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林泉县作为全省当年脱贫摘帽的三十个贫困县之一,进入收官阶段。
省上验收后,四月份国家又组织了抽查。林泉县以高分通过抽查。
六月份,省政府发布公告,林泉县正式退出贫困县行列。
十月份,全省脱贫攻坚年度考核结果揭晓,林泉县被评为好的等次,成为全省脱贫攻坚工作先进县区。
就在工作成绩逐步显现的时候,肖云涛却遇上了麻烦事情。担任县扶贫移民局长三年来,因为他在工作当中一直坚持原则,逗硬检查考核,不少排名靠后的单位和乡镇受到县委县政府和县脱贫攻坚指挥部的多次通报批评。这些人对肖云涛怀恨在心,经常想方设法在领导面前说他的坏话。
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不少工程老板在肖云涛手里没有承包到扶贫项目,或者承包项目之后肖云涛在检查验收上严格尺度使他们多赚钱的目标全部落空,这些人也对肖云涛怀恨在心。他们利用自身或者朋友建立的一些渠道,在县委、县政府分管领导面前散布不利于肖云涛的言论和消息。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肖云涛在工作中顶住压力让一些县级领导插手工程项目的意图落了空,加之给县高官汇报多给县长汇报少,县长许巍对肖云涛很有意见。书记林强虽然对肖云涛的工作人品都很满意,但是因为不断有人在他面前说肖云涛的坏话,特别是许巍多次在林强面前说肖云涛的坏话。林强不愿意因为对肖云涛的态度而和许巍闹僵关系引起更大的矛盾从而造成班子不团结,也逐渐有了换下肖云涛的想法。
肖云涛还蒙在鼓里。他这个人一抓起工作来什么都顾不上,当然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的仕途,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采取一些取悦领导的保官升官之术。
春节期间他的弟媳在一家火锅店帮忙,在包厢服务的时候听到有人谈论肖云涛,说县高官和县长想换下肖云涛,因为他对领导不好,逢年过节一直都没有去拜访过领导。工作方面抓的也不怎么样,经常受到领导和上级的批评。肖云涛知道后,并没有去找领导说想继续担任这个局长。他这些年先后在乡镇担任镇长、党高官五年,担任县扶贫移民局长也有两年多了,肩上的胆子一直很重。他的身体因为经常熬夜加班,睡眠不好,体检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十多项指标超标了。他也一直有退下来休息一下的想法,工作之余也多次给县委副书记张志宏说过不想干的想法。
因此他得知消息后并不惊慌,反而十分平静。他真的累了,想休整一下。而且他因为一直喜欢文学,在担任乡镇和部门主要领导的八年里,他几乎没有写过什么文学作品,也没有认真阅读过好的文学作品。《人民文学》、《小说月报》、《散文》和《诗刊》等杂志单位一直在订阅,肖云涛却一直没有认真阅读过。因为一是没有时间,他的时间一直被繁杂的工作占领着分割着,这些工作一天接着一天一件接着一件,看不到终点和尽头。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加班加点去组织完成。二是没有心境。无论是阅读还是写作文学作品,没有好的心境是不行的。肖云涛之前也出版过一部长篇小说,他感觉那时候心境很好文思泉涌,有时候一天就写了一万多字。
在工作出差之余,肖云涛也想看看书,找找感觉,但是一直没有取得好的的效果。他在外地出差期间,包里也时常带着一两本文学书籍。有时候洗漱之后躺在宾馆软和的大床上,打开柔和的床头灯翻开杂志正准备阅读的时候,连续不断的工作方面的各类电话就来了。他把电话接完之后再看书,忽然就没有任何感觉了,怎么看都进入不了境界。如今有机会休息,他内心还很感激。
春节后上班,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韩佳琳找他谈话。意思就是准备换下他,另找人接任县扶贫移民局长,征求肖云涛的意见。肖云涛自然无话可说,欣然答应了。只提了一个要求,去一个工作任务轻松点的单位,这些年他的确太忙太累了,身体不好,精力不济,早就想休息一下。韩佳琳答应了他的要求。
接着县委副书记张志宏找他谈话。这个人在工作中与肖云涛几乎天天接触,几乎无话不说。肖云涛谈了他想到县政协去工作的想法,张志宏说他去给县高官汇报。
张志宏接着说:“肖云涛,这次调整你的工作虽然也是你主动给我提出来的,但是我认为你工作干的还是很不错。之所以调整你的岗位,是有不少人在我们面前说你的坏话,在书记县长面前说你的坏话。另外作为朋友,我给你提个意见,你担任局长之后到主要领导家里、办公室里去汇报工作的时间太少了。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的。”
肖云涛说:“张书记说得对,除了汇报工作之外,我从来没有去给领导拜过年、祝过生日,也从来没有宴请过领导。逢年过节只是给领导们发一条祝福的手机短信。我和他们都是一种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我知道我这样做在理论上是正确的,但是在实际生活中却是有副作用的。”
张志宏哈哈大笑:“对头,肖云涛你在工作上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说还干得很出色。在人品上和道德修养上也很洁身自好,甚至说很清正廉洁。我虽然是你的上级,但是我个人对你是比较尊重的,你清正廉洁,一心为公。在脱贫攻坚工作中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还承担了不少责难与非议。但是你是知道的,你这样的工作方式和处世方式还有不少人不适应,甚至说反感的。这就是你说的副作用,其实就是这个副作用影响了你!”
肖云涛说:“张书记,感谢你对我的理解和评价。我这几年的确太累想休整一下,另外身体也不好想治疗休养一下。我听从组织的安排,感谢你的关心,不论今后从事什么工作,都会努力干好的!”
过了几天,县高官林强找肖云涛谈话。林强说:“肖云涛,这个扶贫移民局长你干还是不干,我听你一句话。”
肖云涛说:“林书记,我听你的安排。”
“老实说我很矛盾。你这些年干得不错,脱贫攻坚的成效明显,而且也熟悉业务工作。在全县的干部当中,我认为你还是很优秀的能干事的一个干部。但是你自己提出身体不好,不想再干,我又不忍心勉强你抱病工作,也担心你因为身体的原因影响我县的脱贫摘帽工作大局。这样吧,你先去政协工作一段时间,好好休整一下,把身体治疗好。等后面有合适的岗位县委再给你安排。接任你的人选还在酝酿中,你站好最后一班岗好不好?”
“好,感谢林书记的关心。”肖云涛说完,离开林强的办公室回到县扶贫移民局。在他的办公室里,肖云涛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是他工作了两年多的地方。很快就要离开了,内心竟然还有些恋恋不舍。接下来的几天,肖云涛一边抓紧推进工作,一边收拾自己的物品,为即将到来的离任做准备。
十来天后,县委常委会议研究了肖云涛工作变动的有关事宜,一个乡镇党高官接任县扶贫移民局长。交接会立即举行,全局职工都很震惊。会上肖云涛感谢全局干部职工对他工作的支持,勉励他们坚决服从县委的决定全力支持新任局长的工作,拼尽全力打好打胜整县脱贫摘帽攻坚战。
当天下午,肖云涛把办公室钥匙交给办公室主任,提着一个文件包悄悄离开了县扶贫移民局办公楼。晚上县扶贫移民局一些老部下给肖云涛饯行,全体干部职工都参加了。大家喝了不少酒,肖云涛内心说不上伤感但是也有依依不舍的感觉,也喝了不少酒。散席后,十多个干部职工陪同肖云涛走路回家,一直把他送到楼下。
当天夜里,肖云涛好好洗了一个热水澡,关了手机躺在松软的床上如释重负。他穿着纯棉睡衣斜靠在床头打开床头灯,拿出一本《星星诗刊》认真看起来。柔和的灯光、温暖的被窝、优美的诗歌,安静而清新的无人打扰的初春的夜晚,这一切在多年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事情在今夜一下子猛然汇聚到一起,让长期在脱贫攻坚主战线上疲于奔命的肖云涛感到刻骨铭心的幸福,全然忘却了下课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