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剑山巍峨秀丽,高耸入云。此际雪后的山峰已是云山一色,绵延层叠。在东方日头的眏耀下,宛如银龙跃然腾飞,凌空舞动。
后山一座较为平坦的峰顶,一对男女正伫立远眺。那少女青衣白裳,外面披裹着一件黄色的葛袍。少年则穿的是兽皮袄裤,他二人脚上都套着一双鹿皮靴。这时,少女耳畔的青丝偶尔被山风掠起,隐露出她白皙红润的娇艳脸庞。旁侧的少年冷不丁瞧见,竟然一时痴呆入迷,禁不住喃喃自语道:“山中雪景虽是壮美,倒哪里比得上南师妹的俏丽可人?”
少女闻言既不高兴也无责备,只淡淡的道:“卜师兄,你何苦又来打趣我。”
少年连忙摆手道:“南师妹,我可是有感而发,绝无笑你之意。”
少女黛眉微蹙,只是静静的瞧着远处的红日,这对男女正是南玲儿与卜丙二人。接连几天飞雪,这在南剑山还是实属罕见。这两日南玲儿也是对外称病闭门不出,即便是他亲自探望,也嘱咐了下人推脱不见,卜丙着实心闷难解。所以,昨夜傍晚雪方停下,他就迫不及待的前来约她,打算一早去后山赏雪。这次南玲儿却没有再避而不见,很痛快的答应下来,竟让他感到有些始料不及。
此刻卜丙见南玲儿瞧得出神,便是问道:“师妹,你又在瞧些什么呢?”
南玲儿道:“师兄,我听人说当今的大王把自己说成是太阳,而黎民百姓却盼望着这轮太阳早日灭亡。师兄,你说会不会有一天,这太阳真的会灭亡了呀?”
卜丙正色回道:“天上的太阳永远不会灭亡,只有残暴的君王才会灭亡!”
南玲儿又是问道:“如果有一天,让你当上了大王,你是乐意不乐意?”
卜丙笑着道:“自然乐意之至了,天下又哪会有人不愿意当王的?”
南玲儿神色忽而凄伤,也不理他扭头就向山下走去。卜丙见她无缘无故的生起气来,一时不解便追赶上来道:“师妹,小心雪滑!”
南玲儿头也不回,气苦的道:“不要你管!你走你的好啦!”
“师妹,你这是和谁怄气呢?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什么话,偏惹得你不高兴了?”
南玲儿停下身子,不知怎的双手就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卜丙忍不住近前,伸手扶住她耸动的香肩,柔声劝慰道:“师妹,你到底这是为何?也该跟我说个明白呀。”
南玲儿啜泣道:“我问你,近日是否有外人上山来了?”
卜丙不明所以的怔怔道:“外人?何来的外人……”
南玲儿流着泪拿眼一瞪他道:“你还在瞒着我!”她心中一恼,挣脱他的搂抱就又跑了开去。跑了没有几步,只觉脚下一软登时栽倒,整个身子便向山下滑去。
“师妹!”卜丙惊叫一声,急忙身子一纵扑了过去。他一伸手抓住了她的左臂,二人环抱在一处又滚了几滚。卜丙这才腾出一只手来,用力在雪地上一拍,借力抱着南玲儿腾身跃起,脚下刚好落在一把青铜宝剑之上。他施出御剑飞行术将二人落在峰下平地,这才把剑收好松了口气道:“师妹,适才真得好险,下次你可不许胡来了。”
南玲儿也是惊魂未定,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多半是羞涩难当。想着适才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紧紧搂抱,虽然当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心里却充满了幸福与甜蜜,这种感觉她还是生来头一次体会到。
卜丙见她不肯回话,只是倚着一颗树上喘着香气。心道她大概也是害怕极了,于是道:“师妹,刚才危急之时,你为何不施御剑术搭救自己?”
南玲儿脸色微红嗫嚅着道:“我,我一惊就全都忘记了……”
卜丙想她从来也没有出过山门,无论对敌和自救的经验都是知之甚少。遂也怨不得她,只是问道:“师妹,你适才可是怪罪我吗?”
南玲儿定了定神道:“我自是怪你不肯对我实言,难道前夜庄里没有生人来过吗?我都问过华师叔啦,偏你还诓我!”
卜丙想了想笑道:“原来师妹是为此事在怪我。哦,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夜里,的确是父亲身边的伍将军来过。”
“谁管那五将军还是六将军的,我心里在乎的是谁,难道还要我说吗?”南玲儿说到这眼圈顿时一红,止不住流下泪来。
卜丙瞧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不忍道:“师妹,都怪我不好。我本来抽空想告诉你的,就是怕惹你伤心才一直犹豫未决,所以迟迟没有开口。”
南玲儿道:“如今你实话说吧,到底几时动身?”
卜丙叹了口气道:“本来想再多盘桓几日,眼下怕是不行了。家父那边催着要我赶回,也不知何事如此紧急。”
南玲儿拭去泪痕难过的道:“你这般急着要走,日后再要相见恐是遥遥无期了。”
卜丙讶然道:“师妹你何出此言?”
南玲儿苦笑道:“当初你父亲暗里把你送到南剑山,难道光是指望你为学艺而来的吗?”
卜丙纳闷道:“不正是如此吗?”
南玲儿哀戚道:“你身为一方诸侯之子,竟然还这般天真!不久前,门中的神机院弟子已经探得消息,说是有人一直暗中网络天下各地的方王帮派,能人异士,据查其背后指使之人正是你的父亲。”
卜丙摇摇头不相信道:“可我父亲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南玲儿道:“你父亲声名远扬,天下众所皆知。当今王者无道,黎民百姓早就盼着有人取而代之。众望所归推举你父亲为首,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卜丙还是不解道:“那这和我来南剑山学艺又有什么干系?”
“你父亲志在天下,听说如今四大门派除了天宫院以外,其他三派都和你父亲多少牵些联系。若是当真他某天举事的话,只要他一声号令,天下哪有人不肯帮扶他的?”
卜丙惊道:“师妹,这可是逆天的死罪,你不可信口开河的胡说。”
南玲儿道:“我也是前天夜里,偶尔听到父亲同华师叔说起的,想必没有假的来。”
卜丙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他望着南玲儿道:“那这又与你我有什么相干?难道我的身份不同,师妹今后就不再与我相见了吗?”
南玲儿闻言惨然道:“只怕我父亲是断然不会答应你的,除非你愿意抛却将来的荣华富贵,甘愿做这南剑山庄的掌门……”
卜丙一时难为,只呆呆的愣在那里。南玲儿见此心中万分苦楚,银牙暗咬一扭头就跑远了。他张了张嘴想要喊住她,可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空荡荡的山谷里,令他感到无比的幽凉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