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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江边的地,都是油沙土,洪水退后,晒了几个太阳,便可以翻种。白天地里或蹲或站撒满了人影子,都在忙着种胡萝卜。高会计上午在地里忙,下午到大队部办公室里理出了几本账目,太阳光软塌塌落在窗台时,他将自己办公室抽屉钥匙送给了隔壁的蓝书记。蓝书记接过,手举钥匙看了看,充满期望地看了高会计一眼,然后从自己的抽屉里抽出几张叠好的纸递给他。

高会计没有径直回家,他等在收工的村口大路边,等了几个人,说是到江边去撒两网,弄点晚饭菜。

高会计回家时,大门已关,屋子里也没点灯,黑洞洞的窗口看上去像是涂了厚厚一层湖底的淤泥,有种窒息感。高会计站在窗口喊玉英开门,屋子里传出椅子被撞倒的声音,玉英起来了。

“吃过了吗?”玉英问。

“吃过了。”高会计一边答,一边进屋划拉火柴来点灯。

“在哪吃的?”

“家里有锅巴吗?”

“洋铁筒子里有一点,你不是说吃过了吗?”

高会计没理会玉英,从针线篮子里翻出一块手绢大小的布来,将锅巴倒在布上,然后扎紧。

“给我拣两件衣裳!”高会计吩咐玉英。

“到县里开会去吗?”玉英好奇地问。

窗口边,有人小声地在喊高会计。

“算了,别拣了!”高会计对玉英说,“我出门去,出远门。人家要问起来,就说我到江里打鱼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你把我那副旋网晒晒收起来,别给老鼠咬了!”高会计一边叮嘱,一边揣好锅巴就出了门。

玉英跟在后面,将高会计送出门。门外已经站了两三个人,黑影子在篱笆边影影绰绰,看不分明。玉英心里隐隐害怕起来,怕他们是结伙出门做什么歹事。

“他爸……”玉英喊高会计,想叮嘱几句,被高会计推回屋子。玉英只好站在门口,看着高会计领着几个人走到篱笆后面,影子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一阵江风吹过来,玉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屋子里的灯火摆了摆,又低低地燃烧着。她关了门,复又睡下,半夜无眠,只听到猫在屋顶上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

高会计一行四人,坐在小船上。四个人轮流划船,顺流而下。月光半明半暗,不知道是被水汽还是云气淡淡地蒙着。星星并不密,好像芝麻花要谢的样子。江洲大队出来的这四个年轻人,坐在这熟悉的船上,走在这熟悉的水上,由于要去往远方陌生的江苏和浙江,止不住惶恐和兴奋。

“打了这么多年鱼,下江那边还真没去过。我们会不会走错?”

“南京长江大桥,看过没?贴在公社大院墙上的报纸里。咱们漂到了南京长江大桥就到了南京。朱元璋在那里做过皇帝的……”

“我二表姐就嫁在南京八卦洲,到南京后咱去她那歇一脚,然后再探路……”

几个人说着说着,睡意上来。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无影了,只有苍白的几粒星星筛下一点微光来,江水像一块没洗干净的白布铺在小船周围。高会计吩咐把船停靠一下,大家都打个盹。

船在一处湾边停下,高会计将渔网撒到水里后,四个人和衣躺在船里。正是凌晨,江风习习,凉意侵身,高会计抓来船头的草席盖在大伙身上。远远的江岸背后,隐约有村狗的叫声传来,声音很快又被江风吹散了。一切寂静。

天亮,高会计起网,得半筐白花花的鱼,留作中午菜。继续行船,不划船的就坐在船里吃东西。高会计掏出一包锅巴来,在那里嚼。中午饭在船上吃,高会计事先安排郑永新带了锅灶上船。

黄昏时,他们的船已经绕过一个巨大的沙洲,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辽阔江面再次呈现在眼前。高会计吩咐船靠岸边行,天渐渐晚了,水汽上来,远方水天茫茫。

“快停!快停!”坐在船头的阿信忽然手指岸上一个人嚷道。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去,矮矮的江堤上站着一个人,民兵模样,手里举着一面小红旗,向他们挥舞。

摇桨的郑永新问高会计:“靠不靠?”

“靠岸的话,只怕夜长梦多,继续走,就当我们没看见。”高会计说。

郑永新继续摇桨,唐升发向着岸上人摆摆手,很是窃喜。

忽然,岸边的柳树荫里射出一条船来,上面两排脑袋。那船径直朝高会计的这条船削过来,船中间已经有一个人站起来,右手拿着拖钩,拖钩后面一圈绳子绕在他的左手腕上。

“是江贼!”阿信咕哝道。

“这年头哪有什么江贼,你没看见那绿裤子吗,是民兵!”高会计纠正道。

对方的船已经靠近高会计的船,划船的几个民兵停了桨。

“没看见红旗在摇吗?还往哪里逃!”那个手拿拖钩的民兵大声喝道。说完,他将拖钩往高会计的船尾一抛,钩住了他们的小船。高会计心里直叫苦,心想,这一捉,要审起来,还不被押回去?他抬眼仔细看看这个使拖钩的人,十八九岁的样子,估计是这几个民兵中的小头子。“往回划!”那个民兵头子吩咐四个划桨的人。

这边郑永新几个人歇了桨,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呆坐船头。民兵的船猛一用力,船尾扫了高会计的船,哐的一声将这条四人小船碰出一根木桨那么远。民兵头子猛一收拖钩绳子,高会计的船又被拉了回来,这样来回一荡,唐升发身子一倾,落到了江里。阿信见唐升发下了水,也翻身下水,民兵们见状,又赶紧将船划向高会计的船。

高会计伸手拉唐升发,郑永新拉阿信,他们的船摇晃着就要翻。唐升发怕船翻了,就甩开了高会计的手,自己逆着波浪斜着往岸边游,阿信见了,也跟着唐升发游。郑永新只好划船跟着他们两个。

“不好!他们要逃跑!还有拖钩呢,快拿来,把他的衣服钩住……”民兵船上有人高声嚷道。

高会计担心拖钩砸下去会伤了阿信和唐升发,大声喊道:“水里是人,不是鱼!要钩先钩我!”说着,高会计捡起船尾的拖钩,一拉,就近了民兵船,他站在船尾,纵身一跃,就上了民兵船。

那个民兵头子见高会计水上功夫非同一般,心底有些佩服,料定他也是江边人,就收了拖钩。郑永新见高会计上了民兵船,自己也上去了。民兵船上两个民兵起身上了高会计的船,那个民兵头子从船里抱出一块木板,扔到了高会计原来的小船上。

“水急,快去捞那两个!”那个民兵头子说。

高会计和郑永新随民兵上了岸,阿信和唐升发在水里抱着木板,被另两个民兵用绳子拖着,渐渐靠近岸边。

江堤上摇红旗的那个人急急走向高会计,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高会计,有些失望的神色。

“是干什么的?”摇红旗的问。

“我们是从上江那边来的,要去……”高会计还没答完,就被打断。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从上江漂来的……现在有些人,肚子里小九九多,不接受批斗,只想着躲掉自我检讨接受教育的机会,趁黑夜坐船出海逃到台湾去……”摇红旗的开始长篇大论。

高会计心里稍微定了定,他猜出人家是把他们当成右派分子之类的人物了。他捏了捏裤子口袋,几张纸还在,那是蓝书记在他们临走前给开的介绍信,上面盖了公章的。

阿信和唐升发已经湿淋淋地上了岸,后面两个划船的民兵也上了岸。那两个民兵向着摇红旗的摇摇手道:“船里只一副渔网,还有一个烧水的锅和小柴灶,再就是盐和米了,其他什么都没有。”

高会计走到郑永新身边,耳语道:“看来,有饭了……”

郑永新本来很紧张,经高会计一逗,心情放松了,心里稳稳期待起饭菜来。

阿信蹒跚走上来,问摇红旗的人:“南京长江大桥还有多远?”摇红旗的白了他一眼,其他民兵笑起来。

“带回去审!”

高会计一行四人被带到了一处山脚下的房子里,关着。晚饭时间到了,他闻到了空气里烧柴火煮饭的炊烟的味道,愈加饥肠辘辘起来。

“这应该是野猪肉焖干笋子的味道,我在我舅舅家吃过,是二表姐带回来的肉。”阿信扇了扇鼻翼神往地说。

可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既没人送饭,也没人来提审他们。

“送点吃的来啊,饿死人了呀——”唐升发朝着窗口喊,喊了半天,没人应。

“这附近好像都没什么人,要不我们翻窗跑吧!”郑永新试探地说。

“我的衣服脱在窗口边,还没干呢!”阿信说。

“把湿衣服带着,遇到人,就跟人家换件干的穿呗!”唐升发说。

“遇不到呢?”

“那就自己找件晾在树杈上的干衣服,咱是换,又不偷不抢。”

“这天气,衣服穿身上到外面走几步就干了,两个呆子!”高会计打断了阿信和唐升发。

郑永新捂着肚子走走又蹲下身,叹气道:“饿得想骂娘!”

高会计起身到窗边,推了推窗子,又走到门边,托了托门。他把门故意拍得很响,再到窗边看看,依旧不见人影。

屋里四个人窃窃私语了一番,然后走到门边,轻轻卸掉门,逃了出来。他们一时恍惚,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

高会计道:“走小路,朝北到江边。”

郑永新道:“不能再走水路了。还是走大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四个人出了屋子,故作镇定,朝着大路走,渐渐听到闹哄哄的声音。高会计提议兵分两路,一路前去探个究竟,另一路原地等待,如果不见人回,就要及时上山隐藏。走了几步,高会计又折回来,将口袋里的介绍信匀了几张给郑永新,嘱他揣好。

高会计和唐升发往前探去。路越走越宽,奇怪的是,路上行人依旧寥寥,只有嘈杂的声音越来越真切。高会计想问问路过的一个妇女,又怕暴露了自己是陌生人,引起怀疑,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前面一座一人高的院墙,唐升发纵身一蹦,往里瞥一眼。“好多人,好像是在……”唐升发说。

高会计顺着墙找缝隙看,依然看不清楚,终于看见院墙对面大路上的一棵桑树,他爬了上去。只见之前抓他们的那几个民兵此刻正站在会场前面,维持会场秩序。在大院里的两棵梧桐树之间,挂着一个横幅,上书“江宁人民公社……”。高会计心里嘀咕:果然到了江苏地界了!

桑树上的鸟被高会计惊动,扑棱棱蹿天而去。台上一个民兵朝桑树这边警觉地扫一眼,他看到了一个人头在朝大院这边张望。

大院的院门哐啷一声打开,四五个民兵冲出来。

高会计一溜下了桑树,拉起唐升发往回飞跑。

“再跑就开枪了!”

一个民兵端着一把猎枪,朝桑树放了一枪,桑树叶子簌簌落下几片来。高会计还想跑,但跑不动,两餐没吃了,唐升发已经瘫软在地。

郑永新和阿信正等得无聊,听见枪响,郑永新一把揪住阿信的半个肩膀就跑,身后村狗狂追不止。他们东撞西撞的,撞进了一片小竹林围绕的一间牛屋里,半天不敢出来。

民兵抓住了高会计和唐升发,发现他们是从关押的房子里逃出来的,分外气愤,问另外两个人去哪了。高会计指了指大路尽头,几个民兵忙朝着大路那头寻去,唐升发见了,抿嘴低头。

高会计和唐升发被押进公社大院,里面的大会已经结束,人群正混乱往外拥。高会计看看唐升发,示意趁机逃跑。唐升发领会,提脚往后猛一跺,押他的民兵疼得弯下腰,后面的民兵被迎面而来的人群推挤着不能上来接应,唐升发一转身,猫起腰躲到人群里,被人群裹挟着脱身而去。

唐升发一跑,民兵们慌乱起来,高会计一脚踹开押他的民兵,也像鱼隐水底一般藏起了自己。等到再冒出来时,他的头上已经戴上了一顶白纸糊的帽子,那是刚刚站在人群前面的那个人头上戴的,巴不得人家摘了去。

高会计抓住了唐升发,两个人一起快步小跑,随人群走了小半里,放下心来,躲到一片黄麻地里。

天黑时,四个人下意识再找回到上午分手的地方,重新会聚都有些激动。可是阿信的腿受伤了,是上午在逃跑时,被村狗咬的,当时只顾着跑,没顾上疼,现在疼得厉害。

高会计说:“咱们现在只能继续走,这里不能停留,咱们要循着房子好的地方走。”

四个人月下夜行。就着好月色,唐升发一路走一路勘探人家的自留地,有时能摸上一条瓜来,瓜瓤也不舍得抠,几个人边走边吃。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他们终于熬不住,敲开了一户房子高大簇新些的农家的门。高会计掏出介绍信给人家看,然后说要买点饭吃,借宿一夜。主人家见是四个大男人,煮了饭给他们吃,没收他们钱,借口家里没空床,拒绝他们借宿。

四个人喂饱了肚子,只好继续赶路。第二天中午,他们到了南京车站。此时,阿信腿上的伤口已经红肿发炎。

四个人一道去买票,说要到无锡,并且呈上了介绍信。介绍信上说高会计一行是去无锡讨要还没结清的芦苇款项的。这是实话,去年冬天,那帮江苏佬来买芦苇时,因为带来的钱不够,蓝书记答应他们明年再来砍芦苇时一并结清。此次去,算是提前结清账务。卖票的人看过介绍信,用警惕的目光扫了窗口外这四个黑不溜秋的家伙,然后向里间望了一眼。里间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看了看介绍信,又看了看高会计几个人,用冷冷的语气说:“我只能卖给你们两张票,结账讨钱两个人就够了,我们座位有限!”

“我们是一道来的,必须一道去。”唐升发着急地说。

中年男人说:“那就别去了,四个人一道回去!”

高会计看看身边三个人,然后对着中年男人说:“那……那……那就两张吧。”

高会计捏着两张票走向候车大厅,唐升发跟在后面,阿信脚跛,被郑永新搀着跟在唐升发后面。四个人找到了一处人少的长椅,郑永新扶着阿信坐下,唐升发随后坐了,郑永新不想坐,大约心里着急,所以坐不住。高会计捏着两张车票,看看售票处,踌躇起来。

“就两张票,谁愿意留下来?”高会计扬扬手里的票,问他们三个人。唐升发和阿信都摇摇头。

“现在回去,谁甘心?!”郑永新说。

候车大厅的墙上挂着一个大钟,高会计看看,就快到上午11点了。他又看看售票处,自言自语道:“中午他们会不会换班?”

郑永新头一抬,来了精神。

高会计望着郑永新又说:“如果换班,换了人,卖票的不认识咱们,咱们再去买两张票,小四爷你去买。”郑永新在家里兄弟中排行第四,所以被邻居们呼为小四爷。

唐升发兴奋起来,目光紧盯售票处方向。阿信已经躺倒在长椅上,嘴里咝咝吸气说疼。

终于等到大钟指向11点半了,售票处里人头起落走动。唐升发趿着鞋子跑过去张望一番,回来兴奋道:“换人了!换人了!”

高会计把介绍信递给郑永新,推了他胳膊一把。郑永新去买票了,果然买到两张票,是最后两张票。郑永新捏着两张票,无限舒心地坐到长椅上,高会计也坐下来了,这时想起肚子饿来,吩咐唐升发去买吃的。唐升发拉阿信,阿信不起来。

一根烟的时间,唐升发捧着用荷叶包的一包东西走回来。郑永新拉阿信起来,阿信依旧起不来。郑永新伸手一摸阿信的额头,发烧了,再推推阿信,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

“怎么办?阿信必须去医院!”郑永新焦急地说。

“去医院的话,咱们今天可就都走不了了,再有两个小时车就开了。”高会计也着急起来。

“票能不能退掉?”郑永新道。

“四张票,都退?人家已经在怀疑我们了,弄不好又给关进去。”高会计考虑周全。

三个人囫囵吞下唐升发买回的东西,边吃边僵持不下。

正是午饭时间,售票处前人并不多,如果退票的话,确实容易暴露。郑永新心想。

这时,有一对夫妻模样的人走过来,女的梳着运动头,面露忧色。她走到检票口,望着“无锡”两个字,犹豫着,男的来拉女人。“今天的票卖完了,只能等到明天了!”男的跟女的解释。

女的终于被男的拉走了。高会计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忽然追上去,拉着两个人往偏僻处去。唐升发很恍惚,起身去看。

“我们也去无锡,因为一个同乡生病,所以去不了,现在多出两张票来,你们要的话,我们卖给你们。”高会计拉着那一对男女说。

那女的十分高兴,男的将信将疑。高会计怕他们不信,远远指了指躺在长椅上的阿信,说:“我们还要带他去医院,不知道这附近医院怎么走。”

那女的领着高会计走到车站大门口,手指来指去,给高会计指方向和道路。男的掏钱买了高会计手里两张票,又额外给了高会计两块钱,算是感激,也算是帮助。

唐升发迎回了高会计,边走边央求他:“还有两张票,让我去那里退退看。”

高会计没回答唐升发,快步走到郑永新跟前,做下安排:“票卖掉两张,人家还好心,额外多给了两块钱。我们现在送阿信去医院,郑永新留在医院照顾阿信,我和大龙(唐升发小名)先去无锡。必须这样了,再绑在一起,耽搁在这里,我们没钱,也容易出事。小四爷你看怎样?”

“好吧,那等阿信好了,我们再去无锡找你们?”郑永新说。

“嗯,介绍信上面有地址,如果我们离开那个村子,会托人留话给你的。”高会计说着,就和郑永新扶起阿信,往附近医院赶去。

在医院安顿好郑永新和阿信之后,高会计拉着唐升发狠命往车站赶,等到满头大汗赶到车站时,车已发动。高会计没进候车大厅,径直在车站出口处拦下车头贴有“无锡”字样的大客车,好说歹说,开车的才放他们上了车。

“大哥,你还去无锡啊?”从高会计这里买票的那对男女也在车上,女的见了高会计,格外亲切地打起招呼来。

高会计扭头一看,笑起来:“生病的那个送去医院了,所以上车迟了,跑得我一身汗,嗨……”说着,高会计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

跟车跑的售票员站起来大声道:“都别说话,坐稳了,前方路颠簸。”

那女的笑笑,坐正了身子。高会计也走到车后排,默然坐下。

此行还有多少不测,高会计心里估算不出,只觉得又忧虑又期待。还有,阿信在医院也不知道怎样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日回去,如何向他的老娘交代?唯有期盼郑永新和阿信能早日到无锡来了。

在医院,医生给阿信处理了伤口,吩咐要住院三天,还要打预防狂犬病的针。郑永新将高会计留下的所有钱都交了,担心还不够。住到第三天早上,见阿信精神尚好,两个人就偷着跑出了医院,出院手续也没敢去办。

两个人在大街上走着,走到车站大门口,没进去。

“我们没有钱买车票了,也没钱吃饭了……”郑永新绝望地说。

“到八卦洲去,找我二表姐!”阿信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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