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镜湖的湖心亭里，八九岁的小丫头正趴在爸爸怀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
秋雨绵绵，天色还有些阴沉，周围没有什么人，偶尔走过一两个，她都要小心的看上两眼，然后再靠在爸爸的肩上，看着湖面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茵茵，今天家里会来一个小哥哥。”殷慕平小声地靠在宝贝女儿耳边说话，“会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殷茵侧过头来，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他，眨了两下，长长的睫毛在水雾朦胧里结了些许细细碎碎的小水珠。
“很长一段时间。”他蹭了蹭她的下巴，“妈妈应该已经把他接回家了，等会我们一起回去见他，好不好？”
小丫头没说话，瞳仁隐约缩了缩，又把头靠了回去，继续看着水面，好像在发呆一样。
殷慕平摸了摸她的发顶，陪她又呆了一会。太阳偏西，雨没有变大的趋势，但是温度慢慢凉了下来。
“走吧。”他抱起宝贝女儿，一手撑开黑色的雨伞，走进了雨幕。
小镜湖就在他们小区二月庄不远的地方，开车绕了些，步行反而近了许多。
13单元B栋，顶层。
“放心吧，手续都办完了。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们。”
“没关系。你也要好好的······”
林青霭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上那个女人打电话的背影，又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被她消过毒的指节上的那些伤口，有些恍惚的、不真实的感觉。
光线逐渐开始暗淡，女主人因为接了一个长长的电话一直站在阳台的推拉门外，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明明暗暗。
他或许知道电话那边是谁，又不想去知道。只言片语偶尔会飘到他的耳朵里，他不愿去想。
门锁的提示音响了起来。客厅的沙发正对着门口，他一抬头，正好看到门外身高腿长的男人抱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先把手里湿漉漉的伞插在玄关处的伞桶里，再抬头，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小林？”男人冲他笑了起来，大方框的金丝眼镜几乎遮住他小半张脸，镜片后面一双眼眸眯了起来。
笑得真心实意。
“怎么也不开灯。”他放下伞，腾出一只手来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屋里的暗沉，好像温度也升高了几分。
“茵茵，去看看哥哥。”殷慕平弯弯腰，把怀里的宝贝儿放下来。
殷茵乖的很，小步跑到客厅里，先从地上捡起来个毛茸茸的抱枕抱在身前，跑到了沙发离那少年最远的角落，先看了眼还在打电话的妈妈，然后打量起那边不出声的小哥哥。
唔，比她大一些，头发是墨黑色的，有点乱，有几缕贴在额头上了。眼睛的形状很漂亮，大约是丹凤眼，笑起来就会眯成一条线的那种，但是底边儿泛着青黑色。嘴唇很薄，没什么血色，有点干裂开了，但嘴角有些红肿。下巴尖尖的，整个人好像都很瘦削。
他低着头，后脖颈能看到皮肤下形状明显明显的椎骨，一节一节伸到黑色的T恤里。
“哎呦宝贝儿你回来啦。”阳台上，何姒终于打完了电话，转头就看到父女二人出现在客厅里，把电话往吊椅上随手一扔，把沙发上的小宝贝儿抱了起来。
“妈妈。”殷茵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被放回沙发上。
“这是我女儿殷茵宝贝儿，怎么样，漂亮吧？”何姒转头朝着那边的少年笑着。
是很漂亮，小丫头看起来皮薄肉嫩的，白的像牛奶一样，睫毛卷翘，一双透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乌黑柔顺的长发能顺着腰垂下，触碰到沙发，额前留着整齐的刘海儿，正好盖到眉毛上，显得整个人都乖的不行。
“很漂亮。”林青霭也回应了一个笑容，嘴角破皮的地方扯得一片生疼，但他没吱声。
“这是我老公，你叫殷叔叔就行。”何姒又跟他介绍了一下坐下来擦眼镜的殷慕平。
殷慕平戴上眼镜，朝他伸出了一只手，“青霭对吧，欢迎来到我们家。”
林青霭愣了下，抬起头，把手放在他手里。少年的手同样瘦削，指骨修长，被握在一片温暖干燥中，突然心尖儿有点犯酸。
“哥哥，欢迎。”软绵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一转头，看见漂亮的小丫头已经顺着沙发爬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一手还抱着抱枕，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殷慕平松手站了起来，和何姒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里都看出了惊讶。
“谢谢。”林青霭垂下眼睫，握住那只小手。
冰凉凉的，但是软绵绵的。
新的生活，这就要开始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