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雪同学,你迟到了,迟到的同学按照学校规定不予报名”
“老师,现在是10点55分啊,还差5分钟啊。”
“报名时间改了,截止10点50分未到者一律不予报名”
“老师求求你了就给我报名吧好不好,下学期报名我一定第一个来,您就行行好通融通融好不好。”
“不行,不能通融,我通融一个你,下次大家都学你方瑞雪不按照规定时间报名,这不是乱了套了吗,我该怎么管理学生啊。”
偌大的礼堂只能听得见方瑞雪的心跳声,嘈杂喧闹的人群声仿佛被消了音一样。她听着自己的心脏起伏,渐渐地有一种被扼住喉咙、按住头颅逐渐的沉入海底的感觉。瞬时间,呼哧呼哧的粗气从她的口鼻中传出,好像下一秒她就要因为呼吸急促心脏骤停一样。她想找个角落蹲下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嘈杂声和心跳声融合成了更混乱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朵和大脑,她一个站不稳瘫坐在了地上。意识告诉她现在需要吃药,因为她的哮喘病犯了,她还记得来的时候她亲手把药放在了旅行箱中间的小夹层里,现在却怎么也看不到旅行箱,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什么也看不到。她哭了,这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感受到绝望了。眼泪顺着脸颊越流越快,面部的弧度、鼻子、嘴巴并没有对它产生阻碍。
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胳膊支撑着身体将头转向枕头的方向,上面星星点点的残留着眼泪的痕迹,她心里想着‘天,怎么又做梦了,’顺手抹了一把眼泪倒头继续睡了。
“哇,好帅啊,他是新来的辅导员吗,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呢?有没有女朋友啊?”一群单身大龄女老师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江老师,刚下飞机就来了吧,上海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这是你宿舍的钥匙,把带过来的行李都收拾收拾,我们待会儿再见吧。”
“好,那主任我先去忙了。我们待会儿见。”
江枫眠单手轻松的提着行李,进了他位于宿舍最南边的房间,房间的采光很好,这是他来顶替位置的前辈住的地方,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关于前辈的事,他也不想知道太多。只是觉得舍弃这个阳光普照的房间不住会不会有点可惜。
“小雪起床了,都快9点了,你怎么还在睡啊。今天第一天复学去学校报名,得去早点啊,中午舅舅还要去单位哪,就没人送你了啊。”
“好,妈我知道了。”方瑞雪揉揉惺忪的睡眼,懒懒散散有气无力的爬起来,接着又一下子倒进被窝,她枕着放在头下的胳膊,嘴里念叨着才几点啊,一边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天哪!都快9点了,妈,快9点了啊!来不及了啊,要迟到了啊!”方瑞雪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顾不上叠被子,嚷嚷着让妈妈把一周前买的新衣服找出来穿上。吃了一片吐司面包,抓着书包催促着妈妈就出门了。舅舅在楼下的车里等了1个小时,见到方瑞雪调侃到:“小雪,你也太慢了吧,到学校老师都下班了吧。”方瑞雪哼了一声说“还早还早,不急不急。”一旁的妈妈一脸的无奈。
方瑞雪去的不算晚,还有许多拖着行李箱陆续赶来的学生。他们看不出半点着急,有的只是对新学校的期待和大学生活的向往。
“妈,看吧,我说吧,来的不算迟吧。”方瑞雪得意的朝妈妈挑了挑眉露出招牌式笑容。妈妈撇了撇嘴,不想搭理她。
“你好,同学,请问英语专业在哪里报名?”
“方瑞雪吗?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陈子涵啊,不记得了吗?去年大一一起参加过军训的啊,我在你后面的后面站着哪。”
方瑞雪用力握着行李箱的拉杆,难堪的咬了咬嘴唇,露出招牌式微笑,“陈子涵吗?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啊,实在不好意思。”
方瑞雪的记忆远没有这么差,她只是不想回忆起去年的任何人和事,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失败,超强的自尊心让她觉得自己丢足了面子,她不愿意接受自己休学的事实,更加不能面对自己又一次因为躁郁症(双相情感障碍)休学的事实,这意味着她又一次被它打倒。十年了,从方瑞雪第一次诊断出抑郁症已经过去十年了。她那时还小,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刚刚小学毕业。小升初虽说成绩不理想但好在还是过去了,漫长的暑假对她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放松机会,出去旅旅游也好,逛逛街吃吃喝喝也不失是个好选择,但她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倒不是她看起来有多消沉,依旧是侃侃而谈,只是不像之前那么主动搭话了,她没有任何出门的欲望,躺在沙发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电视不知疲倦,你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再问她就烦躁的甩出一句“我没事儿,我好着呢。”然后继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电视
九月份开学的时候,方瑞雪已经是名初一学生了,而一个月之后,一套繁琐的手续办完,意味着方瑞雪可以在家好好休整一年。
这一年方瑞雪过的倒着实轻松,妈妈舅妈带着她去了不少地方,逛了不少商场,美食自然也吃了不少。她是开心了,整个人也精神了。而从方瑞雪出生就辞掉工作的妈妈因为她苍老了许多,额头上又新添了几条皱纹。方瑞雪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妈妈表达,她连一句“妈,谢谢你。”都是鼓足了勇气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初三,比同龄人大一岁的方瑞雪并没有顺利考上理想高中,她因为班主任对她的偏爱和“自以为是”的作风,理所当然的落榜了。任课老师们纷纷表示惋惜,这个曾经“无法无天”来学校一周不超过两天被称作是“天才”的孩子怎么能被区区中考就拦住了去路。
但好在小舅舅帮忙找了教育局的同学,以方瑞雪当着校长的面承诺一定会好好学习为保证,才得以进入这所省重点中学就读。
高一并没有很顺利的结束了,高二文理科分班,方瑞雪果断选择了文科,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是为文科而生的。之后的高二开学不到一个月,方瑞雪就选择了休学,毫无疑问她又受到了外界的刺激,加上秋季是疾病高发期,又已经停药半年,会发病也是情理之中。
庆幸的是方瑞雪以还算优异但还不够满意的成绩考上了奉元外国语大学,亲戚们把这所家门口的大学简称为“奉外”,妈妈的开心是显而易见的,不爱喝酒的她那天喝了好几杯葡萄酒,醉意昏沉的嘴巴咧的老高,笑嘻嘻的东倒西歪的说个不停。而她不知道方瑞雪看着她的样子转过头偷偷的哭了……
大一对方瑞雪来说并不是如意的一年,这年是她第三次休学了。虽然她几乎快要坦然接受了,接受这就是她的命运的事实,但她却仍觉得她是可以改写命运的。她内心对自己患有精神类疾病很是抗拒,可表面上还要假装无所谓,时常用“我有精神病啊”调侃自己,经常逗得身边人哈哈大笑。
“方瑞雪啊谁叫你去年不跟我们一起好好上学的,要不今年你也是学姐了,坐着接待学弟学妹的可就是你了啊。”
“可不是嘛。”方瑞雪笑着说
“在这边填一下个人信息。”方瑞雪一抬头就看到了笔记本电脑前正襟危坐的江枫眠。多年以后方瑞雪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江枫眠的情景,她形容那天看见他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成了静止的背景,唯独他浑身散发着光芒,她大脑空白到想不出任何词语形容他的帅气,她喜欢他目光专注的样子,也喜欢他身上穿的黑色夹克衫,她以为终于遇见了自己生命中的白马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