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永远是最美好的,回忆之后,现实就是荆棘丛生的伤。
许久,秋月睁开了眼睛,明明是美好的记忆,却莫名流了泪。回忆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的手轻轻的包着自己的,温柔的教她一笔一划。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她又一次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记得那人手上的温暖,和他身上的清香。
也不知道,自己和他的曾经。
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忘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装饰清幽雅致的房间里。房间很雅致,装饰的东西也都是上品。
楠木书桌前,一个女子穿着青色裙子,垂眸绣着花。
窗外胡杨枝被风吹动,影子落在女子的脸上,恬静而温雅。
她又不由得想起来了那个梦中的人。他也是这样一身青裙……整个人带着温和安静的味道,她不记得那人的名字和容貌,却下意识的将他与女子比较了一下。
女子是看起来很温和恬静的,只是却总感觉少了什么。
而他身上的气息,可以让人无声的沉沦。
心中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它狠狠的绞紧,叫它无法动弹。
她坐起身来,看着女子的身影,目光却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那个被她忘记的,却又死死藏在心里的人。
那个温柔的教她写字,教她读书的人。
那个让她对待所有人都要怀以温柔的人。
被秋月看了许久,女子也感觉到了,却仍旧不紧不慢地绣完最后一针,优雅的拿出剪刀,将线头剪掉。
“醒来了啊。”女子放下绣棚,给她倒了一盏茶放在床头,她倨傲的打量了秋月一眼“醒来了,就先喝盏茶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风其凉,取自北风其凉,雨雪其雾。”
她拨弄了一下自己涂着蔻丹的手指,笑得优雅,无处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仪态:“炎国的遗民,叫你去侍奉王是高看你,父亲还要我来问你的意见。
这样告诉你,半个月后王就是这天下唯一的帝王了,称帝大典后,要广纳妃嫔。各级官员家里凡有待嫁女子的,都要入京参选。”
“啧,叫你去侍奉那天下最尊贵之人,可是你一个炎国贱民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还要代替我这么好听的名字……”
风其凉仍旧端庄优雅,但是她优雅的举止却掩饰不住她刻薄的性子。
“我就这么和你说,是我父亲把你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去替我进宫,就当是报答了,虽然穷酸了些。”
秋月被她的这番话惹得有些恼火,她性子虽然温和,但到底是被娇宠着的,如今被人这般说着,心中也起了怒气。
她救了自己,然后自己替她入宫,明明是等价交换的事情,她却要摆出一副自己占了大便宜的表情。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顾盈梦讨厌这些官家女子了。
顾盈梦啊……她自嘲的笑了,她这样的恶人,注定孤独。
哪会有什么朋友呢?
无论她过去的身份如何,她现在都是一个亡了国的人罢了,一个要靠着别人的性命为生的人罢了。
她就算不愿意入宫,她也没有办法拒绝。毕竟风其凉的确是救了她。
只是那个老人……
她低低垂眸,内心无比挣扎和厌弃。她怎么配?
那个老人,是那样的相信她,认为她可以带领他们,走出深渊。
明明,她自己就是一个带来噩梦的人啊。
她从来都拯救不了别人。
一时之间,她陷入了魔怔。
风其凉看着她这般模样,以为她是在忏愧,满意地笑了。她就知道,这等卑微的贱民,怎么可能会拒绝这样出头的机会?
她看了看秋月,撇嘴,切,长那么漂亮,肯定是祸水。
哼,叫这样的狐媚子去顶替自己的名字,可真是不爽呢。
“喂,考虑好了没有?快跟我去和父亲说说,他那人迂腐得很,你不同意,他是不会让你去的。”
哼,那个迂腐的老头儿。风其凉看了一眼自己指甲上的蔻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什么不能强迫别人家的女孩儿,他是知府,想叫别人家的女孩去替代自己,谁敢不从?
他当了那么多年知府,每天兢兢业业的,一点油水也没捞到,这些受了他恩赐的人,报答他一下,拿女儿去换自己入宫,不是很应该的吗?
他不愿意强迫自己的子民,正好,他这回去剿匪,救回来一个刚刚被抓的女孩,她说让这个女孩替代,他还不乐意?说什么要人家同意才行。
迂腐!
在这里,他是天,他是地,是他给了这些人恩赐,他们凭什么不去报答?
她越想越生气,却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仪态和举止,优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她放下茶杯,没有让茶杯发出一点声响。她看着秋月,颇有优越感。
呵,她这样的优雅气度,可不是一个炎国贱民可以相比的。
秋月看着她故作姿态的模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又轻轻放下。端起和放下的过程,杯中茶水毫无波动,像是一直放在桌面上似的。
喝好了茶,秋月站起身来,平静的回她“走吧。”
风其凉笑了笑,果然,这贱民就是抗拒不了飞上枝头的诱惑呢。贱民就是贱民,改不了的。
一点小惠就让她屈服了。
她浑然忘记了,是自己有求于秋月。
秋月跟着她走着,去寻找她的父亲。
这座府邸不大,摆设极为简朴,也没有几个仆人,可见主人的清贫。
再回想自己刚刚待着的房间的摆设,想必主人是十分疼爱自己的女儿的。
也是,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
她笑了笑,跟着风其凉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不止书架,其他所有地方,凡是可以摆放东西的,都摆满了管理民众,与民生有关的书本。
那些书本都被翻的卷边儿了,书页皱皱的,显然主人很是认真的一本本看过。
书房正中是一张小木桌,看起来破旧极了,随时要散架的样子。
一个头发有些斑白的长者从书堆里探出头来,颇为无奈又怜惜的看了风其凉一眼,又关心地看向秋月:“小姑娘醒了啊,身体还好吗?”
风其凉被他这般忽略自己,之问秋月的行为气到了,瞪了他一眼。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问着:“想必你也听其凉说过了,她与旁人……,唉,不知姑娘可愿意?”
秋月轻飘飘的看了风其凉一眼,风其凉忽然想起来,她似乎没有说要同意。而且,自己刚才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好?
秋月看着风其凉有些慌乱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