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南月绯华的马队在路口转弯处便与凤西卓反向。
他们去的是罗郡王府,而长孙月白却被安排在金骄别院。
凤西卓突然想起陈虞昭曾提过当初尚乐舞之所以亲自参加半月宴,乃是为选婿而来,不禁开口调侃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似乎你才是景曦驸马第一人选?”
长孙月白微微一愕,“你从何得知?”
“那么说是真的咯?”她嘴巴一撇,“人家还不远千里从频州赶来呢。我看,后来尚翅北会派兵攻打樊州多半是为妹妹出气。”
他浅笑,“那时一心惦记着让厨房多做几道你喜欢的菜,没什么印象。”
凤西卓哑然。
原来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如此贪吃。
直到马车停下,她依然没找回声音。
车门打开,清风如絮,丝丝缕缕。
他率先下车,声音温温融在风里,柔和却不绵软,“何况……景曦郡主已经名花有主,倒是罗郡王世子妃之位仍然虚悬。”
她彻底噎住。
金骄别院虽然比不上被请入罗郡王府中的客人亲近,但各个也是有头有脸。
凤西卓跟在长孙月白身后一路进去,就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
“你说,尚翅北是不是偷懒,直接把半月宴的宾客名单照搬照抄过来了?”
熟面孔里的大多数都是在半月宴期间有过一面或半面之缘的,只有少部分是她以前在自在山谋生时结识的冤家。不过碍于她的武功和此刻的靠山,那些人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决不会自己凑上来触霉头。
“宣朝说小不小,但位于风口浪尖的,却也不过来来去去的几人。”
正说着,半月宴的熟客便陆陆续续上前打招呼。
她见长孙月白目不能视,却将对方身份来历,甚至兴趣爱好,家中上下都问候得一丝不差,不禁又是吃惊又是佩服。
长孙世家执大宣富商牛耳,各行各业又是息息相关,自然无人不看他脸色。
等寒暄到罗郡王府所安排的院落时,已过去将近一个时辰。
凤西卓疲惫地捶小腿,抱怨道:“我打赌,尚翅北是故意把我们安排在这么靠里的院落的。出门进门都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想做什么都不成。”
长孙月白失笑道:“你想做什么?”
“比如半夜去罗郡王府的屋顶上散散步,或是听听尚翅北的墙脚……”
他抱胸,“为何是尚翅北的墙脚?”
凤西卓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因为我觉得他和南月绯华有奸情。”
长孙月白一怔道:“此话从何说起?”
尚翅北和南月绯华之间是敌是友的关系被无数人揣测,但奸情……似乎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原先还喊打喊杀的人怎么突然又好成一片了。”怎么看都像小两口闹别扭,床头打架床尾和。
“或是为了更大利益。”
凤西卓挑眉,“他们的利益往往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和灾难之上。”
这点长孙月白倒是不否认。
凤西卓转身去翻行李。
长孙月白听着她稀稀琐琐的扒拉声,不由好奇道:“你在找什么?”
她沮丧地抬头,“难道你没有黑一点的衣服么?”
他立刻领会她的意图,“用墨汁染一下可以吗?”
“那还不如直接涂在你肌肤上来的直接。”她说的无心,但回味时脑海里猛地浮现她那着毛笔在他光着的身体上涂抹的画面。
她捂住烫红的双颊,眼角不由地偷偷朝长孙月白。
他似乎被她的话吓住,脸上微有潮红,胸膛正隔着层轻薄的洁白布料轻轻起伏。
这层衣料真碍眼。她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骇了一大跳。
“西卓……”长孙月白缓缓开口。
凤西卓侧过身,声细如蚊语,“啊?”
“是我的想得太荒唐了。”他说着,脸似乎更红了点。
“啊,不,不是。”更荒唐的是她吧?“我只是觉得,染这么大件衣服,用的墨汁一定很多……也许,呃,会惹起罗郡王府的疑窦,所以……”
“还是你想得周到。”
“唔。”
两人沉默片刻。
凤西卓打破沉默道:“我们上街买一件吧?”
“好。”
这个解决办法……其实挺简单的。两人心头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既然上街,自然不能只买一件夜行衣,不然与此地无银三百两无异。
两人专门雇佣了三辆马车,从衣食,到古玩,无一不有。
回到金骄别院时,正是傍晚。
外出活动的客人也一一归巢。
凤西卓和长孙月白差人将买回来的东西以各人的喜好相赠,自然皆大欢喜。随后,两人借口出游太累,各自回房休息,便是晚膳也不曾出门。
至戌时三刻,有下人送来食盒,见两人仍未醒,遂蹑手蹑脚而去,不敢惊扰。
待人走后,凤西卓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换上黑衣,从窗口跳到长孙月白房间,却见他业已整装待发,听到她来,一指桌上的食盒,笑道:“不如吃些再走。”
她掀起食盒,只觉香味扑鼻,正好勾气胃里谗虫。“那就……吃一些?”
毕竟是招待贵客的膳食,味道自是不差。
两人不消几筷已吃了个底朝天。
凤西卓意犹未尽地咬着筷子,吃吃笑道:“若是尚翅北知道我们吃完他的东西,才去听他的墙脚,不知会作何感想?”
“大约懊悔没吩咐人在菜里下药吧?”
将食盒重新盖好,凤西卓拉着长孙月白跃出窗户,跳上屋顶。
罗郡王府的位置两人早已在逛街市时打听清楚,此刻摸去,毫无生涩。
郡王府里来回巡逻侍卫前赴后继,往往一拨还未过去,一拨又来呼应。幸亏凤西卓和长孙月白都是轻功卓绝之辈,又有夜色掩护,一路走高行低,倒也无人察觉。
不过罗郡王府占地颇广,若非长孙世家情报甲天下,长孙月白事先做过准备,恐怕两人兜兜转转,未必能找到地头。
凤西卓跟在长孙月白身后,见他道路熟稔如入自家宅院,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以前来过?”她忍不住加快半步,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
长孙月白放慢脚步,浅笑道:“只是下午回来后,在心中演练了数遍。”
凤西卓语塞。
下午回来后她在做什么?
似乎……只是睡觉罢了。
长孙月白收住脚步,在心里默算了遍,道:“这里右边可是有三株比墙高出一两尺的樟树?”
凤西卓适才已用眼睛打量过周围环境,“有。而且向前三四丈处有个院落。”
“望德苑?”
说着,两人已到院落门口。
凤西卓看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赤字,感慨道:“望德?我实在没看出他究竟有什么威望和品德啊。”
长孙月白微微一笑,“当今皇上的寝宫叫做承德宫。”
她一楞,随即乍舌道:“尚翅北还真是不避忌。”
望着皇帝的寝宫……这可是真是比司马昭还要坦白。
“又有人来了。”长孙月白道。
两人也不多话,只是蹿入院落,朝主屋走去。
过了约莫五六间屋舍,长孙月白倏地停住脚步。
凤西卓知道他的听力不比寻常,因此低声问道:“怎么了?”
长孙月白露出一抹奇异的表情,“他的屋里有人。”顿了顿,似笑非笑道,“是南月绯华。”
若是他的眼睛不盲的话,就能看到凤西卓的双眸正兴奋地亮起,一副果然如此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