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五走到柜台前，伸手敲了敲柜台，把瞌睡的店小二给敲醒了，“客官，喜欢的可以多买点哦，都是孤本。”然后发现不对，定睛一看，是个满身补丁，嘴唇冻得发白的女娃！不仅没嫌弃，还来了兴趣，“哎哟，可了不得，我这店还是第一次招待女顾客呢，怎么样？看上哪一本？算你便宜点。”
苗小五满脸堆着笑，道：“小二哥，请……”
话未说完，对放笑脸一收，不乐意了，“怎么说话的呢，怎么说话的呢，上来就叫小二，看清楚，我不是跑腿的小二，我是这的老板，免贵姓邓。”
呀……苗小五暗暗吐舌，上来就惹到人了，忙改口，“是是是，我的不是，邓老板，有个东西想给你看一下。”
邓老板斜睨着苗小五，“啥东西？我可告诉你呀，我这是正经书坊，你可别拿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看。”
苗小五差点吐血，对着那些春宫图，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自己这是正经书坊的。她从斜挎包里掏出那本装订好的画本，这可是她两个多月的心血。道：“就是这个。”
邓老板接过，看到封面上大大的写了“西行记”三个字，撇着嘴翻开了第一页。
……
苗小五在柜台前站了许久，而邓老板拿着画本一直在看，时而惊叹时而皱眉，甚至看到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还真情实感的落了两行泪。他眼睛看着书，一手摸索着茶杯，苗小五看茶杯是空的，还很贴心的给他倒了杯水。
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页。
邓老板急不可耐的问道：“后面的呢？怎么没了？”
苗小五道：“后面还没画出来呢。”
“精彩，实在精彩！这是大师之作呀，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关键是——感人！”邓老板紧紧地握着画本，一刻也不想松开，“这位大师是谁？能否引荐？”
苗小五想抽回画本，但邓老板死死握住，硬是不松手，苗小五没法，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这声疑问起码高了八度，邓老板自觉失态，捂了捂嘴巴，压了声音道：“你？真的假的？别诓我。”
苗小五摊摊手，“如假包换，虽然我外在条件是差了点，但这《西行记》确实为我所画，这不家里穷，揭不开锅了，才想着拿来卖，不然，我可舍不得卖。”
“卖！必须卖！”邓老板激动道：“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嘛，这样，我买了，这本，加你后续画的到结局，买断，一两银子。”那豪情万丈的样子，好似他不是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本书，而是花了千金买了不老仙丹。
苗小五脸色立马暗了下来，这人难道是看到她脸上写着“我很好骗”？
“邓老板，我是真心实意想与你合作的，但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诚心，莫非是看我乡下来的，想讹我？”
“哎，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呢，我这人做生意像来童叟无欺，正大光明，我怎么就讹你了呢。”这么理直气壮样子，活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再说了，这画本到底是不是你画的还另说，说不定是你偷来的呢。”
这人！……除了上湖村那几个妇人，苗小五还没见过这么会耍赖皮的男人，一时无语，算了，京山县又不止他一家书坊，本来是想着生意不好若是自己这画本救了他的生意，那后续就能多卖些钱，现在看来，还是不能想太多，乖乖地去找那些生意好的就行了，为什么要来找这个无赖？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没啥好说的了，这京山县的书坊多得很，生意也比你这好，我不信每家都跟你似的这样赖皮。”苗小五抬手去拿画本，还是被邓老板死死的攥在手里，他不松手，她也不松手，两人都怒视对方。僵持了一会儿，还是邓老板败下阵来，伸手拍了下苗小五的手。
“行行行，大师，我错了。”然后将画本藏在怀里，“这你可不能卖给别家，与他们的风格不符，你这不是害了他们么，嘿嘿，但最适合我不过了。”
对苗小五来说，卖给谁都一样，只要能出钱，“那你出多少钱？”
邓老板讨好道：“您说多少钱。”
“你要让我说，那一千两一万两我也是不嫌多的。”
差点没把邓老板吓晕过去，“哎哟姑奶奶，这样，十两，十两行不行？”
十两？苗小五其实对钱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到底一两银子能买什么，十两银子能买什么，她是糊涂的，但是对方这么爽快的开出十两，那肯定还能更高，于是仍是板着脸，道：“看来你真不是诚心了的，那我……”
“大师大师，这可是最高价了，在京山县没有比这儿更高的价格了，再说，你这不还没画完的嘛，十两只是这一部分的钱。”
苗小五不说话，看着他。
邓老板继续道：“听我说，这类画本呀，在京山县这小地方卖不出啥名堂，我在郢州和京城都有熟人，到时候拓印几万本甚至十几万本，在京城和郢州卖，保准一抢而空，那才赚钱，等赚了钱再给你分成，那就不止十两了，您看可以吗？”
这倒是可以，苗小五想着。
“但是呢，我现在也不能给你十两银子，先给五两，等我亲自去一趟京城，把这事定了，再给五两，到时候咱再正经的签个协议，你放心，我这是诚信经营，绝不耍花样。”
苗小五幽幽道：“你耍花样也没关系，等你们在京城把这画本卖出名声了，我再把后续卖给别的书坊，那他们赚得更多，最后亏的还是你。”
邓老板心里一惊，看来确实不能耍花样了，这看着傻傻的小姑娘，精着呢，于是陪着笑，道：“是是是，大师你说得对，我保证绝不耍花样。”然后从柜台掏出五两碎银子，给苗小五过目，然后还贴心的用一个小布袋装好，双手奉上。
苗小五接过，把钱捏在手里，道：“那行，先这么着吧，我先走了。”
“等等，这个，大师，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到时候画本上要印作者的名字，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名扬天下啦。”
苗小五想了想，道：“我不想出名，只想赚钱。这样，画本上就写江湖散人吧。”
“江湖散人？真不用本名啊，这可是个好机会。”
“不了，怕麻烦，走了。”
“小江，等一下。”
小江？哦……“还有何事？”
邓老板又从柜台里抽出两张宣纸叠好，递给苗小五，“用这个，没纸了就来找我拿，画在你那快要糊了的纸上，属实浪费。你尽快画呀，这画本能大卖。”
苗小五接过，放在包里。
邓老板又道：“还有，你家是哪儿的？我要是有事，怎么找你呀？”
“上湖村的，一街口每天都有一个赶马车的范五伯，你要是找我，就请他给我带句话，就说苗再川家，他就知道了。”
看她说得这么顺溜，邓老板突然一手捂住心口，就差两眼飞泪，“你，成亲了，丈夫是苗再川？”
苗小五满脸黑线，“苗再川是我爹！”
“哦哦哦，误会了误会了。”然后苗小五转身就要走，邓老板还在身后絮絮叨叨“记得呀，尽快画，还有我的名字是邓小飞，邓小飞记得哦。”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但他话才刚落音，就见苗小五刚跨出门槛的脚飞快的收回来了，一闪身人已经在双开的大门后藏得严严实实了，还没等邓小飞询问个究竟，门外进来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