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了房间,依旧随着林伯原路返回,走了这一趟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没了半点酒意,回到三楼后便和明桥、黄少一起拜别了易先生,一同返回临武路去。
回到家此时已是深夜,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小池院的门,拉着有些醉酒的明桥往院内走去,径直穿过大厅就要往里走,却发现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桌上睡着了,正是明珠。
明月心里一暖,走到身后拍了拍她。虽然只是轻轻抚了抚肩,明珠还是像做了噩梦一般,两肩陡然一阵,受了惊吓,蓦然转过头来,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有些迷茫的看着明月。
只见她小脸被压的通红,头发也散落下来,两眼无辜的看着自己,明月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的道:“怎么还不回房去睡?”
明珠慢慢的醒了过来,喏喏的道:“我本来只想等你一会的,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说完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急忙跳下椅子。
“等我一下...”说完往后院飞奔而去,明月看着她火急火燎的背影,也不知道她去干吗,见明桥在说话间自己找了个椅子一趟,睡了过去,便也不管他,也找了个椅子坐下去,抬起头来放空了自己。
大厅被照明阵照的亮堂堂的,与外面漆黑的夜形成了两个世界,从里向外望去,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偶尔传过来的蛙声和蟋蟀“唧唧唧”的叫声,才让置身于光亮中的人能够确定外面有另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在这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大厅门口的阶梯旁,一把小小的纸剑忽然出现,穿越了边界,像是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托着,又像是被清凉的夏风乖乖的包围着,飘向了明月。
明月耸然一惊,就要跳起身来,却发现纸剑慢悠悠的飘到他的身前,缓缓的落在了地上,在脚边一动不动。
他这才松了口气,等了一会才缓缓探下身去,轻轻的用两指夹起了纸剑。
纸剑很薄,看上去应该就是一张纸折叠而成,它虽然掉落在了地上,但没有沾染一点灰尘。明月把它拿到眼前仔细的查看,发现剑柄上几个小字——明月启。
明月轻轻把纸剑拆开,里面满是墨水写下的字,刚要细看里面的内容,这时明珠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碗走到明月跟前。明月便顺势收起了这张纸,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明珠。
“我见你每次回来都满身酒气,便熬了解酒汤。”明珠跑的小脸比之前更红了,额头还出了些汗。
明月喝酒从来不喝解酒汤,但今天只能苦笑着接受,仰头便把这碗比药还苦的汤喝完,没好气道:“苦死了,下次再煮我可不喝了,还有,晚上早点歇息去,不准等我。”
明珠见明月一口气喝完了汤,满脸开心的吐了吐舌头,端着碗就往后院跑开,回房去了。
明月瞥了一眼旁边睡得不省人事的明桥,得意的自言自语道:“可怜你啊,喝醉了都没人理,这碗汤给你喝才对。”
话虽如此,脸上却没一丝惭愧,一把揽起明桥,也不管他被这样提拉着很难受,三两步便走到房间里,直接往床上一扔,关好门窗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床早被明珠铺好的整整齐齐,明月整个人重重的一躺,这才掏出收好的纸,静静的看了起来。
刚看了开头才知道这张纸竟是玄页给明月的回信,明月霎时感到这老爷子真是够奇葩的,前脚说三天内答复,后脚便用这样奇怪的方式送了过来,明月差点以为有刺客来杀他呢,这本来在永盛居就可以交给他的东西,偏偏要扣这两个时辰。
心里吐槽了一会玄页老爷子,又仔细看了看纸上所写内容,明月若有所思。
拒乌峡里那把从天而降的飞剑差点就杀死了明月,幸好被李道一所救,事实上那把流星光剑的主人正是天下十家之一剑宗里的大修行者,他本执掌北斗七剑中的天冲剑,就是因为拒乌峡一战,被李道一重创,也不再有资格执掌天冲,这个人很是神秘,具体的姓名和其他信息连四层楼都没办法探查到。
至于杜先引来的黑衣人竟都来自武威候卫琛的北境军之中,说起来杜先也曾效力于卫琛麾下,后来才被大伯明述引荐给明丘,去了燕门关。
这几人中唯独有些奇怪的就是修为最高的、用一根铁棍略败西阳公一筹的黑面人,杜先称他为“小唐”。
小唐全名叫做唐昊,曾经是出身太学的天之骄子,父亲更是官至指挥使,只是在十二年前的“三月之战”中因叛国被处死,之后唐昊背井离乡逃去了北疆,据说入了天下十家之一最不为人知的溺身道。
他整整十二年未在燕国露面,为了杀木慬和明月才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而拒乌峡刺杀之后,又没了踪影,似乎又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不过真正消失在世界上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的黑衣人,死在了百里之外,只找到了尸体。
唐昊虽是上京人,还在太学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认识唐家了,只有上京城里的王律则除外。
玄页的纸上写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今年元月,小唐曾在上京待过几天,去了王律则的家里。
更巧合的是,拒乌峡那天过后,王律则全家都从上京城里无声无息大的消失了,宅院里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留,而这个宅院也在临武路上,比小池院还偏得多。
明月心里有些乱糟糟的,所有的事情想起来倒没什么意外,当年杀明守一的人也是剑宗的人,而且当天那道剑已经被李道一困住,之后又有人出手救下了他,极大可能也是剑宗之人。
至于那几个黑衣人,明月不能确定他们的目标到底是木慬还是自己,亦或者是两个人。
虽然除小唐外都是与卫琛将军有些瓜葛,但现在除了杜先以外,其他几人都命归黄泉,不管是障眼法或者反其道而行之,都不可能再作为明月判断的依据。
那么暂时推断出来的便是:一、剑宗里肯定有人想杀自己,而且大概率不止一人。
二、或许可以去查查王律则,不过估计也很难有其他发现。
三、小唐是一根直接的线索,他一定知道一些事情。
四、卫琛或者卫琛的手下中应该有自己或者木慬的敌人,不然刺杀之人都是边军的,怎么可能事先没有一点察觉?
总而言之,明月现在能做的事也很少,如果小唐和黑衣人是冲着木慬来的,就是几个皇子之间争权夺位的破事;若是冲着自己来的,怕就是自己老爹明守一或者是叶渧留下的故事。
明月只能感叹,有时候成为官二代或者修行者二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慢慢的想着想着也有些困倦,草草的睡了过去,这是他少有的不用尝试着修炼而安稳的睡下的夜晚。
...
直到第二天下午,明月才醒了过来,看着窗外炽烈的阳光,发了会呆,终于变得神清气爽的他才出了房间。
到大厅正看见明桥在吃午饭,有些诧异道:“你不会也刚睡醒吧?”
明桥翻了个白眼道:“我都出门一趟回来了,就没见人能一觉睡到下午的。”
明月挠了挠头,接过了一旁明珠递来的碗筷,一起吃这顿迟到的午饭,边问道:“怎么去外面还没吃饭。”
“大伯知道我昨日去了永盛居,便把我叫回去又训了一顿,挨训完了之后我可不想和他们吃饭,便独自回了小池院。”
明月楞了一下,又继续吃饭,没说什么。
明桥冷笑道:“明述在外面说这样的话,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桥脸上有些怒色,看的出来一向嬉皮笑脸的他心里也有了气,竟直呼起大伯的名字来。
明月知道说的是大伯昨晚与外人说自己心门不通的事情,恐怕今天很多人都得替自己惋惜,说些明月世子虽有才却不通修行路的话了,不过现在确实心中没了波澜。
“名声这些事我从不在意,即使他在外面说了我天大的不好,我照样在家开心的吃我的饭,只是我希望你别被影响。”明月不在意道。
明桥长叹一口气道:“有时候名声是一把刀,可以杀别人,也可以杀自己,我只希望你不会因此被这把刀伤到。”
明月嬉笑道:“这把刀若能把我的门劈开,也许我就会在意这名声了。”
不论别人怎么评价他,都逃脱不了的事实,就是心门不通,至于其他的事,谁在乎呢?
明桥这时吃完了饭,听到这话知道明月心中有数,就自行回房休息去了。
不一会明月也慢悠悠的吃完饭,准备回房去补上昨天晚上的修炼,恰好小五字从外面回来叫住了他,面无表情的道:“西阳公...出门..”
“去哪里了?”
“枝峰院..”
明月奇道:“见谁去了?”
“陈院长...”
“你确定吗?”
“我..偷看...拜帖”
明月思忖了一下,准备去问问明桥,西阳公来上京的这段时间,见的人不是商会里的人就是朝中官员,小五字天天跟着,明月从中也没看出点奇怪来。
今天西阳公去见枝峰院的陈院长,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因为黄少悠明年只能去枝峰院,所以西阳公提前拜访属人之常情,但反过来一想,为什么黄少悠偏偏要去枝峰院呢?
除太学外还有其他五院都比枝峰院更好,黄少悠虽然难以管教,但毕竟是七院试第一的天才,没有哪个院会不愿意收吧?
想到这里,明月吩咐小五字继续盯着看看,自己去了明桥的房间。
推开门一看明桥吃了午饭闲来无事,倒是练字风雅起来,不过明月也没有怕打扰他,直接进门便问道:“你和你们枝峰院的陈院长熟吗?”
“能不熟吗,每周都能见到。”明桥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有些疑惑明月怎么想起来问枝峰院的事。
“陈院长在上京认识的人多吗?”
“陈院长是东海人,倒是没见他经常与上京城里的权贵来往。”
“东海人?”
“嗯,不过很多年前就来了上京城,很多年也没回去了,听说三十年前大师创办枝峰院,陈院长当时还是教习呢。”
陈院长是东海人,怪不得西阳公今天会拜访他。
不过明月越想却越觉得不对劲,西阳公是如假包换的上京人,和久居上京的东海郡人陈院长有些关系,那陈院长认识的究竟是尉秋会还是西阳公呢?
“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陈院长来?”明桥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其实枝峰院也不错,要不我就不去太学,改去枝峰院如何?”明月嬉笑道。
明桥半分不信这话,但见明月似乎也不想多说,便也不多问,又凝神练起书法来了。
明月满怀心事的回了房间,傍晚明珠来叫吃饭明月都没去吃,只一个人闷在房里。
小五字倒是见怪不怪,明桥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明月,虽然想去看看他月,但结合下午有些奇怪的表现,觉得还是暂时不打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