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徐静冰才开口。
“我记得那一年,我刚从音乐学院毕业,进了文工团,我身边的朋友都很羡慕我,要知道能进文工团是很不容易的,但他们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或许是命运的使然吧,在文工团工作的期间,我遇到了志成!
“那时候的志成正在当兵,元旦的时候,文工团照例会有慰问演出,我也跟着下了部队。那天也真是奇怪,到临时演奏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五线谱没有拿,里面有一首曲子是晚会结束的时候要用的,前一天才临时给我,所以我还没有记下来。所以我没有办法,只好告诉团长实情。团长立刻去找了人来,说是叫我坐部队的车回去拿。”
一慧心下了然,“那人,是周清寒的父亲?”
徐静冰点头,“是,是他,他开了部队里的汽车,搭着我回去拿琴谱。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并没有其它的想法,但在车上,从他的言语里,我发现他是一个极为风趣却又不失风度的人,他很绅士,那种感觉让我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但我说不出来。”
“因为及时拿到了琴谱,所以最后的演出很成功。也是自那以后,我和志成就有意无意地越走越近。他会经常给我写信,说一些部队里的趣事儿,每一次我看了他的信都觉得很开心。那种开心,我永远也忘不了。”
一慧明了母亲的那种感受,那种感觉叫做,爱情。
“那后来呢?”她问。
“后来他退役了,进了大学学习,我们也正式在一起了。那一段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日子,从他口中,我知道他是军区司令的儿子,但他却对动物学情有独钟,所以不顾家里的反对考入大学去学习。后来有一次,我进大学里去找他,发现他正和一个女学生讲话,模样看起来很亲昵,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学生叫做于文婕,是中文系的系花,一直都暗恋着志成。”
“那是……”那不是清寒的母亲吗?
“我心里面很吃味,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虽然不说,但志成还是跟我解释了,说他们只是朋友,并没有其他的关系。我自然是相信志成的!日子一久,我也渐渐认识了于文婕,她是一个识大体的女人,待人特别亲切,但或许是天性,我就是不喜欢她。因为不喜欢她,所以也一直不喜欢她和志成来往。好几次,我都有意无意地提醒志成,但他总是含糊过去了,我承认是我小心眼,但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所有女人怕是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后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终于吵架了,他说我小肚鸡肠,我觉得他是移情别恋。那一次,吵得很凶,我说了许多伤人的话,那些话,其实都是我气极了,所以口不择言了。那次吵架以后,我们很久都没有联系,我有我的骄傲,我不愿意去向他低头,纵使我确实说得过分了些,而他,竟然也一次都没来找我……后来……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找他……但我没有看见他有多伤心,而是和于文婕在一起,有说有笑,那场景,仿佛他们才是情侣,而我,是破坏他们的那一个……”
“后来我真的很生气,然后就写了一封信给他!”
“你写的,一定是一封绝交信,对吗?”一慧猜测。
“是!”徐静冰道,“我不想我爱的男人整天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更何况,我觉得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如果要我向他去乞讨爱情,我接受不了!”
“那你是怎么和爸在一起的?”一慧不解。
“认识之墨,也是一个意外。他是我同事的朋友,所以总是经常来文工团里,一来二去,我们也算是认识了,他喜欢我,我一直知道,不过我只是回避着他,我并不喜欢他。我写了信给志成以后,心情一直不好,特别是后来,我听说他和于文婕真的走到了一起,我心里很恨他们。”
“所以你就接受了爸爸对不对?”
“不错!”
“爸爸知道你接受他不是因为爱他吗?”
徐静冰抬头,“我想,他一直都知道的。”
是啊,爸爸怎么会不知道?他一定什么都知道,只是在爱情面前,甘愿卑微。
“再后来,我答应了之墨的求婚。我们结婚不久之后,我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已经寄了很长时间了,因为文工团的人把信弄错了,所以到我手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信是志成写的,那封信里写了很多很多,从我们相遇,到我们分开,我才知道原来我去找他的那一次,其实他早就看到我了,可是因为他也气,气我的不信任,所以故意和于文婕有说有笑。看完信,我哭了……之后不久,志成也结婚了,对象是于文婕。听到他们结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后悔了,后悔和他吵架,更后悔写那封绝交信,我是爱他的,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可纵使我知道自己错了,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他们终于是走到了一起,而我,还是没能拥有志成。”
“妈妈……”
“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不是?”
一慧端详着母亲,她眼里满含泪水,她是在后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是悔恨的。自尊和骄傲,有时真的足以把爱情置于死地。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看着那张相片!”因为她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固步自封,将自己与世隔绝了起来。母亲的心思,再清楚不过。只怕,母亲希望她嫁给周清寒,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吧?
“这就是真相,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不过是个伤人伤己的故事罢了!”徐静冰自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去,不让一慧看见她的眼泪。
一慧觉得自己的手上也是凉的,低头,才发现自己也哭了。
那些过往,已经过了很久,可听起来,还是叫人遗憾。不是不爱,只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