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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并肩作战

步惊欢为他的“同流合污”付出了代价,回去后被步景瑞狠抽三十大鞭,并罚跪祠堂。

夜沉央溜进将军府找他时,就看到他光着膀子跪在先祖牌位前,夜深人静,月色阑珊,他背上的伤口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祠堂的烛光闪烁着映在他周围,那背影竟有几分凄凉萧索。

“偷窥狂,你看够了没?口水都流下来了吧?”步惊欢跪着没动,也没有回头,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颇为不满地开口。

黑暗中的身影慢慢走出去,站在他旁边,凉凉地开口道:“皮开肉炸,有什么好看的。”

阴影下的人一身黑色锦袍,头束玉冠,腰佩银带,一双深暗的眸子漠然而冰冷,那张漂亮的脸因长年不苟言笑,显得有些无情,他看着跪在地上受罚的人,挑眉道:“疼吗?”

步惊欢动了动发麻的腿,觑了好兄弟一眼:“我打你一顿试试?”

“活该!”

“明王殿下深夜前来,该不是就为了一睹我的美背吧?”

“我来看你有没有被打死。”

夜沉央抱着双臂,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儿:“你说,我若是现在动手的话,能不能把你揍趴下?”

步惊欢抬起头,凤眸里擒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当然……不可能!”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缓缓站了起来,烛光下,一张美到惊人的脸沁着些微的汗渍,为了不粘到背后的伤口,柔顺的长发自胸前垂落而下,他的身材极好,肤色洁白,肌理结实有力,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肥肉,看上去格外性感,这副样子若叫京城的少女们看到,估计连屋顶都会被掀翻吧。

夜沉央唇角微扬,宽大的袖子带起一股强烈的劲风朝步惊欢面颊扫去,步惊欢侧头避开,身子微动,眨眼就到了夜沉央的背后,他反手一掌击向夜沉央的后背,夜沉央反应也快,感受到身后的威胁,整个人纵跃而起,从步惊欢的头顶掠了过去,那一掌便结结实实打在前方的牌位上,牌位晃了晃,倒在了桌下。

“哎呀,罪过罪过!”步惊欢拍着胸脯,小心翼翼地把牌位扶起来放好:“步家的老祖宗啊,我不是故意的,一会儿磕头赔罪啊!”

说完,背后的掌风已到跟前,他立刻身子轻旋,巧妙地从掌风缝隙中飞了出去,夜沉央紧追而上,两道人影就这样在黑暗中打得不可开交,直到半炷香过去,才双掌一击收了架势。

步惊欢立在原地,而夜沉央却连退了三步。

“不错,看在你待在京城也没闲着,武功进步很快。”步惊欢闲闲一笑,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夜沉央走去坐在他身边,抬头笑道:“进步再快还是不及你。”

步惊欢笑得很欢快,背后的伤口因方才的打斗而崩裂,又溢出丝丝鲜血,他却不管不顾,望着半空的月亮,眼中柔光闪现,慢慢言道:“今晚的月亮好漂亮,像国师一样。”

夜沉央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步惊欢,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你才脑子坏了。”步惊欢翻了个白眼儿,“你都惦记溶月很多年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惦记国师?”

听到这个名字,夜沉央微微一怔,冷傲的面上浮出一抹极淡的柔情,他叹息一声,抬头仰望明月,低声道:“月儿与她不同,宁风华出现的时间太奇妙了,且这个人心思缜密,手段阴险,你最好离她远一点,我查过她的身份,什么都查不到。”

“你查她,是因为老国师的死?”步惊欢保持着看天的姿势没动,淡淡地问。

夜沉央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接近宁风华,她也许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你若是要女人,京城里多的是。”

“我不要女人,我只是对她很好奇。”京城的确有各色各样千娇百媚的女人,却没有哪一个有她那般聪慧勇敢,她的确有很多秘密,正因为有这些秘密,才吸引着他一步步靠近。

“沉央,我决定不回雁州城了,我要留在京城。”

什么?这个最讨厌京城的人居然说他要留在京城?夜沉央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最讨厌上朝了吗?”

步惊欢笑了笑:“那得看朝上有些什么人。”

他的眉目未变,依旧望着夜空,漆黑的凤眸涌动着流光,夜沉央只随意一瞥,便知道他已是中毒不浅,为了宁风华,他竟然肯留在京城,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曾说过,他要一辈子守在边疆,死也要死在战场。

宁风华这个祸害,果然不能留。

夜沉央眼底迅速掠过一股阴暗的冷芒,他看向步惊欢的后背,月色下,鲜血照映得格外清晰:“你流血了。”

“这点伤不算什么。”

“活该疼死你!”

夜沉央恨铁不成钢地觑他一眼,起身往空中一跃,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笠日下朝之后,想到步惊欢背后的伤,夜沉央踌躇半晌,还是决定去太医院一趟。太医院的人寻常不用上朝,但他们却比谁都要忙,皇宫里三宫六院的每日探诊,以及研究新的养生汤和救病良药,都是太医院的责任。

溶月身为太医院院正,她的责任尤其重大,这段时间她很少出太医院,以至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他走进太医院时,她仍在忙碌,一手拿着医经,一手握着草药,坐在榻上看得十分入神,他立在中间认真地看着她,周围的人都过来行礼,他已经听不见,满眼都只剩下那道高贵美丽的倩影。

他没有走过去,就那样安静地陪着她,直到她研究完后,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这才神情一动,迫切地往前迈了一步:“月儿。”开口的呼唤有些嘶哑,像压抑着什么厚重的东西,冰冷的声线里有难得一见的温柔。

溶月抬头一望,有一瞬间的轻怔,眨了下眼睛后,才放下书站起来:“明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听称呼,就知道她给他的距离有多远,夜沉央神情一黯,随即脚步沉稳的朝她迈去:“月儿,惊欢受伤了,今天没有上朝,我想带你去他府上看看。”

“他受伤了?”堂堂少将军,武艺卓绝,谁还能伤了他?溶月面露疑惑,仔细一想之后又明白过来,极淡地扬起嘴角:“是大将军伤了他吧,怕是他又惹大将军不高兴了。”

她没有多说,返身就从架上拿出自己的药箱,她的身子在他面前显得娇小,却笔直婀娜,看上去柔美轻盈,一身官袍都掩不住她的清高贵气,这种令人望尘莫及的气质似乎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以至于一投手一投足皆是媚雅天成。

她化着精致的淡妆,眉目间妖娆尽现,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但她的这种美与宁风华有所不同,如果说宁风华是淡雅如皎兰,那么她就是华贵似牡丹,容不得旁人半点亵渎。

夜沉央与她相识了很多年,从她进太医院起,他就喜欢她,喜欢到几乎难以抑制,尽管看了许多年,可每次看着竟还会失神。溶月走在他身边,头也不抬,声音冷淡地道:“殿下,走路的时候要看路!”

夜沉央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却仍是落在她身上,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他心里知道她并不讨厌他,以她的脾气,如果讨厌一个人,绝不会允许他这样靠近,可即使站在她身边,他还是能感觉出被拒之门外的疏离。

“月儿,再过段时间就是你的生辰了。”

溶月并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夜沉央的心里有多矛盾,再过不久她就二十岁了,按琉璃的历俗来讲,她这样的年龄早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满朝文武、大京城中觊觎她的大有人在,夜沉央害怕她终有一天会离开他,他对自己发过誓,绝不会让她嫁给别人,她只能是他的,可同时他又很清楚,他并不愿逼迫她。

他的月儿,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物逼迫,包括他自己。

夜沉央心里起起伏伏,又一寸寸冷硬起来,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溶月微仰起头,细细看着他俊美的侧颜,又慢慢垂下去,喃喃道:“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她入宫已经八年了,八年,却好像快得不及一个眨眼。

夜沉央不意她有这般感叹,低眸一看,却见她脚步加快,迅速朝前面走开了。

将军府离皇宫并没有很远,何况他们还驾着马车,溶月很快就见到了夜沉央口中那个伤得很重的人,他正坐在美人榻上,殷勤地给别人倒茶,一会儿又添些熏香,来来去去完全不像个受伤的人,他眉眼带笑,一双明亮的眼珠子恨不能掉在别人身上。

任是他们两人在门外站了很久,他也没注意到,直到管家第三次高声提醒,他才悠悠看过来:“咦……溶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惊欢,你们俩傻站着干吗?”

溶月与夜沉央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他对面的人身上,这个人不是别人,竟是朝堂上巧言善辩的大国师宁风华,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独善其身的大国师居然会来将军府,实在匪夷所思。

“溶大人,别恙啊。”宁风华起身,给两人淡淡施了一礼,又笑着给溶月让座。

溶月面色冷淡,并不理来无会她,只径自走到步惊欢面前,将他按在座上,然后打开药箱,命令道:“脱衣服!”

步惊欢睁大眼睛,瞬间双臂交叉抱紧自己:“溶月,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溶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听说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被打了,一个叱咤战场的将军,回到京城就受伤,看来京城并不适合你。”

步惊欢揶揄地勾起笑容,那副样子竟有几分迷人的邪侫:“哪有什么不相干的,这屋子里的人,天下的百姓我都要护着。”他说完,朝宁风华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

“天下这么多人,你护得过来吗。”夜沉央凉凉地泼了一桶冷水。

溶月不与他贫嘴,让他脱下衣服后,动作熟稔地给他清洗上药,宁风华在旁边注视着几人,嘴角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她在京城的名声不好,表面上又颇受皇帝恩宠,是以朝中大部分人对她是讨厌至极,能避则避。溶月不一样,她是个十分有修养的女子,虽然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家族背景,却比京城里所有勋贵的世家闺秀们还要尊贵高雅,又是琉璃国手,很是招人喜欢,她和宁风华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人,似乎也注定了走不同的道路,而溶月对她,也是向来不假辞色。

“宁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将军府?真是稀客。”夜沉央端起丫鬟奉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宁风华安静地坐着,正想回答,步惊欢却抢先一步道:“来看我的,国师很担心我的伤势。”说罢,他转脸看向宁风华,“是吧,国师大人?”

宁风华但笑不语,今天早朝时步惊欢被罚一事就已经传遍了朝野,下朝后看到夜沉央往太医院而去,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她便先一步来到了将军府。

早朝时皇帝让夜沉央去试探一下拓跋湛的心思,所以他来将军府,除了带溶月来帮步惊欢看病外,更重要的是来试探拓跋湛。

兴许是碍于她在场,夜沉央许久都没有开口提及此事,直到后面步惊欢主动问起,他才不得不说了出来,夜沉央开始不准宁风华同去,可步惊欢似乎并不避讳,最后还是四人一起去了软禁拓跋湛的房间。

拓跋湛不吵不闹,盘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迸射出的光线如同一把开天利刃,锋锐得有些吓人,他看着几人,冷声一笑:“步惊欢,本王此生尚未遇及对手,你是第一个,你的武艺让本王很佩服,可你的气魄却远不如你的武艺那般让人折服,你擒了本王,却将本王软禁在将军府,迟迟未有一个决断,到底是何居心?”

房间里的陈设摆放很整齐,应有尽有,步惊欢走到桌前坐下,凤眸微抬,笑着反问道:“怎么,西凉王心里慌了,开始沉不住气了吗?”

拓跋湛的眼底掠过一抹轻狂,朗声笑道:“别耍什么花枪,要杀要剐痛快点!”

“堂堂西凉之王,没想到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死。”夜沉央走过去,冷眸沉沉,像含着刀光剑影,他抿了一下唇,才试探地道,“我们两国并无深仇大恨,其实不必弄出你死我活的场面来,西王一代枭雄,大约心里也是不甘的吧?”

拓跋湛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略微吃了一惊,冷傲的目光越过夜沉央,下意识看了一眼宁风华,她说会帮他,要他答应和谈,没想到这消息竟会来得这么快,果然不能小瞧了这个少女。

顺着他的目光,步惊欢和溶月也扭头朝宁风华看来,夜沉央背对着她没有动,但想必也注意到了拓跋湛的那一瞥,毕竟房间的这几人都是权力高峰且聪明过人的人。

宁风华面上一愣,心里却已经寒了下来,拓跋湛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没有拆穿她之前夜袭将军府的事,说明他接受了她的提议来配合她,可心底对她仍存有警惕,所以他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导大家的视线,让大家对她心存怀疑,无形中是在威逼她,断了她的退路。

宁风华任他们打量,不露声色地看着拓跋湛,拓跋湛眼中光色阴狠,嘴角浮着噬血的弧度,望着夜沉央大声问:“你就是英宗的第七位皇子,明王吧?”

夜沉央没说话,冷冷地盯着他,拓跋湛的目光从宁风华和溶月身上缓缓掠过,眉眼之间露出一丝惊讶:“两位美人都穿着官袍,又同样拥有绝色之貌,莫非都是琉璃朝中之人,琉璃国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多女子为官?本王曾以为自己的女人已是天底下最香艳的,没想到琉璃的美人儿才是绝妙中的极品,英宗那老东西真有福气!”

他唇角微斜,语气十分轻挑,脸上浮现出赤裸裸的占有和掠夺。

拓跋湛的话无疑是一种挑衅,步惊欢与夜沉央面色一沉,皆是动了怒气,溶月皱眉,似不屑和他共处一室,转身出了房门,唯有宁风华安静地站在离拓跋湛最远的位置,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夜沉央见溶月离开,便知方才拓跋湛恶心的话语激怒了她,于是想也不想,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掌扫向了对面挑衅的人:“拓跋湛,你找死!”

他的掌势很急,顷刻就逼近拓跋湛面庞,拓跋湛面上很镇定,直到那一掌近至眼前,才身子一掠,腾地一下跳至梁顶,然后给夜沉央劈头一掌,那一掌像夹着风暴,带着雷霆之力强势压下,夜沉央武功已是奇高,除步惊欢外,京城几乎没有敌手,且他的内息十分强劲,但他低估了拓跋湛的力量,拓跋湛驰骋草原,有着野兽一样原始的狂猛,此时他占据上风优势,两掌相对,夜沉央明显被压制住了。

步惊欢眼见情势不对,迅速出击,将两人从中间横隔开来,拓跋湛转身收势,抚着唇上的青色胡楂大笑起来:“英宗最疼爱的明王殿下,也不过如此!”

夜沉央眉峰一皱,盯着他像是要杀人一般:“本王迟早会杀了你!”

“西凉王不必试探,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我不会让你动他们任何一个人。”步惊欢凤眸微眯,冷冷的射出一股清寒。

拓跋湛的用意,原来他已经看穿了,宁风华一怔,淡淡地看了过去,直到此时,她终于体会到了拓跋湛的可怕,草原十几个部落,他能够逐一统治,并称霸草原,实力确实绝非等闲,方才他会说出这番话,轻浮是假,只怕窥探才是真,夜沉央在试探他,拓跋湛又何尝不是呢?

她和步惊欢的身份,拓跋湛早已明白,他会这样做,不过是试探溶月在大家,乃至在琉璃的位置如何,如果他的轻浮让夜沉央都动怒了,那么就足以说明溶月亦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者是夜沉央的软肋。

一个人不管多强大,只要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他就已经输了。

拓跋湛这个危险又老谋深算的男人,不动声色间就探出了琉璃七皇子的底细,夜沉央那样心机缜密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是他容不得旁人对溶月的半点亵渎,哪怕只是嘴上的逞狠,他也容不得。

溶月,是他心底里唯一的柔情。

“步将军高估本王了,本王如今已经成为你的阶下囚,如何动她们?”拓跋湛挑起嘴角似笑非笑,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宁风华,“如果英宗心中有顾虑不敢杀本王,那就让英宗自己来见本王!至于明王你……想要杀本王?只怕还嫩了些!”

拓跋湛说完,仰头放声大笑,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咄咄逼人的狂妄。

宁风华心里一紧,也皱起了眉头,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他还是不相信她,不相信也就算了,却利用她提出和谈主张,然后再来一个过河拆桥,由被动变为主动,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好一个拓跋湛!但是利用了她,她又怎会让他如愿?公子只说要她谈和,并没有说不让拓跋湛受伤不是吗?

“明王殿下一片诚心来看望,西王这样未免太过了吧?”一股凌厉锋芒从宁风华眼中转瞬即逝,她勾起嘴角,淡淡一笑,“西王,你想见皇上,只怕是不可能了。”

宁风华脚步一转,在拓跋湛微变的神情下走出了房门,院门外有一处小湖泊,上面架着拱桥,溶月正站在桥上看水中的风景,见她走过来,缓过身问道:“宁大人,你与西王是旧识吗?”

宁风华摇头,笑道:“我还是跟你比较熟。”

这个答案纯粹是四两拨千斤,溶月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没有过于为难,只漠然地道:“惊欢是个很认真的人,但他在感情方面却很单纯,他这样的人,一旦陷进去,很容易不顾一切,不管你今天来的目的如何,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溶月与步惊欢,夜沉央三人是好友,宁风华明白溶月是出自关心,但溶月却不知道,步惊欢这么注意她,其实与感情无关,不过是他早对她存了怀疑。

宁风华笑笑,眨巴着眼睛答非所问:“那你会伤害明王殿下吗?”

她的眼里凝着几许揶揄,溶月怔忡了一会儿,别开眼看向远处,低声道:“宁风华,你就是太聪明了,才不讨人喜欢。”

宁风华用手腹拖着下颚,笑意盈盈:“被美丽的溶大人夸赞是一种荣耀。”

溶月最看不惯她这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分明狡诈如狐,却总表现得这般漫不经心,让人怎么也看不透,她瞪了宁风华一眼,袖子一拂转身优雅地离开了。

后面夜沉央和步惊欢刚好走来,看到这一幕时,夜沉央面色微微一沉,盯着宁风华的眸子里尽是敌意,冷声问:“你对她说什么了?”

宁风华摇头,又无辜地耸耸肩,表示与她无关,夜沉央冷沉地眼底立刻写满了警告,他步子一迈,迅速追了上去。步惊欢停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望着前方,看着前面那两个别扭的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

“国师年纪轻轻叹什么气?”

“少将军年纪轻轻又叹什么?”

步惊欢扭过头,好笑地瞅着她:“我在感叹国师什么时候才能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上。”

宁风华一愣,继而微微一笑:“我们同为琉璃子民,自然任何时候都是与少将军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那恕我斗胆问一下,不知道在国师心里,我与拓跋湛孰亲孰重呢?”步惊欢挑眉问道。

宁风华知道他在试探,故意歪头想了一下:“少将军若是真怀疑我,等拿到证据之后,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届时我一定会很认真地回答少将军。”

她的话听上去半真半假,让人难以捉摸,嫣红的唇角绽开一丝笑意,美绝的脸庞似有光环笼罩,明眸皓齿,一窥而摄人心魂,步惊欢凤眸微阖,漆黑的眸底倒映着她的模样,望着她忽有一瞬的失神。

秋末的季节虽略显萧瑟,但风和日丽,这深深的府邸宅院里,柳枝低垂,溪水静宁,桥下有鱼水交欢,桥上有罗裙伊人,公子长衫墨发,与伊人并肩而立,那画面美得宛如一幅仙女神卷,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公子望着伊人的双眸,满眼都是深情。

烽火乱世中,终于有那么一刻,铁骨铮铮的少年也动了凡心。

清晨的光刚刚将整个大地笼罩,帝都的城门轰然紧闭,所有人不可随意进出,一支又一支军队从街道上狂奔而过,以最快的速度将出行在外的百姓疏散,原本热闹非凡的大街小巷在顷刻间变得沉寂恐慌,有胆大的百姓悄悄打开窗子,惶惑不安地向外张望,他们不明就里,只知道一夜之间全城戒严。

又一支军队从街上策马飞奔,朝将军府的方向急驰而去,领头的人正是少将军步惊欢的贴身侍卫扶尧。

他跑得很急,下马就朝将军府内冲了进去,此时的将军府聚集了很多人,夜沉央和宁风华都在,便连沈翼和裴莫也守在这里不肯离去,老将军步景瑞坐在轮椅上,表情严肃,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其他人表情亦是十分凝重。

扶尧一进去便道:“将军,已经分五路追兵前去追捕,城内群众与布兵也已安排好了,城门的各个出口全部封锁,每个街口都有兵力巡查,一旦有可疑人员,即刻拿下。”

“嗯。”步惊欢点头,注意到几位大人不善的眼神,他走向宁风华关切地道,“国师,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宁风华正在沉思,听闻此话微微一愣,今天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几乎令她猝不及防,天方破晓,步惊欢就开始调集兵力了,虽说身处乱世,但琉璃国这几年在九州之中已经奠定了地位,若不到危急之时,京城不可能会出现大肆调兵的情形,她得知后匆匆就进了宫。

皇帝的偏殿里,步惊欢也在,当他说出“西凉王失踪了”这句话时,她差点以为他在开玩笑,可皇帝面前谁敢胡言,这个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令她几乎难以置信。

但事实是,拓跋湛真的不见了,从密不透风的将军府一夜间消失无踪。

针对这件事情,满朝文武将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她,只因她曾为拓跋湛央求过谈和,裴莫更是对她声声泣血,恨不能让她血溅当场,若不是因皇帝在场怕被惩治,裴莫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她。

自她到琉璃以来,第一次成为众矢之的,若说以前她为了坐上国师的位子,私下里的确耍弄过手段,朝臣们骂她奸侫倒也无妨,但这一回,她着实是冤枉的,皇帝就算再信任她,面对这样一边倒的情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此事他未必没有疑虑,否则也不会要她在期限以内找到并抓回西凉王。

而皇帝给的期限,只有五日。

五日之内找回消失的拓跋湛,绝非易事。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宁风华一直在思考着关于此事的所有可能性,如果不是西凉人潜进了帝都,就是帝都里有西凉的奸细,可若当真如此,为何他们之前不动手,反而要在皇帝松口进行和谈的时候动手呢?难道是不愿意交付和谈所要承担的代价?若真因为这个理由,那所冒的风险也未免太大了。

事发太过突然,幸亏步惊欢反应奇快,得知后立刻就封锁了城门,城门每日清晨才会开启,依情况来看,西凉王应该还没有离开京城。

宁风华抬起头,缓缓言道:“少将军,能让我看一下西凉王所处的院子吗?”

“宁风华,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此事你肯定脱不了干系!”裴莫怒声斥责,从座位上拍案而起,他今日穿着一身甲胄,威风凛凛,说话的时候神情格外阴狠。

死对头被救走了,裴莫已经认定是她所为,必定想杀了她的心都有,宁风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裴将军,凡事有了证据才好说话,否则就是污蔑。”

“砰”的一声,屋内响起茶盏重重坠地的声音,宁风华扭头一看,步景瑞摇着轮椅已经越过破碎的盏渣到了她跟前,他的面色相当难看,老将军原本就是将威慑挂在脸上的人,此刻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愤怒让他看上去十分吓人,他伸手指着宁风华,咬紧牙关,似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恨:“宁大人,原本我不想怀疑你,毕竟你只是一介女流,数天前,我们将军府走水,还闯进了刺客,根据副将的回禀,那日与他交手的应当是名女子,我知道不会是宁大人,但我猜想这人应该是宁大人的人吧?此事被我一力压了下来,因为那时将军府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西凉王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并不想怀疑宁大人,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你又在朝堂上谏议和谈,满朝文武就只有宁大人表现最为怪异,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这么做的目的。如宁大人所说,我的确没有证据,但容老夫做一个假设,第一晚的声东击西,看似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实际上是宁大人先行探路,将军府守备森严,想要救走一个人也非易事,何况路径不熟,可若试探过一次那便不一样了,无论对兵力的部署还是府里的路径都深有领悟,为昨日救人打好了基础,从而一举得逞,宁大人,是也不是?”

步景瑞分析得头头是道,仿佛如同他亲眼所见一样,屋内所有人都朝她看来,好似步景瑞的一番话,她就已经板上钉钉成为那个救走拓跋湛的罪人,夜沉央觑着她,似笑非笑地低声道:“老将军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宁大人,你可不要再贼喊捉贼了,若叫我们抓住证据,到时候你只会更难堪。”

“父亲,你们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国师一心为国,怎可能会去救西凉王,我相信她。”步惊欢轻声驳斥,又看向宁风华,意味深长地一笑,“国师不是要去看囚禁西凉王的地方吗?我带你去吧。”

“不用了,太劳烦少将军了。”宁风华怔了怔,才恍然回过神,她像是没听到方才众人的猜忌,拱起双手彬彬有礼地给众人揖了揖,浅浅一笑,“诸位大人,风华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她走得很快,不等众人反应,蓝色袍子微旋,身影已经出了大厅,不一会儿就出了将军府,她站在府门外的巨大石狮旁,深深吐出一口气,脸上温柔明艳的笑容一点一点敛了下来,其实方才大家对她的质疑她全都听清了,正因为听得太清楚,所以才让她走神,步景瑞的假设几乎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她忽然间醍醐灌顶,虽然事情不是她所为,却让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臆测——

如果救人之人的第一次真的只是探路,那么这个人会不会是锦雨呢?如果真是她的话,宁风华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呢?她静静地想着,美丽的双眸里荡出一层层的涟漪,又慢慢归于平静。候在府外等她的锦雨此时抬步走了上来,至她跟前轻唤道:“小姐,我们现在回府吗?”

宁风华垂眸望着她,清澈却如同深海古井的眼底凝出一丝幽幽的笑意,她不说话,就这样淡淡地看着她,唇角微微扬起,那种情绪明明真实,却又朦胧得让人看不真切,就在锦雨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的声音却不急不缓地响起:“锦雨,你说,会是什么人劫走了拓跋湛?会不会是西凉的细作?”

锦雨被宁风华看得头皮发麻,在她的印象里,但凡小姐只要露出这样动人又狡黠的笑,便有大事即将发生,眼前拓跋湛被救就是一件大事,莫非是小姐想出了头绪?

她垂下头,恭恭敬敬地答道:“小姐,奴婢不敢妄言,兴许是西凉王子派来营救西凉王的人。”

宁风华轻轻“嗯”了一声,微笑道:“锦雨,回府吧。”

回到相府,宁风华却并没有回到寝房,反而朝西北角里最僻静的库房走去,这座库房里并没有什么珍贵的金银财宝,全是宁风华放置的一些书籍,偶尔会让人来这里拿一些自己喜欢的书来看,其余时间她很少来,是以这里便显得极为寂静。

锦雨跟在她旁边,一边走一边侧头观察她的神色:“小姐,您今天怎么想着要来这里?是来拿书吗?您说要什么,奴婢去帮您拿吧?”

“我自己去取吧,那书藏得隐蔽,怕你找不到。”宁风华淡淡一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锦雨面色一变,想拦住她却又不敢贸然,神情越来越急切:“小姐,库房里不常通风,气味不好,还是奴婢去吧。”

宁风华没有作声,脚下的步子却迈得更快了,及至门口时,她顿了一下,然后从锦雨手中拿过钥匙迅速开了锁,快而准的一脚踹开库房的大门,越过层层书架朝里面走去,书架的最里面有个暗格,里面放的是一些珍贵字画,可当她推开暗格的门时,却看到了严阵以待的一群人。

门内一共站着五个人,二名侍女,二名护卫,中间是一名面目俊朗的中年男子,侍女与护卫均一袭黑衣兜帽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模样儿,倒是那中年男子坦荡得很,黑色衣袍,牛皮长靴,腰间还别着一柄精致的匕首,一头微卷的长发编成辫子搁在脑后,用硕大的宝石纂子紧紧固住,他肤色如蜜枣,看着很滑嫩,眉眼粗狂却极精神,正一脸狷狂地盯着宁风华。

“你果然在这里,拓跋湛!”

宁风华冷冷一笑,精致漂亮的脸上浮起强烈的怒色,她方说完这句,对面的侍女忽然拔剑出鞘,倏然朝她刺来,那速度快如闪电,宁风华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锦雨一见吓得心头一跳,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拔剑挥退了黑衣侍女。

锦雨的动作极快,拔剑,横挥不过眨眼之间,那侍女被击退后眉眼骤冷,和周围的几人齐齐朝锦雨攻来,他们武功均不低,动起手来阵势不小,但暗格太小,随着几人的紧逼,锦雨渐渐退出到库房中央,亢奋的剑气在房中龙吟,周围的书架很快就碎裂成渣。

宁风华并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盯着拓跋湛,她依着心底猜测来寻找拓跋湛,却未曾想真的在这里找到了人。如今的心里除了恼恨还有愤怒,拓跋湛看到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十分愉悦地挑起了眉,展颜朗朗笑了起来:“小美人儿,你果真很聪明,实在是对本王的胃口。”

他放肆一笑,动作一闪瞬间就到宁风华面前,一把揽住她的腰,宁风华心中愤怒难当,美丽的面容倏地降到冰点,脚尖一抬,突然从靴中拔出一柄尖锐的匕首刺向拓跋湛心脏,拓跋湛不意她身上竟带着凶器,猛然松开她向后退去,虽然速度很快,却仍是被割破了外衫。

他低头扫视一遍,摸着胸口不怒反笑:“好个跋扈的美人儿,不仅有中原女人的柔美娇嫩,还有我们西凉女人的野性和奔放,我喜欢!”他说着,竟再度伸手朝她胸前摸来。

“不曾想西凉王竟是如此无耻之徒!”宁风华皱眉,身子向后仰倒,匕首随即脱手而出,因相距不远,所以她那一刀还是挺准的,但对于武功高强的拓跋湛来说,这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一指弹开,另一手已向她掳来。

锦雨在身后惊叫一声,却分不开身前来施救,就在这时,外面忽然迎来一股滂沱的劲风,窗棂瞬间就轰然碎裂,一道身影流星追月一般快速飞跃进来,修长的指一探,猛地将宁风华环在他胸前,与此同时,另一手袖子轻扬,给了拓跋湛重重一击。

拓跋湛本能的接招,两掌相对间,一股狂烈的劲风从四周荡了开去,身后的三排书架在那一刻齐齐断裂,拓跋湛一击即退,看清楚来人后,趁他低头查看怀中人的空隙,从破碎的窗口一跃而出,三两下就飞跃出院墙不见了。

他一走,与锦雨交手的侍女护卫也纷纷纵身离开,锦雨一脱身连忙上前来查看宁风华有没有受伤,当看到环住她的人时,不禁又是一愣:“少将军?”

眼前身姿如玉,一身风流的人正是少将军步惊欢。

宁风华迅速推开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指着消失在前方的几人厉声道:“还不去追!”

“追不上了。”步惊欢摇摇头,又转头看她,云淡风轻地说,“比起追他,我更想听听你的解释。”

听闻此话,宁风华迈开的脚收了回来,她望着他,眼底掠过诧异,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不可思议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步惊欢扫视一眼破碎的窗户和周围的格局,凝眸一笑,不答反问道:“拓跋湛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他既然会跟踪她来这里,就说明他早就怀疑她与拓跋湛交情匪浅。宁风华坦诚地看着他,道:“我没有什么能解释的,事实如你所见,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答案,大概是拓跋湛觉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吧。”

步惊欢盯着她的表情,她的脸上几分气愤几分认真,那双清透的眸子像是能慑入人心,分明澈亮,却仿似深渊一样看不真切:“这一次我相信你,但上一次夜袭将军府的人,是你吧?”

如果拓跋湛当真是她所救,那么她一定会若无其事的当什么也没发生,绝不会跑来库房,更不会有这样愤恼的表情,可他有一点不明,上次夜袭她明显是去找拓跋湛的,为何这次拓跋湛被人所救,她会一无所知?而拓跋湛很明显对她不敬,这就说明拓跋湛与她根本不熟。

即不熟,她为什么要去冒险找他呢?

对于他的问话,宁风华没有回答,步惊欢只当她默认,关于此事,两人其实早已心照不宣,她转身朝外面走去,精美的绣鞋踩在一地的碎渣上,发出咯吱的响声,她微垂着头,走得很慢很慢,就像走在尖刀上一样。

她的背影纤细窈窕,阳光落在她身上,竟有几分落寞和萧索,步惊欢看着这样的她,莫名觉得心里一疼,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风华,我今天会跟过来,主要是担忧你的安危。”他虽对她有过猜忌,或者说一直在猜忌,便是这猜忌让他一步步向她靠近,可越走近他却越弄不明白自己了。

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脑子里总想着她,心心念念全是她的身影,整个京城的人都说她是个侫臣,他却察觉到了她的孤独,在她身上,他总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寂寥——就好似这浩大的京城,只有她一个人在孤身奋战。

宁风华没有回头,脚步却轻轻顿住了:“少将军,这一次,我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上一次,他是将军府的主,她要救被他囚禁的人,这一次,囚禁的人从他将军府消失,而她必须五日内逮回,他们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战友,宁风华轻轻一笑,什么时候她也有了战友呢……

她缓缓回过头,步惊欢已经向她走来,绝美的面上含着笑,像是要给她勇气一般,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只一下便又很快松开,笑着道:“你别怕,我能抓他一次,便还能抓他第二次,不会让你有事的。”

宁风华一怔,手指微微发僵,那种感觉就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种麻栗之感从指尖顷刻就传遍了全身,她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转过身,脸上不由自主地漾起一丝红潮,这种陌生的情绪对于她来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你认为拓跋湛会逃去哪里?”

“放心吧,他们逃不远。”

步惊欢走上前,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宁风华听后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惊讶之色,步惊欢扬唇浅笑,深深凝视她一眼,然后才举步从容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尽头,锦雨才跟过来问道:“小姐,少将军跟您说了什么?”

宁风华摇头,淡淡一笑:“他说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拓跋湛别无可逃,一定会去空无一人的驿馆。”她说罢,冷静地盯着锦雨的表情,而后视线下移,看向地上的残渣,“锦雨,今日的事不许向任何人说起,让府中的人来收拾一下,就说年久失修,把门窗全部换成新的。”

锦雨似乎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也没问,转身去安排了,宁风华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锦雨,你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我?为何要瞒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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