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南剑山庄,整个笼罩在一片洁白的山腰之中。即使有人打此路过,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山庄后院一间茅屋内,正燃着一盆红彤彤的炭火,火盆旁边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仆女,她一边翻着炭火一边拿眼偷瞧着自家小姐。却瞧她这几日成天的黛眉微锁满面愁容,每日除了去老夫人和庄主那里问安之外,回来就躲进房间再难得出去。她为了寻小姐开心,绞尽脑汁想出来许多的辙子,可这些对小姐都无济于事。
今天大清早,她偶尔瞧见园子里的那棵冬梅开得正艳,就顺手折了一枝回来插在陶瓶内。此刻小姐就呆呆的坐在桌案旁边,两眼失神的瞧着桌上的那棵红梅。她心中明白小姐她定又是为了那卜公子黯然神伤,再这样下去她非生病不可。
“小姐,我瞧着园子里的梅花盛开香气宜人,不如我陪你去散散心吧?”
“小珞子,我哪里都不想去,要瞧你一人去吧。”南玲儿淡淡回道,她幽幽叹了口气,心中愁肠百结。
小珞子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无可奈何的道:“自从卜公子离开以后,小姐你就整日茶饭不思魂不守舍的。早知如此我那天就不该听你的话拦着他,让他进来瞧瞧你也是好的。”
“见到又能如何?该走的终究也是留不住的……”南玲儿双目黯淡,一滴泪无知无觉的滑落下来。
“小姐,都是小珞子不好,我不该又提起他来惹你伤心。”
南玲儿喃声道:“要是我娘还在人世那该有多好,我此刻真想抱着她大哭一场。”
“小姐,你这个样子倒叫我好不伤心。要是小珞子也能御剑飞行就好啦,现在就去把那卜公子给你找回来。”
南玲儿哀叹一声也不作答,又愣愣的瞧着桌上的梅花。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出声唤道:“小师妹可在屋里吗?”
小珞子急忙抹去泪痕迎了出来,见是鲁虹云便道:“原来是鲁姐姐来了,快些进屋里吧。”
鲁虹云踱步进屋,看到南玲儿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下已是明白几分。
“鲁师姐,你来了。”南玲儿招呼了一声,她想站起身子可却觉没有一丝力气。
鲁虹云笑着道:“师妹就别起来了,咱们可又不是外人。”她坐到桌边,瞧了南玲儿一眼道:“我就晓得这几日你定是心里不痛快,竟然也不去演武场练功了。”
“师姐,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心里明白。没想到小师妹你用情如此之深,你早先该料到他身世不同于常人,岂是我们这等人可以高攀的?况且王家富贵的公子,又有几人能够付出真心?像我们这种人在他们的眼里,无非就是空闲时的玩物罢了!”
“师姐,不是的,卜师兄绝对不是这种人。”
鲁虹云打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道:“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吗?”
南玲儿默默点了点头,但她心中还是无法相信卜丙对她只是逢场作戏。难道自己真的就是他聊以寂寞的玩物吗?不会的,他不会是如此绝情的人。
鲁虹云道:“想当年我也是情窦初开,被那主家的公子花言巧语的哄骗,便实心实意的喜欢上了他。可我的身份毕竟是个奴婢,他也只不过把我当成他打发空闲时的一件玩物而已!那时我万念俱灰,便想着一死了之。若不是掌门师傅他恰好路过将我收留,我早已在那林中自尽了。”忆起往事,鲁虹云不由得伤心落泪。
南玲儿摇了摇头愕然道:“可是卜师兄来到庄内多年,一直行事光明磊落,他绝对不是那种言不由衷的人。”
鲁虹云叹了口气道:“小师妹,即使他百般万般的好,那又能如何?他最终还是不可违背父命,你也仍是要听从掌门师傅的话的,你们俩归根结底也是很难走在一处。听师姐的话,还是早些将他忘记吧。”
南玲儿呆呆的看着鲁虹云,双眼里只是止不住的落泪。突然“哇”的一声嚎啕痛哭起来,鲁虹云急忙移过身去,将她揽入怀内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便也作罢,有道是人生无常哪里有诸事顺遂的?”
屋内南玲儿正是伤心欲绝,屋外却也传来阵阵女子的悲泣声。小珞子陡然听到屋外有人哭泣,一时纳闷便出声喊道:“是谁在外面?”
就见有人抹着眼睛走进来道:“是我。适才门外听到南师妹哭得伤心,不知怎的就跟着哭了起来。”
几人顺声望去,却是陈嫣。鲁虹云道:“你怎的也来啦?”
陈嫣道:“我是来瞧南师妹的,偏巧大师姐也在。”
鲁虹云知道她因为阿墨不喜自己,当即起身道:“我来了也有些时候,这便就告辞了。小珞子,你好生伺候着南师妹。”
“鲁师姐你先别急着走!”陈嫣突然喊住她,“这几日我同南师妹一般的伤心难过,师姐你自然晓得我是为了什么。”
鲁虹云淡然道:“我知道。”
陈嫣道:“从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点比不过师姐,现在我全然想通了。其实并不是我和师姐之间的问题,关键是旁人如何的看待你我。若是别人的心里装着你,眼里自然看到的全是你。若是别人的心里装不下你,纵使你再好十分他也是不屑一顾的。”
鲁虹云愕然道:“哦?陈师妹你何出此言?”
陈嫣面色悲戚道:“我一直以来作茧自缚,心中对鲁师姐实是怨恨已久。如今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错怪了你,只是可笑自己的痴傻!鲁师姐,今天我在这里跟你陪个不是,还望师姐不要怪罪于我。”
鲁虹云连忙扶住她,欣慰的道:“你能想得透彻固然很好,我还想着如何去安慰你呢。”
陈嫣道:“鲁师姐,我想和小师妹私下说些贴己的话,毕竟我们是同病相怜,说不定我就解开了她的心结呢。”
“这样极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鲁虹云笑着迈步出去,小珞子刚想送客,陈嫣自旁拦道:“就让我送师姐出去吧。”
鲁虹云笑了一下也并不在意,陈嫣便跟着她出门来到院中。走的后院门前,鲁虹云止步回头道:“陈师妹,就送到这里吧。我还是有点担心小师妹,兴许你真的可以帮她结开心结也未尝不可,陈师妹这就快陪她去吧。”
陈嫣笑了一下道:“师姐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解开她的郁结。”
鲁虹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未走几步,猛然间只觉后背一阵刺痛,当即忍不住叫了一声。她迅速回头去瞧,却见那陈嫣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青铜短匕,正面目狰狞的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