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公开招标,两家资质优良的外地施工企业中标后迅速入驻青松村。青松村的水库和道路建设全面开工。王军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整天跑上跑下,裤腿上经常沾满泥巴,就像一个施工的农民工。
由于在项目承包上没有打到如意算盘,朱云生虽然也到过几次现场,但是看得出来他只是代表乡党委来出个场露个面,具体事情他交给乡党委副书记杨青林和王军、杨贵山等人去做。杨青林和杨贵山的想法与朱云生一样,在工作中不但消极懈怠,还想方设法制造矛盾,阻碍企业施工。
一天下午,当王军正在县上开会的时候,接到企业负责人马建强的电话:“王书记,我们的工程队在开挖便道的时候被老百姓堵住了,不许施工。你看怎么办?”
“你马上给乡上朱书记、杨副书记报告,我开会结束之后就往回赶!”王军接完电话心存狐疑。修建水库发电、养鱼、搞旅游这个项目事关青松村未来的跨越发展,老百姓拍手称快,在项目规划前走访群众征求意见的过程中,老百姓百分之百都赞同修建。怎么刚刚动工就有人阻工了呢?
散会之后王军立即赶回青松村水库大坝施工现场。远远地,他看见一台挖掘机停在乌龙江边,十几个村民站在挖掘机前面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王军走进人群里,看见一个白发老汉躺在挖掘机履带下,任凭两个年轻人怎么拉就是不起来。朱云生、杨青林、杨贵山等人都在现场劝解,但是没有丝毫效果。
见王军前来,朱云生说:“王军书记,躺在地上的这个老汉叫许顺堂,今年已经六十六岁。这是个有名的赖皮。”
“他为什么阻工呢?”王军问道。
“修建水库大坝必须要在河道两岸开挖施工便道,这一片河滩地就是这个组的。他们想要林地赔偿费十万元,施工企业不给,所以全社的老百姓都来阻工了。”朱云生漫不经心地说。
“这片河滩地是否分给农户的?”王军接着问。
“那到没有,是一块集体的河滩地。因为人人都想得一点钱,所以每家都来了一两个人参与阻工。”杨青林说。
急得额头上不断冒汗的马建强从人群里挤过来,气呼呼地对王军说:“我们企业在承包水库建设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林地赔偿这一笔钱。为了加快施工进度,我们与这个组的老百姓代表谈过几次,愿意给五千元补偿。但是他们狮子大张口要十万元,一分钱不少,这简直就是敲诈勒索!王书记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个工程总承包价才两百多万元。每天我们的机械人工费用都要三千多元,耽误一天就损失三千多元。”。
组长张小平阴沉着脸,双手抱着臂膀,一言不发。老百姓指手画脚地对施工人员骂骂咧咧,企业施工人员情绪激动摩拳擦掌,一场群殴一触即发。
“朱书记,你看老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发生群殴械斗造成严重后果就无法收场了。要不你代表乡党委政府出面,把群众代表和施工企业请到一起协调一下?”王军给朱云生点燃一支纸烟。
“可能不行哟!企业和老百姓已经谈了好几次,企业不愿增加钱、老百姓不愿意减少钱。怎么谈得拢?”朱云生连连摇头。杨青林、杨贵山也说可能协调不拢。
王军没有办法,连续吸了几口烟后,走到一棵水麻柳树下给肖云涛拨通了电话。肖云涛一听王军的汇报,就知道朱云生等人因为扶贫项目上没有得到好处,对青松村的脱贫攻坚项目建设就不愿意上心,可能还想着法子软泡硬磨。
他马上给朱云生打了电话,要求白云乡党委政府务必做好辖区内脱贫攻坚项目建设的抓总协调工作,确保安全稳定,按期完成任务。县上已经决定把服务扶贫项目建设、优化施工环境作为对乡镇的考核内容,对工作不力影响施工进度造成严重影响者,县上不但要扣分,还要严肃追究有关乡镇村社区主要领导的责任。
朱云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出面召集企业和群众代表再次协调。
肖云涛敏锐地感到白云乡的阻工事件绝对不会是孤立的,全县三十二个村一千多个项目集中招标之后,把如意算盘打空的又岂止朱云生呢?县上的确应该马上出台一份保证施工进度和环境的文件。想到这里,他立即赶到县高官林强的办公室。
林强听了肖云涛的汇报和建议,马上同意出台文件。他还当着肖云涛的面给朱云生打了电话,提出严厉批评。朱云生没有办法,只好出面进行协调。
就在朱云生坐在河边的大青石上主持协调会的时候,两辆越野车呼啸而至。六七个光头大汉从车里钻出来,个个脖子上都挂着黄灿灿的大拇指粗的金链子。为首的带着一副墨镜,嘴上叼着一支纸烟。
他气势汹汹地走到挖掘机前,大声吼道:“这是我老家的地盘。哪个龟儿子这么大的胆子说挖河道就挖河道?”
挖掘机驾驶员说:“我们也是按照程序在正常施工,村民有意见乡上的朱书记正在主持开会进行协调。你怎么开口就骂人呢?”
“老子骂的就是你这个龟儿子,老子不但要骂你今天还要收拾你这个龟儿子!”说完爬上挖掘机把驾驶员拉出来,其余的光头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把驾驶员打得口鼻流血,倒在泥地里无法动弹。其余的企业施工人员见状,操起家伙与光头们一片混战。
听见有人高喊“赶快报警,赶快报警!”朱云生回头看见打起群架了,口里大声喊着:“千万不要动手,有事情好商量!快去把他们拉开!快去把他们拉开!”但是他的脚步却稳在原地不动。
马建强、王军立即跑过去冲进人群,张开双手拼命劝阻努力用身体隔开双方,杨青林、杨贵山也走到群殴现场的外围,伸手把认识的村民们拉住。现场一片混乱,马建强、王军身上虽然挨了无数拳脚,但是一直坚持在人群中间劝架,并努力扶起地上趴着的三四个受伤者。
白云乡派出所四名干警很快就到达现场。除了四个受伤较重的外,其余人员都无大碍。警察把群殴双方制止住以后,全部带离现场到乡派出所。杨青林、杨贵山带着受伤人员去卫生院包扎伤口、住院治疗。朱云生和王军、马建强等人参加派出所的调查处理。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原来戴墨镜的光头叫杨青彪,因为读书的时候喜欢练武术,崇拜《雪山飞狐》中的胡一刀,经常在枕头下放着一把匕首被人称为“彪一刀”,是青松村有名的混混。他早年在金河坝里给人当过保镖,因为打架狠毒又有点江湖义气所以很快纠结了一帮混混在身边。他除了在林泉各地吃喝嫖赌、打架斗殴之外,也用武力威胁和金钱铺路弄到一些工程项目在做。得知青松水库开工之后,他在幕后指使老百姓出面去敲诈施工企业,见施工企业不愿意买账所以亲自带人赶来打架。
派出所长对朱云生说:“朱书记,你看怎么处理?”朱云生说:“这起打架事件性质是很恶劣的。但是无风不起浪,施工企业在没有和群众达成一致意见的情况下就强硬的入场开工,是导致这起事件的根本原因。彪一刀带人来也是帮着老百姓出气的,结果一言不合双方都动了手。谢天谢地,好在没有出现打死人的严重刑事案件。我看这样吧,双方都有人受伤住院,各自负责医疗费用。工程马上停下来,等我们协调好了再动工!”
王军在积极劝解的过程中挨了打很是愤怒,马上说:“企业与老百姓的纠纷我们正在协调,是彪一刀带人赶来故意打架才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我建议公安机关依法严惩肇事者!”
黄所长微笑着对王军说:“王书记,我们肯定要依法处理这件事情。但是我们也不能放弃调解这一法宝。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双方把伤治疗好以后,能够坐下来通过调解达成谅解,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处理方法。毕竟大家都在青松村里,今后还要经常见面的。不必搞成仇人为好!”
朱云生、杨青林、杨贵山也都说还是协调解决为好,只要没有酿成大的案件,最好双方握手言和。
王军虽然心有不甘,认为这么处理“彪一刀”太轻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脱贫攻坚的工作太多也不愿意一直纠缠在这件事情上,就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朱云生主动约见马建强,见面就说:“马总啊,你昨天和彪一刀这个混混结下大梁子了。他手下扬言要打要杀,这一伙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我找到派出所黄所长给他讲法律讲政策,总算基本上平息了!”
“谢谢朱书记!”马建强感激地说道。
“不过马总啊,你们企业长时间停工,三十几个工人没有事情干每天损失也大,我也替你着急。”朱云生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感谢朱书记对我们企业的理解和支持,还要拜请朱书记给我们做协调工作,争取早日复工。我们一定把项目实施好,做成精品工程。”马建强谦恭地给朱云生送上一支烟,哈着腰给他点着。
“我昨天晚上专门找到彪一刀和群众代表,磨了一夜的嘴皮子,他们都要求你们企业要多少给点补偿,毕竟还是占了他们社上的河滩地,也多多少少要毁一些林木。你的意见呢?”朱云生靠在椅子上吸了几口烟,眼神高深莫测地看着马建强。
“朱书记,我也同意再增加一点补偿,只要他们不再狮子大张口。”马建强诚恳地说。
“我看这样吧,十万元确实太多,你们拿出六万元,我再去给老百姓和彪一刀他们做工作,看看能不能做通!”朱云生显得也很诚恳。
“朱书记,六万元太多了,他们这就是敲诈啊!我们愿意增加到两万元。”马建强意外而愤怒。
“马总啊,我刚才说了,彪一刀一伙不好惹啊,我这个党高官也不敢得罪他们哟!你在青松村建设水库,彪一刀一伙保不准今后还会来找干事。马总啊,你是外地人他是地头蛇,我建议你还是舍财免灾为好!”朱云生语重心长中夹杂着威胁。他知道马建强胆小怕事。
“朱书记,他们这是赤裸裸的敲诈。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马建强还想改变补偿的资金数目。
“法不责众啊,马总,你昨天也看到了,阻工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三十三个啊,总不能把他们都抓了吧。即使公安局把领头打架的彪一刀抓了关起来,他几天出来之后还不是要来找你的麻烦?”朱云生见马建强油盐不进,显得有点不耐烦。
“那好嘛,朱书记,就依你定的数字。我们好久能够开工呢?”马建强绝望地说。
“你们把钱准备好交给我。我下午就亲自去做他们的工作。马总,你对任何人都不要讲你增加了补偿款哟,万一老百姓知道你增加了钱以后还会找茬问你要钱哟!”朱云生显得十分通情达理。
两个小时后,马建强把六万元钱交给朱云生。朱云生叫来彪一刀,交给他两万元,说“你去给老百姓兑现补偿,一家五百元。剩下的给你和兄弟们喝酒!”
彪一刀带着两个跟班一家一家的打招呼:“那片河滩地是社上集体的,我昨天带人帮乡亲们打架才帮你们要来补偿款,每家三百元,还剩下点钱留给我受伤的弟兄们交医药费。拿到钱就不要再去闹了,谁再去闹事我就回来收拾谁!”老百姓见彪一刀发了话,接了钱后果然不再闹事阻工。
王军知道青松村水库项目顺利复工后很是高兴。他顾不上挨打后又痛又酸的双腿,专门跑到现场去看。马建强站在水麻柳树下默默吸烟,看见王军过来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听说是朱书记亲自协调解决的,你们给了多少补偿款?”王军关切地问。
“就是他亲自协调的,没有花多少。王书记,能够顺利施工就好哟!”马建强心事重重的说。
王军见他不愿说具体的数字,也不多问。叮嘱了一些注意安全、确保质量和工期的话之后,又进村入户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