允城一眼，口中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话。
而此时的沈云姿早已脸颊血红，从额头到耳后，烫得嗡嗡的。
她抬起头，就看到萧允城也在看着她。
她不安地问，“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萧允城的右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左手。
沈云姿愣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男人便先一步松开了手。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向来冷漠清冷的眼神，似乎柔和了几分。
“不会。只有那些自己不要脸的人，才算丢脸。”
他的安慰与肯定，让沈云姿的心底瞬间涟漪出一股热烈。
可是下一秒，萧允城的眼神便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他径自摇着轮椅往大厅走去，只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给沈云姿。
“不过，你应该庆幸，自己不用拥有一个这样的婆婆了。”
看着萧允城的背影，沈云姿心头骤起的那丝暖流，渐渐落回了酸涩。
庆幸？
她要庆幸什么？庆幸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嫁给萧鸣海么？
允城，可你知不知道，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啊。
眼角微微发胀，沈云姿抬手揉了一下，跟上前面那个孤独的轮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