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一盏青铜碗灯的灯火映着兽姥姥清秀白皙的脸庞,她的眼里泛着滢滢泪光。
“姥姥,你怎么流泪了?”安献望着兽姥姥,心中不明白她为何难过,只猜多半是与洞口那座石像有关。
兽姥姥拭去泪痕刚想说话,石榻上的卜丙这时却“哎呀”一声醒转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我这是在哪里?莫非是到了阴曹地府吗?”他侧目一扫看到石榻附近坐着只肥大的黑猿,正倚在石壁上“呼噜呼噜”的打着盹。他一惊使力爬起,只觉浑身酸痛难当,禁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小子,你可醒过来了吗?”兽姥姥踱步走了过来。
卜丙这才看清原来自己竟是在一个石洞之内,他打量了兽姥姥一眼,又瞟了一眼安献。他记得自己在身中剧毒时,就是这少年突然冒了出来,至于后来情形怎样他也就不知道了。一想起自己遭遇贼人陷害,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孙乾那老匹夫着实可恶!竟使出这般卑鄙的手段害我,待我好了定不会饶他!”
兽姥姥自旁冷笑一声,沙哑的道:“南剑山的后辈现今竟自相残杀起来,倒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不知那南无晏若是活到今天,亲眼目睹到这番场景,又会作何感想呢?”
卜丙听罢心里微微有些愠恼,他想这妇人怎恁的无礼,再怎么说也不该直呼师祖爷的名讳吧。转念又想自己如今既是身在此处,八成是她和那少年救的自己。于是他暂压心头不悦,坐在榻上抱拳为礼道:“请恕小的不便起身,两位的救命之恩实难相报!”
兽姥姥闻言冷哼一声道:“谁稀罕你的报恩了?我只是看不过你被恶人所害罢了!这会儿熬了半宿老太婆我也有些累了,小献儿,就委屈你先陪着他好啦。”她说完转身走到纺机边的一块兽皮上,卧了下来再不吱声。
卜丙心中疑惑不解,他瞧这妇人虽是鹤发白眉,但容颜清丽毫无老迈之态,只是声音沙哑略显苍老一些外,怎么也算不上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可她偏口口声声倚老卖老,竟然还和师祖爷齐肩并论。要知道师祖爷早已过世百年有余,难道这妇人还成了精不成?他暗自揣度只觉可笑。
这时,安献走过来问道:“卜师兄,你身上的毒已经好些了吗?”
卜丙笑了笑道:“原来你就是阿陌带回来的那个小师弟,这次还多谢你出手相救。我身子已是不打紧了,这会儿感觉好多啦。”
安献道:“卜师兄,你怎会识得我?”
卜丙道:“昨晚我中毒昏迷之前,听到你和孙乾那厮说了些话,便已然猜到是你了。”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你又缘何落到此处?我听南师妹说你偷偷溜下山去寻姐姐啦,她还为你担忧了好一阵子呢。莫非那边的妇人便是你的姐姐吗?”
安献摇了摇头道:“她是兽姥姥,却哪里是我的姐姐?卜师兄,其实我并没有私自下山,这些都是孙乾他们扯谎骗人的!”
“哦?”
“卜师兄,你听我慢慢道给你听……”接下来,安献便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那卜丙听到恨处不由作声骂道:“这师徒俩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真是杀一万次都不解恨!”
待安献讲完他又道:“怪不得他们要栽赃陷害我,原来是担心我听到机密背地里去告发他们。”
安献道:“卜师兄是听到什么话?竟惹得他们要置你于死地?”
卜丙道:“昨晚我心中烦闷,便去到花园中闲逛,无意间竟瞧见黄源那贼厮躲在假山石后,不知与何人拉拉扯扯的。我便躲在附近,倒听得象是小师妹屋中的那个奴婢胖丫头的声音,只听她边哭着边厉声骂道:‘黄源,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亏我平时待你那般好,现今你得意了却要过河拆桥啦!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有我帮衬着你,你能够有今天吗?’那黄源贼厮只是叫她放小声些,生怕被别人听了去。我私下里也听人说起这姓黄的贼厮品行不端,只道他是欲与那胖丫头行些不轨之事。心中只觉恶心龌龊,便想早些离开。谁知胖丫头又是骂道:‘你们师徒二人既是有胆做下害人的勾当,还怕我当着旁人去说吗?也亏你二人想得出来,让我跟着一起哄骗那个姓安的傻小子,这世上却哪来得什么‘线入翁’的草药?分明就是‘献入瓮’嘛!也怪那傻小子自己太笨,他要是稍微聪明一点的话,也中不了你们设下的圈套!’那贼厮一听便急了,恼羞成怒的道:‘你口中再要胡说八道,我可就当真不肯饶你啦!’胖丫头哭着嚷道:‘早知道你是个没有良心的!你不饶我又待怎样?难不成还要连我一起杀啦!反正你如今多杀一个也无所谓了,免得我日后将你师徒二人的丑事张扬出去!’只听黄源那贼厮恶声叫道:‘你再胡说!我叫你再是胡说!’……”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我起初以为他二人只是吵闹过后也就罢了,未料那厮却早已起了杀心,待我发觉却为时已晚,那厮竟真将胖丫头活活掐死了。后来之事你便也晓得了,他们师徒强加诬陷于我,一心想杀我灭口!”说到这他横眉怒目,只恨不得立时杀了他们。
安献也是怒火中烧,愤声骂道:“我也恨不得将这两个贼人抽筋扒皮才好!”他瞧了一眼卜丙,接着道,“卜师兄,待你养好了伤,咱们再一起去找那两个贼厮算笔总账!”
他二人同仇敌忾,彼此便觉得亲近了许多。两人就着灯火,私下又闲聊有一阵子,不知不觉中天色早已大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