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八月,正是羌管弄琴,菱舟泛夜的好时节。
各家各户都愿意趁着日头还没落下,到湖边吹吹风,总归是舒缓一下筋骨,享受片刻的宁静自然,即便是闲适美景,也总不乏喧闹者刻意破坏。
啪!
“看什么看,本宫打你还需要理由?”
清脆的巴掌声混着说话者较为清冷的声线飘出湖中心的一叶小舟。
这一声还不算突兀,再加上湖面开阔,也少有人注意到舟中的情形。
“本宫问话你怎么不回答?世宜到底在哪?为什么把本宫弄到这个地方来?”
坐在乌篷船里的女人身着锦服,头簪珠翠,风华惊人却被眉宇间的戾气煞去了三分颜色。
“你是个哑巴?!”
秦知瑾刚要扬手再甩她一个耳光,却被身侧的侍女突然抬手架住。
船篷里传出一个秦知瑾格外熟悉的嗓音,那柔和的嗓音让秦知瑾无端的全身发冷。
“姐姐莫不是还以为这里是北燕的左相府,你怎好打北燕的使者?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脾气怎么还是这般不知收敛?”
“秦知——”
不等秦知瑾的话音落下,侍女迅速摘下头上的簪子将锋利的尖头抵住她的咽喉,针扎似的疼痛直传到她的心底。
右眼皮剧烈的跳动着,这时秦知瑾才感觉到慌张。
她知道秦知画如今已贵为北燕的皇后,却不知她的手竟插到了南诏。
“秦知画你要做什么?”
秦知画微微一笑,俏美娇媚的小脸不自觉便会流露出一抹苍白柔弱的神情,就好似她说出再恶毒的话,都会让人怜爱。
秦知瑾皱眉,就是这张脸骗了她的父亲,她的大哥甚至她自己……
姬世宜到底在哪?为什么秦知画会出现在南诏?这些问题她想问也问不出来了,刚还抵着她咽喉的簪子,现在已经插进了她的心窝,把她未尽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抬起头的瞬间,秦知瑾不敢置信地瞪大眸子,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世宜!”
秦知瑾不禁脱口而出,随即就是一口血唾沫。
男人从那珠帘背后走了出来,月亮也从云层中探出苍白的脸。
树影阴翳,花枝散乱。
“桥下缓行,细看泓景。”
撑蒿者的一句提醒像是更鼓声,桥洞的暗影也兜头似地笼着她们。
砰!
紧接着,胸口被重重的一踢,她沉入水面发出砰地一声。
“画儿,你就是心太善!”男人淡淡然收回脚,一捋打皱的下摆,不见半丝怜惜。
秦知瑾的目光紧紧地盯在男人英挺硬朗的俊颜。
为什么?
为什么!
谁人都可以取她的性命,可他姬世宜偏偏不能够!
她为他登帝,不惜嫁给一个质子,质子府的那七年几乎让她尝尽了一辈子的凄凉,返还南诏,她手刃了一个接一个对他不利的忠臣志士,甚至还有让她动摇心念的亲生骨肉……
若说,她是世上第二爱他的人,无人敢称第一!
可他怎么能,怎么能呢……
男人将秦知画拉入宽阔的怀抱,墨玉一般的目光在秦知瑾的面上一扫而过。
哈——哈哈哈——
他说,待他君临天下,便接她重返北燕!
他说,要同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他说,她将会是他唯一的女人,他千秋万世唯一的皇后!
多可笑,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甚至北燕大军攻至南诏京都,她对他都从未怀疑过。
……
哈哈——这就是她日日夜夜期盼的日子!
水涌入她滚烫的眼眶,突然眼前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此刻冰冷包裹着她,可她竟然不觉得痛苦。
只是龙启——
想到龙启她露出一抹苦笑,看来今生欠下的债,只能来世偿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