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豆情绪暗了，闷闷的把身子往后退，退到车后座的大后边，第五车宽敞，她往大后边一挪，就离前排驾驶位的第五仿佛隔山隔海般的遥远。
外面的雪很大，车里暖气很足，她搂了只抱枕在怀里，扑沓着黑黑的眼睛看滔滔不绝的第五。
第五的话她一句也再没听进去，只盯着他的后影发呆，第五的头发是那种看不出卷发的卷发，是发型工作间打理出来的洋派发型！很符合他的富贵子弟气派！
他洋的很、也型的很！这是不能不承认的！
看着他的‘洋’和‘型’，柳豆咬腮思忖，就凭第五这光鲜惹眼的好头好脸也不该是能傻到那里去的人啊！她倒不想用大智若愚来形容第五！但第五实在很少吃过大亏！即使过去在学校有女生财神爷的名声，那也是为了买欢，他几时亏过！在她柳豆头上的作为就更不必提了，那叫个算计的枯干！除了没把命算计进去，别的啥也没了，贞洁、名声、乐观、自信……什么都没了！
她好多次都在重新审视第五宏途，几次都认定第五也是个装货！比谁都能装！而且比谁都装得象！他爸爸是现代资本家，他们家族皆各长袖善舞。耳濡目染，他能傻到哪里去呢？
想想，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她和李菲遇见第五武大楚追夏宥时的假深沉，想想他那假模假样的傲气！他多虚伪！想到这儿柳豆给第五下定义了，第五他就是个杂碎，就是陕西人常说的‘装肿逼大象’！
她瞥了第五一眼，转脸看窗外的雪雾了！。
不过这一看倒叫她立刻精神了，她看见第五的工地了，雪雾隐隐的工地上临建工房一间挨一间，她不用问也知道是第五的工地了！
果真，第五掰了掰倒车镜看她，笑微微的，是看到了豆脸上的喜气，“怎么，豆？看见前面什么地儿了吗？”
柳豆不那么嫌厌第五了，黑眼睛笑的亮晶晶的！
在车库停车二人下去拉开防盗门后，柳豆看到第五过去一贯爱开的那种高头大马的越野车，打开后备箱一看，整整一麻袋花花绿绿的票子！麻袋口子都没封，敞哗哗暴露着，竟然还有美元，柳豆抓一把钱眉开眼笑了，细牙碎粉粉的：“这么多钱都不晓得把麻袋口子扎一扎，五哥你真笨！”
不过这‘笨’说的那叫个亲热呐，比蜜都甜！
一下子就把第五甜晕了，第五呵呵笑着话痨了，他对喜滋滋的豆说：“豆你可别嫌弃这些钱零碎哈，这些钱大部分是五哥从后勤抠下来的！不过五哥可没克扣工人的口粮，全是我往上报的时候多报出来的！”
他一边乐呵呵的说话一边忙活着，他拍开车库灯、关上防盗门、找来一大块军用绿苫布哗的铺到地上，然后搬出钱麻袋轰嗵嗵一倒，花花碌碌的钱小山一样堆在了苫布上！
可是柳豆却忽然脸僵了，不笑了！
第五察觉异常去看时，豆已经脸僵成木头了，两眼遭了雷劈一般愣愣盯着地上的小山。
第五也看小山，返回再看豆时，豆嘴抿住了！
再再看时，嘴瘪了！
第五咽咽喉结正要说话，豆哭了！
她孩子似的鼻翼一张嘴一扁，哭了！
“呃……”第五窘了，他其实知道豆为啥哭了！她叫地上零零碎碎的钱寒碜哭了！
对的，柳豆这阵子真觉得自己上了大当了，她来时以为今儿的钱是一沓一沓成捆成捆的大票子！不一沓一沓成捆成捆也行！可地上这堆小山现在是什么样子？零碎而且散乱，皱皱巴巴，百元大钞少的可怜就罢了，竟大部分是绿色的一块钱人民币，再看还有紫色的五毛钱人民币！估计开头看到的美元也就麻袋口上‘装点门面’的那么一两张！
可不是上当还是什么！大下雪的，自己欢天喜地跟着第五巴巴行了三个多小时来到这野地一样的工地，结果就这么寒碜人！她能不哭吗？
她几乎掩饰也没掩饰就捂着嘴哭了，一拧身，孩子一样趴在越野车上哭起来！
第五可乱了心神，他知道豆失望了，可这些钱真的是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他这一年被家人完完全全把经济卡了，住宾馆签字、给汽车加油签字、买衣服签字、就是请夏羡柏吃饭也是签字！他根本没一点点来钱的地方！
现在豆哭的凄凄哽哽，他心疼死了！他从‘小山’上跨过去把豆抱到怀里，“豆，五哥还会给你攒的，五哥又不是以后不挣钱了！这回不多，下回就多了，五哥……”
柳豆一把推开他，趴在车后背上哭啊哭，气死了，气死了，她一拳头凿上车皮，开始数落：“良心让狗吃了……冤有头债有主我连你家人的钱都不拿一分……我不是没皮没脸凭空诈人钱的人……你坑的我不够苦么，我的手至今还时不时抽筋我的脚至今还痒……我跟你要精神赔偿要错了吗？你糟践人……你亏心不亏心……”
第五语无伦次抱了好几次哄了好几次哄不住，终于惭愧的自己也要掉泪了，他到底是不能落泪啊，哄不住豆他难过的蹲地上抽烟去了，想自己可真是没出息透了，真没出息透了！
他虽然没落泪，但眼睛红了！
此时真是有点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凄凉感触！凄凉透了！
两个人一个埋头抽烟一个哭，怪可怜！
趴在车皮上嘤嘤哭泣的豆后来终于哭乏哭累了，她断断续续抽噎着停下了。
第五见她停下哭，起身抱住安慰，第五说五哥再想想办法，想办法找钱想办法挣钱，一定不会误住你花的……
柳豆甩开他，抽噎着蹲下身去整钱，钱多钱少也是钱，自己拿第五的赔偿天经地义，眼见得是遇上了白吃白占没良心的胶公鸡了，不倒沾毛沾利就够好了，还能指望他真拿出多少钱来赔偿？！
现在的钱虽是寒碜，可不拿也就更没指望了！
有多少拿多少权当自己安慰自己罢，不过真是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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