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三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来到巨厦后的农田。
万顷青碧,如染色的瀚海,无垠无际。
凤西卓等人踏入农田小道,便如一粟于沧海,一沙于大漠,瞬间淹没。
凤西卓望着农田后的那片白色花海越来越近,忍不住赞叹道:“上次匆匆一瞥,已让人心驰神往,如今近看,更是非同凡响。”
长孙月白的鼻翼微动,“梅花?”
“不错。梅园的梅花是四季常开的。”韩载庭自豪道。
梅园外头围着一圈矮矮的篱笆。
站在篱笆前,可以看到一条碎石铺出的幽径掩埋在梅林深处。
韩载庭道:“我去禀告郡王,两位随意。”
凤西卓自是不客气,好奇地伸手摸起那梅枝来。
论时节,已近八月桂花飘香,但这朵朵梅花却那样怒发,迸发着蓬勃的生机。
凤西卓感慨道:“看着这一株株的梅花,我今天来的时候没穿一件挡风遮雪的披风,实在是对不起它们。”
长孙月白慢慢探出手,摸索到梅花花瓣,轻轻用手拂了拂,“冷香不计冬与夏,疏影何妨春又秋。”
凤西卓顿时被勾得诗性大起,立刻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吟道:“白梅好似天仙女,飞到园中找伴侣……”
长孙月白手一抖,若无其事捂住嘴巴干咳。
凤西卓仍是认真地想着下半句,半天才捋掌道:“太胖惟恐雷劈中,太高也怕被风拘。”
“噗……咳。”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咳嗽声从一左一右两边响起。
凤西卓喜滋滋地看着脸色红润的长孙月白和韩载庭,道:“我这首诗做得如何?不准说贴切、写实等老掉牙的赞美哦。”
韩载庭礼让道:“长孙公子才名天下,还是由长孙公子先说。”
长孙月白谦虚道:“韩总管乃是前辈,月白岂敢造次。”
凤西卓点头道:“嗯嗯,理当由韩前辈先说。”
韩载庭暗悔刚才没忍住笑,才接到这样的烫手芋头,“呃,这诗有意境,很有意境,非常有意境……”
凤西卓眼巴巴地望着他,“然后?”
“唔,我还是留一些给长孙公子来说吧。”韩载庭悄悄拭去额头的冷汗。
长孙月白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自古咏梅,诗人或赞其凌寒无畏的铮铮傲骨,或称道白如霜雪的无暇之色。而西卓另辟蹊径,以寻偶为题,却是别开生面,别有意趣。又借雷借风暗喻女子择偶时对高胖的不喜,更是令整首诗生动活泼之余,又耐人寻味。”
这番话不但听得韩载庭甘拜下风,连凤西卓也是目瞪口呆,喃喃道:“我生平头一次知道,原来我的诗竟也有这样一番大道理。”
韩载庭笑道:“这样的道理,恐怕非长孙公子不能领悟吧。”
凤西卓突然嘴中念念有词。
韩载庭问长孙月白道:“她在说什么?”
“把刚才那首诗熟记下来。”
凤西卓点头道:“这样的好诗,若是因为我一不小心的忘记,以致不能流传千古,才是真正可惜。”
韩载庭道:“这又何必你来操心,想必长孙公子早已烂熟于胸,倒背如流了。”
长孙月白微微一笑,却不否认。
凤西卓道:“对了,老郡王说要接见我们了吗?”
“呃。”韩载庭面有难色。
凤西卓爽朗一笑道:“即便是不见也无妨。反正能看到这样的梅花美景,做出这样的梅诗绝唱,我已经无憾了。”
韩载庭看看她,又看看长孙月白,缓缓道:“郡王请长孙公子入内一见。”
凤西卓指指自己的鼻子,呆呆地看着他。
“凤丫头不妨趁着这段时间,再多绝唱几次。”韩载庭叹气道,“郡王已经近几十年未接见生人,长孙公子乃是故交之后,这才破例。”
凤西卓猛地想起长孙月白祖上是尚书,想必和安莲是旧识,“那我去门外看看总可以吧?”
韩载庭知道她怕长孙月白目不能视,行走不便,便笑道:“那是当然。梅园小筑也是梅园一景,若不看看,却是可惜。”
顺着小径向前,便可见到一座雅致的竹屋掩映在如云白梅之后。青翠径直的竹与清雅冷冽的梅挨在一起,相得益彰。
凤西卓晃了晃长孙月白的手,笑道:“等你出来,我一定准备一篇更加惊艳的咏梅诗让你点评。”
长孙月白回以微笑。
韩载庭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推开,然后轻声道:“郡王,长孙公子拜见。”
凤西卓站在他身后,依稀闻到清香扑鼻。
是梅香,却又与园中的不同,仿佛高洁中带着丝丝孤寂,直沁闻者心魂。
“请。”声音从房中传出,清如醇茶,余味无穷,却又令人听辨不出其主人的年龄。
凤西卓心情一松,从上山以来便压在心头的那抹紧张随之消散,渴慕之情却前所未有地澎湃起来。
长孙月白闻言缓缓起步。没有凤西卓在旁,他走路要更加慢一些。
凤西卓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间,不由稍稍抑制适才的激动情绪,含笑看着韩载庭徐徐关上门,正要说话,却突然“咦”了一声。
韩载庭耳朵何等灵敏,转身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房里似乎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哦。”韩载庭面色淡然,眉宇间却隐含怨气,“那是宣舜女帝。”
“宣舜女帝?”凤西卓震惊地重复道,“当年叛乱的高阳王的妹妹?”
韩载庭挑眉道:“我宣朝本来就这一位女帝,自然是她无疑。”
难道……高阳王当初暗恋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怪不得他要用‘且画丹青明我意,可怜无处寄心魂。’因为这是乱伦!
凤西卓被这一发现震得怔忡半晌,直到韩载庭忍不住问道“可是这画像有何不妥?”才醒转过来。
关于高氏秘宝,凤西卓只对他说是当年高阳王的一处密室,并无任何机关宝藏便匆匆带过。毕竟是窥人私隐,纵然高阳王作古多年,他们也不愿四处宣扬。所以韩载庭并不知道画像之事。
想到正在屋里的乔老郡王与宣舜帝的关系,凤西卓选择让往事随风。“只是觉得画中女子姿容脱俗,清雅高贵,所以才好奇一问。”
韩载庭嘴巴动了动,却是叹了口气。
凤西卓正在心虚,自然也不愿再多提此事,“呃,不如我们继续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