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瞧着管事**儿,嗤笑出声。管事看过来,江临眨眨眼,捏细嗓子,道:“大爷,好不好嘛?”江临娇滴忸怩,小女儿撒娇之态极浓,张管事意荡神迷,直想上去抱一抱、亲一亲,哪里还记得什么耻笑挖苦。转眼又见她双颊飘红、眼中飞花,遥想日后为所欲为,不由双腿绵绵、一颗心酥烂如泥,连声道:“好,好。”
江临微微一笑,快声道:“那便多谢大爷了。”管事沉浸淫爽遐思,全然未曾注意江临神情。他带江临在景明坊,车夫正蹲在石阶上与人说笑,见管事来了,慌张地奔过来,点头哈腰道:“张管事,您找好人啦。”江临斜眼见他一脸畏惧,心想定要小心戒备,不能让这个老淫棍占了便宜。张管事正在兴头上,也不愿多计较,踏着车夫后背登上马车,弯腰朝江临伸出手。
江临小嘴朝车夫一瞥,嗔怒地道:“人家自己来。”她拿下上马凳,踩着上去。张管事呵呵一笑,掀起帘子钻了进去。车夫起身,朝地上啐了一口,坐到车上,驱马前行。
张管事到车上,便挨着江临坐下,江临将包袱放到两人中间,仰着头道:“我听他叫您张管事,原来管事贵姓‘张’,怪不得这般气派。”张管事“哦”一声,“姓张如何气派?”
江临看着腿上黑绒绒大手,伸手覆在其上。张管事喜笑颜开,“好妹妹,你跟了我······哎呦!哎呦!你怎么还拧人!”江临松开手指,下巴朝外一指,随即歪头娇嗔道:“人家乃良家妇人,青天白日的,休要动手动脚。”她挪到凳边,指着另一侧道:“你且坐好,我给你讲讲张姓为何气派。你若听得好,得空,再给我讲讲你的事儿。”江临挑起眼尾,努力达到媚眼斜飞之态,可惜没经验,片刻便肌肉抽痛,破功失败。不过她心态好,又是故意戏弄张管事,做不成媚眼如丝,便用手指卷起发丝,面不改色地胡诌、吹捧,将张管事哄得眉开眼笑,胡子翘飞。
马车缓缓在凤栖阁前停下,江临掀开帘子向外打量,入目一道约2丈长、1丈高的白墙灰瓦影壁,中间刻着“凤栖阁”三字,笔画灵动飘逸、线条流畅,远远望去,好似许多美女在跳舞般。左右刻着一列列小字,看不甚清楚,江临猜想是附庸风雅诗句,走进去才发现竟是凤栖阁小记,记录何时由何人创办,出过哪几位花魁,通篇辞藻华丽、锼刻骈偶、雕琢太过。江临轻笑,心想想到指不定是哪个酸秀才所书,眼睛转到末尾,又写“凤栖阁原名净月阁,因出有皇妃一人,故易。”
江临抚着石上诸字,心道:吹牛皮呢吧?有皇妃出自这里?皇家别说取妻纳妇,小小才人、美人皆出自官宦人家,怎可有花楼姑娘做皇妃,礼部那群老头子还不齐齐撞死在金銮殿上?她低笑出声,忽地想起父亲正是礼部老头子之一,连忙打住,面容端庄肃静起来。
张管事见江临在影壁前打转,问道:“你还识字?”江临笑道:“我看石头呢,可真好看,这么白。”张管事素喜女子无知,放下心来,笑道:“这哪是石头?这是······”正待洋洋炫耀,从角门跑出两个孔武有力汉子,满脸积笑,对着张管事点头哈腰道:“管事大人,您回来啦。”张管事挥挥手,手朝里一指,随后别在身后,迈着四方步、挺着胸脯,傲然自得地走了进去。那两个汉子直溜溜地看向江临,江临将肩膀包袱取下抱在胸前,低着头,匆匆跟了上去。
一进门,她两只眼睛便四处打量,暗暗在心里记路,十几米青石板路边,摆着各样名贵花卉,藤萝攀爬、朱蕊吐蜜、姹紫嫣红、尽态极妍。路尽头有一汪泉水,泉边秀树亭亭如盖,泉中晚荷田田似伞,五六尾肥硕虹鳟鱼穿梭于荷叶之下,七八只蜻蜓立在枯蓬枝头,应着碧青天空,别有一番情思。
江临正赏得心惬,张管事忽然停下脚步,对她道:“这边李婆子、张婆子处置,等你在花园做得好些,再派你过来。”江临红嘴鼓圆,吃惊道:“这里花啊、树啊、鱼啊这么好看,不是花园吗?”张管事凑到江临耳边,靡笑道:“这是晚上姑娘陪客的地方,花园在后院。”江临冲张管事一笑,忽地像才注意他动作般,“呀”地喊出来,红脸迈到一旁,胆怯地扭动脖子四下看。张管事笑得更大声,捋着胡须道:“不怕不怕,这是我地盘。”江临抬起眼瞟了张管事一眼,又急忙望向一旁。张管事道:“你脸上的伤也不打紧,下午我拿些药膏给你,包你几天便好。”江临忸怩地搅着手指,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张管事与江临并肩同行,一路指点江山般,将各处介绍详细非常,末了带她到花楼后院,那里挨着院墙有排低矮平房,他去西边第一间敲敲门,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张管事扬着下巴,道:“孙婆子,这是新来的,给姑娘们房里送花,你好生照看着。”
花楼里婆子丫头都是人精,孙婆子见张管事言语中流露几分喜悦,便料定他对江临有别样心思,一双三角眼叽里咕噜一转,抢到江临面前,将她怀里包袱拿下来,红皮脸堆满笑:“哎呦,我一见这小妹子就亲,张管事您放心,将她交给我准没错。”
张管事点头,又问孙婆子今天的花落英姑娘可喜欢,孙婆子正答着,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跑来喊张管事,说是刘妈妈找。张管事拎着袍子调转身子就往路上跑,跑了几步回头瞧着江临,手朝天上指了一下。江临也不知何意,只管笑,张管事喜不自禁,眼睛色眯眯看着江临,脚下却向前跑,不想正绊到青石板上,人直直朝地上栽去。
江临心道他肯定要摔个狗吃屎,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却牢牢地拉住了他胳膊。张管事站稳后,朝小丫头脸颊狠狠打了一巴掌,骂道:“死丫头往那里带路!”那小丫头脸颊红肿肿五个指印,看上去极为疼痛,可她却像没事儿一样,噗通跪在地上,拉着张管事衣摆笑道:“好管事,都是我不好,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她伸出胳膊,将袖管拉起,露出两节浆杆般的小臂,继续笑道:“都是这两条无用胳膊,您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