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乃梅国奇石打造。传说奇石在大雪天炽热,烈日炎炎下却冷若寒冰。
梅国老剑圣宠爱徒儿,用尽毕生积蓄心血,为其打造了这把神兵。奇石坚硬,打磨足足三百天,其间死伤无数锻造师,才得此细剑。
融雪,此一代的剑主,便是老剑圣爱徒。
融雪隐匿山林多年,世人早已忘记这绝世好剑。女子喜舞,善舞,奈何家国战患不得不拔剑起舞。剑起时,不见红绫飞舞,唯见血溅衣袂。
“剑主,天上飘雪了,你衣着单薄还是回屋去吧。”剑侍小芽说道。
融雪好似通主人心意,竟然闪耀发光,几个呼吸过去,女子身前不落半片雪花,靠近剑主时小芽觉得无比温暖,如拥炉覆衾。
持剑人转过身,缓缓说道:“无碍的,芽儿。你先去休息,明天我们还需起程。”
剑侍听罢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又要出远门,每次去都九死一生。听人说青国就要攻打咱们了,定是又唤小姐去拼命了。”
女子皱了皱眉,“哪来那么多怨气话?”
见剑主生气,小芽不敢多言,快步离开了。
次日的雪依旧下的很大,融雪剑主在等待自己的剑侍一起出发去梅国国都。雪与血交融,十几岁的姑娘脸儿漂亮,娇弱的身体平躺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死状安详。
如神祗在人间的一墨画卷。
可红色异乎寻常的眨眼,这看似美好却十分不和谐的场景,看得人眼角湿润。融雪在悲鸣,持剑人在颤抖,大地在震颤。
梅国宰相如何都想不到,自己阳间路走到尽头居然是因为一个小小不起眼的剑侍。剑侍一生侍奉主人,剑主终则埋剑于山林,后自刎于彼时。
青国,我去便是。
首辅,我杀便是。
“此去之后,梅国与我,再无瓜葛。”
———————————————————————————————————————————————————————————————————————————————————————————————————
青国不如应安,都城的建筑没落,远没有应安半分气派。皇宫在都城东南角,既不熠熠生辉,也不浩然壮阔。
城内的人稀少,个个像是丢了魂,唯一寻着个能搭话的,却也苦不堪言,直言是战乱耗空了家底,一家人中,儿子尽数战死,唯父母独活,妻儿活活饿死。
小肆的心乱成了一锅粥,与搭救自己性命的女侠作别后,首辅大人的饭量日渐下降。
“茶不思,饭不想。”丫鬟呢喃道。她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小肆的伴身丫鬟,令她不解的是:自回都城后,夜晚的猫叫变多了,孩童的哭啼声变多了。
青国首辅定居在青国最贫穷的一条街,说是要体察民情。至于为什么夜晚不再安宁,小肆明显感觉到了死士们的离开。
“我的价值就只有这么多了吗?”小肆心想着。
费尽心思才想起的名字,却每时每刻印刻在自己的心头。小肆后悔万分,自己为何没有开口呼喊她的名字?
一个愣神间,错失好局。青大王在棋盘的另一侧放声大笑,“想孤有生之年居然能赢先生一局棋,真是心满意足!哈哈哈哈!”
小肆羞愧难当,他觉得自己一定丢光了这个梦境的首辅的脸。随后,几局尽是大胜青王。
“臣还是觉得,进攻梅国的方案应当再多些斟酌。”
不知是输了棋局还是谏言的原因,青王的脸色并不好看。丫鬟心思细腻,察觉到了此时的尴尬气氛,就要张口说什么。
小肆却突然直起身子,翻手便是一巴掌,怒道:“茶水凉了,换。”
丫鬟这才踉跄爬起,端着茶具匆忙离开。
“先生的谏言,孤,记在心中。只是求先生给些时间,容孤再思量。”青王的脸色缓和,知道自己已然失态,起身请辞了。
傍晚时分,小肆才匆匆赶到丫鬟房前。
“今日事,可知为何掌你嘴?”小肆低声说道。
丫鬟没有应声,只是低着头。小肆见她如此,无奈解释道:“下人插话,且我顶撞了青王,杀我需要思量,可捏死你如踩死蝼蚁。”
脸上还有掌印的姑娘这才幡然醒悟,恭敬作揖:“小的知错了。”
小肆上前轻抚她的脸颊,沉默了半晌,“我所行之事,皆如刀尖跳舞。你若没有这机灵劲,给你些银两,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小的誓死追随老爷。”
叹了口气,小肆的心思再次跳出云层外,不见边际。
青国此时的军需耗尽,俨然强弩之末,可青王又骑虎难下,如若战败,自己难辞其咎。若打赢了,也算不得半点好处。
次日,丫鬟便递上了来自青王的请柬,青山野游。
———————————————————————————————————————————————————————————————————————————————————————————————————
龙康恢复了宁静,夜晚的孩提哭声消失,同样消失了还有一个江湖术士和钟先生。
笑声大过哭声,哭声弥留之际,笑声也辞别。
模样丑陋的读书人走在阴阳交接的小路上,骤然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呢喃了一句:“雪先生。”再次迈步赶路。
阳间阴间都没了雪先生的气息。
驱鬼邪士临终的遗言震撼人心,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黑雾,这片不知名的黑雾同样笼罩在钟先生的心头。
“但愿那小儿没有哄骗于我。”钟馗自言自语道。
棋平城隍,隐匿黑雾。欲吞天覆地,扭转阴阳。
————————————————————————————————————————————
青王一年一度的野游如期举行,狩猎、美酒、熟肉充斥着此次青山游。
“鸟知山林之乐,众卿知与孤游而乐,不知孤因爱臣乐而乐。”青王醉醺醺地赋诗高歌。
下一刻便图穷匕首见,“首辅大人,前日跟孤说,劝孤不要再攻打梅国。”
“上次未说的详细,还请先生这次说的明白些。”
小肆的冷汗不停歇地在流淌,伴君如伴虎,现在自己的每一言每一语都关乎着无数人的性命。按理说,自己在梦境中不该惧怕这些的,可如果自己丢掉了性命,难保自己能否安然无恙地重返秦月池。
尽量让自己的手不颤抖,小肆端起了酒杯,向同行以及青王致意,举杯昂首入腹。
“一时失言,不占那梅国十五州,何谈腹中梅子酒。”
青王听罢眯了眯眼睛,没再言语,可脸色明显喜悦了几分。
黑色的光芒从林中传来,闪烁在酒席间,几个呼吸间便来到青王身边。
“有刺客!”
暗中的守卫多到让人战栗,小肆见到死士的人数心中不忍苦笑,“你青王的心机啊。”心里想着,摇了摇头,径直起身离席而去。
一击未果的刺客十分精明,亦不贪功,扬长而去。
走时仍然留在一句话,“我梅国之酒,唯大丈夫饮之。”声音听起来让小肆觉得熟悉又陌生,就如同在哪里听到过,可也辨别不出男女。
——————————————————————————————————————————————————
再见女侠时,已过半月之久。小肆逐渐在梦境中迷失了自我,纵使他每天照着镜子告诫自己,这不是自己的世界,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我,真的是首辅大人了。
可看见融雪细剑时,他一激灵,我是小肆,一个无常使。
于是便多了个痴傻儿,冲着剑主傻笑,笑得很开心,如花儿向阳,鱼儿浴露。剑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说,更害怕自己下一刻便让融雪飞舞。
“姑娘的气息浑浊,步伐有些许混乱。可是受了伤?”
“无碍的。”
“善,上次未曾询问女侠姓名,这次可否告...知。”下一刻,剑主倒在了驿站的门前。
本就贫苦的小肆再次拮据,药铺老板真该千刀万剐,不得善终。心里诅咒着老人家,又忽然想到自己是个无常差,又双手合十,“祖师爷勿怪,祖师爷勿怪。”
给剑取名叫融雪的姑娘在昏倒后三天才睁开眼睛,“芽儿,我渴。”
茶水递到姑娘面前时,她才发觉,芽儿依然离世,那递水之人是谁?自己无心回忆...最伤己心。
“芽儿是谁。”首辅大人老奸巨猾地问道。
“与你无干。”梅国第一剑客转过头去说。
“莫不是姑娘乳名,那我遍唤你芽儿好了。哎呦,你怎么掐我啊。我告诉你,我可是青国首辅,宰相之位。”
见女侠不说话,小肆又说:“位于天齐,明白吗?”
女侠听了掩嘴嬉笑道:“位于天齐的大人,为何住得如此贫寒。”
小肆一时间不晓得怎么反驳了,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打量了下首辅大人自己的住所,四下破损不堪,院里坠着些枯了腐朽的树枝,好在丫鬟在,也算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内屋内飘着清香,并没有异味。
融雪在小肆的脸边擦过,沉寂三日,再次感应到主人的气息,竟然自己从剑鞘内飞出。
握住融雪的那一刻,女侠的气息变了,俨然若神人,低眉可折三千腰,拔剑斩尽天下诏。
“我见到神仙了,是谪仙人啊。”小肆心想。
亦如第一面时的感觉,英气逼人。
“位于天齐的首辅大人,你这里有梅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