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沿着一环路缓慢向前，肖云涛靠在座椅上漫无目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初夏时节，在这座以美女著称的城市里，许多时尚女郎早已穿的十分清凉和前卫了。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大腿与胳膊，肖云涛那颗四十三岁的心又枯木逢春般激动起来。
老实说，自从到县上担任扶贫移民局长，他每日起早睡晚、忙前忙后，脑袋里时常都在思考谋划脱贫攻坚各项工作，因此在那方面的思想就减少了许多。思想一贯决定行动，行动自然也就同步减少，弄得玉雪很有意见。
很多时候肖云涛半夜开会回家后总是悄悄上床，害怕惊醒妻子。结果刚刚穿进被窝，妻子玉雪光溜溜的身子一下就像章鱼一样缠绕在肖云涛身上，原来她一直在等待。肖云涛只好硬着头皮仓促应战，那效果往往都是一次性的而且质量不敢恭维。玉雪知道他辛苦忙累，也不强逼他连续作战再创佳绩，搂着他满意而甜蜜地睡去。而肖云涛自己却想到刚才那非常一般的表现，经常生出自责的心情，总还要思前想后地自责一番失眠一阵才能入睡。
正在这时候，肖云涛的电话响了。他马上收住胡思乱想这匹野马的缰绳，拿起电话一看，原来是副局长王青山打来的，说是高桥镇桑树村的群众今天到县里上访来了，大约有一百多人。
“怎么这么多人？他们主要的诉求是什么？”肖云涛一听一百多群众上访，马上激动起来，声音迅速提高了八度。
王青山在电话中详详细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肖云涛汇报了一遍。听着听着，肖云涛神情凝重起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你马上组织局里几个懂政策和业务的干部去宣讲政策，我马上给分管县领导汇报，给群工局、维稳办联系，叫他们来人协助我们局一起做工作。总之是一定要确保不出现恶性群体性事件，确保把群众疏散劝解回家去。省上的会议已经散了，我正在往回赶，大约晚上九点钟能够赶到林泉县！”
挂断电话，肖云涛马上给几个县领导报告了此事，又给高桥镇、群工局、维稳办的主要负责人打了电话，这才静下心来思考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高桥镇位于林泉县西部，是金龙水库淹没区的腹心地带，也是全县最大的一个水库移民乡镇。全镇有水库移民三千五百余人，占全县移民总数的十分之一还多一点。而桑树村又是高桥镇里的第一水库移民大村，有移民九百多人，除了一百余人搬迁到高桥集镇上去外，其余人员全部搬迁在金龙湖畔的半山腰里居住。
当初搬迁安置的时候，这里的移民有一半左右办理了非农户口，从此就形成了比较尴尬的境遇。说他们是城镇居民吧，他们一直居住在农村的自建房里，靠种植在自家房前屋后开垦出的零星荒地或者外出打工为生；说他们是农民吧，他们又是城镇居民户口，也没有名正言顺承包的土地。
二十年前建设金龙水库的时候，国家对淹没区和影响区每户农户的房屋和土地、山林等都进行了补偿，每家每户都领取一笔不小的补偿款。除了修建、购买住房之外，大多户数都还有结余，日子在当时的条件下过得还是比较好的。哪知道开始搞精准扶贫以来，非农户口就不能作为贫困户进行建档立卡，说白了就是不能享受扶贫政策。刚刚开始建档立卡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政策究竟会怎么样，移民户也就没有出来闹。哪知道后来扶贫上的政策越来越多、扶持的资金数量也越来越大，这部分非农户口的移民户就坐不住了。
他们先是找村上、镇上的干部，后来就是给县上、市上的书记信箱写信反映。肖云涛去县扶贫移民局之前，也曾经听说过高桥镇桑树村的事情；担任局长不久，他也接到过县上、市上批转下来的老百姓的信访件。但是那时候老百姓只是在信件中询问政策、反映情况、要求当贫困户，肖云涛安排信访股的同志解释了政策就把那些信件回复处理了。
回复之后那里的移民一直都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肖云涛就觉得可能没有什么事情了。哪知今天突然冒出百余人上访这样一个事件出来，让肖云涛措手不及。
他分析可能是国家扶贫办去年出台的一个文件引发的上访事件，因为这之前他被市扶贫移民局通知去开过会，说的就是这个文件可能会引发移民库区的不稳定。
这个文件其实就是一个关于调整水库移民安置补偿标准的通知，主要意思就是说我国现有的水库移民安置标准出台至今已经二十多年，由于物价上涨等诸多因素目前已经不适用这个老标准了。全国水库移民标准统一执行同时期高速公路、高铁等征地补偿标准，从七月一日起执行。
这个文件的初衷就是调整水库移民的补偿标准，具体时间从去年七月一日起执行。但是对于十分关注这方面政策的水库移民来说，他们的理解就变成他们的补偿标准也要上调，从七月一日起执行。因为他们当初的补偿标准的确很低，他们认为国家终于出台政策解决他们的问题了。而国家的实际意图却是七月一日以后开工建设的水库执行新的补偿标准，以往已经建成的水库补偿标准不变。众多移民相互宣传联系，先后在省里几个县市聚集上访。
林泉县地处偏远，移民数量不是很多，之前一直没有人参与到市上省上的集中上访。肖云涛还受到市局和省局的口头表扬。哪知道今天一下子就出事了。
县高官、县长、副书记和副县长得知消息后，都要求肖云涛马上赶回来，他们晚上召开紧急会议专题研究处理。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由于车子下了高速还要再行一个小时才能到林泉县城，肖云涛叫司机把车子开到青江镇街道上。他们两人来到一家面馆一人吃了一大碗牛肉面这才急匆匆往县城赶。两年多来，忙碌的肖云涛和司机几乎都是在这家面馆吃晚饭。要么是吃了晚饭从这里上高速到省城开会出差，要么是出差开会回来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赶回县城去。
车子风驰电掣般赶回县城。肖云涛还没有下车，远远地就看见县政府大楼灯火通明，一群人黑压压地聚集在大门口，口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情绪异常激动。十多个着警服和保安服装的人站在大楼门口，守着一条脆弱的警戒线。副局长王青山、张寒秋等人和高桥镇、群工局、维稳办几个干部手忙脚乱在解释，在众人的围攻下，他们显得势单力孤，狼狈不堪。
肖云涛知道事情重大，马上给局办公室主任打电话：“你通知扶贫移民局全体人员今晚加班，全力以赴处理移民上访事件。移民群众不走，全体干部不准撤离岗位！”边打电话边往大门口的人群里走。
看见肖云涛过来，王青山、张寒秋几个仿佛看见救星一般，脸面上马上增加了几分镇静。
“肖局长，你上楼去吧，林书记在五楼会议室主持紧急会议！”王青山跑过来悄悄对肖云涛说。
肖云涛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乡亲们，我是县扶贫移民局长肖云涛，刚刚从省上开会赶回来。你们有想法和合理的诉求可以反映，但是千万不要做违法的事情。县上领导正在开会专题研究这件事情，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县委县政府，一定会有一个妥善解决的办法的！”
“你说的轻巧，怎么解决？是不是应该给我们提高标准？”一个穿着短裤、刮了光头的小伙子双手插在裤兜里，大声对着肖云涛喊道。
“你是扶贫移民局长，你不要说些大话空话。我们移民为国家的重点建设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和牺牲，现在生活困难，扶贫上的政策又享受不到，还要不要我们活啊！”一个带着金耳环、金项链的三十多岁的妇女带着哭腔大叫大嚷。
“乡亲们，我是县扶贫移民局长，就是县上专门负责给广大移民群众服务的。你们这样七嘴八舌乱哄哄的闹，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马上上楼去开会，肯定要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的。已经九点半了，这样吧，大家都还没有吃饭吧？我马上安排人员给大家送点吃的来，你们先不要激动。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的，当然也有解决的过程。你们一定要相信党委和政府！”
说完，肖云涛把王青山叫过来，说：“你马上安排办公室给上访的群众买些饼干、面包和矿泉水来，先让他们吃点东西。我去开了会就下来。今晚一定要把上访的群众照顾好，千万不能出现任何恶性事件！”说完穿过警戒线，上楼去了。
肖云涛推开县委五楼第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烟雾缭绕，县高官林强、县长许巍、副书记张志宏、副县长周文胜以及县农业局、公安局、群工局、维稳办等部门和高桥镇的主要负责人全部来了，几乎座无虚席。
“肖云涛，你坐这里来！”看见肖云涛进来，林强指着副县长周文胜旁边唯一的一个位置对肖云涛说道。
肖云涛刚刚坐下，林强就说：“肖云涛，你也看见了，高桥镇的移民正在楼下上访。我们几个把相关情况已经梳理了一下，也初步研究了处理办法。现在想听一听你这个扶贫移民局长的意见，这些人都是你管理和服务的对象。你说怎么平息和化解？”
肖云涛清了清嗓子，说：“林书记、许县长，各位领导。这个事情的起因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就是国务院扶贫办的一个文件引发的。但是我认为这个文件只是一个导火索，我县移民库区的稳定长期以来都存在隐患，因为我国九十年代建设的大中型水库普遍存在补偿标准偏低、没有购买社会养老保险等问题。现在这些移民生活在库区，基础设施还很差，产业发展缓慢，不少人生活还比较困难。他们其实一直在反映后扶标准低的问题，但是由于这个后扶标准也是国家统一确定的标准，地方政府无权去改变，当然更主要的是没有钱来提高后扶标准。因此他们知道国家出台调整补偿标准的文件后，马上就从有利于自身利益的方面去解读文件。目前我们要做的主要应该有以下三方面工作：
一是面对面解读国家文件，帮助移民群众准确理解文件精神，不再误读误解文件精神，不再钻牛角尖。我县干部如果解读文件不够权威不能服众的话，我马上报告省、市扶贫移民局，请他们安排干部马上到县上帮助我们学习理解文件精神，做好群众的化解和疏导工作。
二是迅速组建工作组，深入库区乡镇深入宣传文件精神。因为今天来的只是高桥镇的部分移民，其余四乡镇的移民肯定也知道这个文件了，也许还会上访。我们主动上门宣讲政策，尽量避免他们暗中串联，坚决阻止他们在不法分子煽动组织之下发生更大规模的集访群访甚至打砸烧等恶性事件。
三是针对库区移民现状，提出我县的改善方案。我估计国家是永远不可能提高已经建设好的水库移民的补偿标准的。移民上访主要还是想争取自身利益，老实说我个人认为他们也应该争取。因为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在搬迁安置的时候已经转为非农户口，在集镇居住自主择业生活。目前我们开展的精准扶贫政策他们因为户口已经变为非农，因此无法纳入建档立卡，他们既没有土地又享受不到扶贫政策，肯定觉得政策对他们不公平，因此群体性上访的可能性很大。虽然我们在精准扶贫上不能解决这些非农移民户的问题，但是我们可以在产业发展、基础设施改善、民政救助等方面对库区困难移民群众出台一些政策，花一些钱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感受到党和政府的温暖。我想这样处理起来，移民上访闹事的问题、后续发展的问题就都解决了。当然我只是初步的想法，不妥之处请领导们批评指正。最后以林书记、许县长讲的为准！”
听了肖云涛这一番层次分明、重点突出、富有现实操作性的长篇发言，大家都暗自赞同。
许巍面无表情地说：“肖云涛，你说了这么多，主要意思其实就是拿钱。县上拿钱去改善库区移民的生活，去发展产业、搞基础设施，这些钱从何而来？”
肖云涛看了许巍一眼，胸有成竹地说：“许县长，我县不是规划了几个片区产业带吗？这些产业带建设是有上级项目资金支持的，不需要县上拿钱。我们只需把这个原来布局在高速公路沿线的产业带调整到库区就行了。”
“你说的轻巧。这个产业带是我县重点打造的亮点工程，布局在高速沿线是为了上级领导方便到达，今后也好作为我们争取全省全市农业现场会议召开的参观点。你把这个产业带弄到库区那犄角旮旯里去，从高速路下来车程都要一两个小时，哪个领导会去看？哪一级的现场会议也不可能作为参观点。按照你说的那样搞，那就好比一把粉打到了后颈窝！”许巍板起脸来，两股阴冷的目光从镜片后射向肖云涛，说话的语气也变成了训斥。
肖云涛不再发言，会场一阵沉默。林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环视会场一周，慢悠悠地说：“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都不说话。林强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许巍，说：“许县长，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办？”许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今天发生的这起移民群众集中上访事件，是我到林泉三年以来的第一次。他们提出无理要求，围堵县委、县政府大楼，严重影响政府机关的办公秩序，性质十分恶劣。而我们的一些干部还在为他们说话，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我认为这件事情就是部分不法分子串联撺掇起来给县上施压的，公安机关必须严查重处带头闹事的人！如果不能果断处置，杀一儆百，以后类似的群体性事件还会接二连三地发生，我们安定祥和的社会环境就会被极少数人严重破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省市领导知道了，各级媒体知道了，那我们林泉的工作还怎么干？我们这些干部在上级领导眼里会是个什么样子？我敢说在座各位绝对没有提拔重用的机会了！干的再好也是白搭。我就说这些，林书记你看怎么办？”
林强等许巍说完，马上说：“那就这样。先由文胜同志牵头，召集移民、农业等部门和高桥镇的主要负责人参加，组成政策宣讲组与移民代表见面解读政策，沟通意见，化解矛盾。由公安局牵头，群工局、维稳办和高桥镇的同志参加，组成信访维稳组，调查了解此次上访组织者的情况，看是否存在违法犯罪行为。坚持引导为主，注意方法，不激化矛盾。先礼后兵，先宣讲政策，再说处理的事情。现在文胜同志马上带队到楼下去与上访群众见面，解读文件，宣讲政策。公安、群工、维稳部门今晚上要密切关注事态发展，采取必要稳控措施，确保不出现稳定方面恶性事件。有关干部明天一早到库区去，摸排情况，化解矛盾，确保稳定。散会！”说完，林强起身走出会议室，众人这才鱼贯而出。
周文胜把肖云涛叫到身边，悄悄地说：“你说的是对的。现在上访群众正在气头上，绝对不能叫公安去抓人。你先下楼去见移民，先稳定情绪，然后选几个代表过来谈。我在三楼会议室等你。”肖云涛点点头，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带着县农业局长黄征、高桥镇党高官梁玉峰等下楼去了。
已经夜里十一点了，上访移民吃了方便面、饼干，喝了水之后，情绪明显缓和下来。也许经过近十个小时的站立和吵闹，他们的体力精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在县政府办公大楼门口冰凉的花岗石地面上席地而坐，东倒西歪，只有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还在和王青山等几个争执着。满地都是杂乱丢弃的方便面、饼干包装袋和矿泉水瓶、烟头，一片狼藉。
看见肖云涛等人下楼来，几个精神还好的年轻人全部站起来围了过来。
“林强和许巍怎么说起的？是不是要给我们调整标准？我们今天来就是要求按照文件要求上调补偿标准的，如果县上不答应，我们就不走。反正都等到这半夜了！”光头短裤小伙子硬着脖子双手叉腰大声喊道。
随着他的高声叫喊，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都来了精神，一下子都站起来围了过来。
肖云涛站在众人中间，大声说：“乡亲们，林书记、许县长高度重视大家反映的问题。刚才两位领导召集县上有关部门开了专题会议，专题研究了大家反映的问题。根据领导的指示，现在请大家推选五名代表和我上楼去与县领导当面交流沟通，反映你们的诉求。其余的人员我们马上安排大客车送大家回家去休息，因为现在已经十一点过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县上作出答复。如果县上不同意我们增加补偿标准的要求，我们今晚就不走了！”光头短裤小伙子不等肖云涛说完，马上叫喊起来，其余人员也跟着起哄。
肖云涛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慌不忙地说：“乡亲们，你们就是在这里坐一晚上，事情也不会马上得到解决。为什么呢？因为这个文件是国务院扶贫办发的，哪些水库移民的标准要上调、从什么时间开始计算、钱从哪里来等这些问题都不是我们县上能够决定的。县上只有无条件服从和坚决执行上级文件的规定，无法改变文件内容。你们等在这里不利于解决问题，再说你们今晚上回去休息并不影响你们反映问题的解决。县上已经成立工作组，明天就到你们家里来详细了解大家反映的情况。请大家冷静的想一下，马上推选五名代表和我上楼去当面和领导谈。其余的人员就回去休息，在家里等候消息，大家说好不好？”农业局、公安局、群工局、维稳办和高桥镇的负责人也都积极开展劝解。
肖云涛说的很真诚，众人不再闹哄哄的，暂时安静了下来。见光头短裤小伙子没有带头起哄，肖云涛马上摸出一支纸烟递给他，说：“兄弟，看样子你是带头的，你就再选四个代表和我上楼去吧！叫其他人都回去。这深更半夜的，乡亲们坐在冰冷的地上，对身体很不好。况且还有几个老大爷老大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牵头的也不好面对他们的儿女，你说是不是呢？”
光头短裤小伙子把烟点着，深吸了几口，对大家说：“既然肖局长这样说了，那就选代表上楼去说。我算一个，黄四爷、刘大姐、谢三哥、朱嫂子我们几个去，其余的大家都回去吧。肖局长，你说安排大客车，算数吗？”
“当然算数。马上安排车辆送你们回去。你叫人统计一下人数，看看需要多少辆大客车。”肖云涛说。
“不用数了，九十八个。我们上楼去五个，你先安排车送他们九十三个人回去！”光头短裤小伙子大声说道。
肖云涛马上给县客运公司经理打了电话，调了三台大客车。之后王青山、张寒秋等人就留在原地，组织大家等候上车。“寒秋，你马上安排人把卫生打扫一下！”肖云涛指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对张寒秋说道。然后带领五个扭扭捏捏的移民代表上楼去了。
周文胜和秘书小王在会议室等，面前的烟灰缸里放着好几个烟头。“大家请坐，这是县上分管扶贫移民工作的周县长！”肖云涛招呼大家坐下来，小王马上给他们几个逐一端上茶水。
周文胜从桌面上拿起纸烟，给他们散了一圈，说：“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大家今天辛苦了。先喝点水，吸几口烟休息一下。”众人还从来没有和县上的副县长这样近距离地开过会，有点拘谨。
喝了几口水后，光头短裤小伙子说：“周县长，我们在电视里经常看见你。我们今天来主要就是想调整补偿标准，国家已经出台了文件，希望县上按照文件执行！”
周文胜毕竟也当过多年乡镇党高官，有接待上访群众的经验。他叫小王把复印好的文件给大家一人一份发到手里，然后放缓语气放慢语调，详细地解读了文件。当然根据他的解读，移民群众很不满意，几位移民代表都发了言，大致说的都差不多，都说周文胜理解的不对，按照他们移民自己的理解，他们应该在上调补偿标准之列。
会议一时进入僵局，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周文胜无奈地对肖云涛说：“你是扶贫移民局长，你认为这件事情怎么处理为好？”
肖云涛知道周文胜把皮球踢给了自己，其目的就是尽快结束这个肯定不会有双方满意结果的会议，把上访移民打发回去。
他略作思考，就把之前在会议上说的大致意思重复了一遍，给大家散了一圈烟，接着说：“周县长，这个文件现在移民群众理解上与干部理解有偏差，我们不必在这里针对文件的文字表述再作无意义的争论。这个文件既然是国家扶贫办发的，省、市扶贫移民部门应该有权威的解读和理解。我们马上报告省、市移民部门，请他们来林泉作详细的解读。因为这个文件出台的政策是统一的，全国所有省市都要严格执行，我们如果目前理解上还有分歧，那就先看看其他省、市和市内其余县区是如何执行的，到时候比照其他地方的情况办理就是了。乡亲们，现在已经两点过了，大家也都累了，今晚上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们安排车子送你们回去。明天我们马上邀请省、市扶贫移民部门的领导和专家来林泉，到你们高桥镇现场解读文件。周县长，你看这样安排怎么样？”
“好的，请大家先回去，注意安全。我们马上以县政府的名义给省、市扶贫移民部门打报告，请他们派领导来我县现场宣讲政策。请大家相信县委、县政府，我们肯定要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周文胜说完，端起茶杯就走。
几个移民代表哈欠连天，也只好极不情愿地出了门。肖云涛给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安排了车子连夜送移民代表回家去。
下楼之后，县政府大门口空无一人，地面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王青山、张寒秋和局里的全体干部还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肖云涛。
车子很快开来，肖云涛把几个精疲力尽的移民送上车后，感觉浑身像散架一样。
他对加班的全体干部职工说：“你们辛苦了，都回去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大家要全力以赴投入迎接国家交叉考核的准备工作中去。青山牵头给省、市打个报告，我要带几个部门的干部到库区去宣讲政策！”
肖云涛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里时，已经三点了。坐在安静而整洁的客厅里，巨大的睡意潮水一般袭来。关灯之后，衣服也懒得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