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盯着那姑娘,半信半疑地问:“你在哪里遇到他的?”那姑娘道:“枫林街那边。他背着个蓝布的包袱,一家店一家店地找人,满头是汗,嘴角干裂,说银子在他身上,他一定要找到母亲,免得她露宿街头,急切的样子很是让心疼呢。”
姑娘如此一说,江临心里欢喜极了:阿齐竟没独吞银子,还在找她。这个傻小子,又误会他了。江临急切地道:“是了,我是阿奇母亲,方才以为姑娘是,呵呵,误会了姑娘,请千万莫要怪罪。”江临朝姑娘一拜,道:“敢问姑娘,阿齐此时可否好些?”
姑娘朝江临微微一笑,道:“还在发热,喂他喝了药,也不见好。想必是心中挂念姐姐。”姑娘带着江临拐过街口,走进一条窄巷,她看江临一眼,笑道:“若不是阿齐与我描绘,我定认不出姐姐。姐姐这般年轻,竟然有阿齐这般大的儿子。”
“哦,我只是看着小,实际已经二十三岁了。”江临道,“姑娘年方几何。”
“十八岁。”
“姑娘如何称呼?”
“风飘絮。”
风飘絮?名字倒是好记,不过太多旖旎,倒和话本里的青楼女子相似。江临心里嘀咕,加上风飘絮与她闲聊,竟忘了记路,等到两人在一户民居前站定时,她才觉出几分不对劲。
眼前一排瓦房,除了中间保持房子样貌,其余皆是破旧不堪、断壁残垣,她朝四周望去,只见衰草枯杨,寂静如斯。江临心里打鼓,看着衣着光鲜的风飘絮,强笑道:“风姑娘住这里?”风飘絮点点头,“是了。”她推开门,朝江临伸手示意。江临举目朝院中打量,入目尽是荒草,门厅半扇剥了漆的木门落在地上,一群鸟雀扑啦啦门里飞出来。
江临吓了一跳,脚步不断朝后退去。风飘絮从袖中拿出一截青色发带,尾部挂着两枚红珠,她举到江临面前,笑吟吟地道:“姐姐,可认识这个?”若只一截发带,江临或许不识,可带尾的红珠,是英娘缝上去的,说乃家乡风俗,红珠保人平安。江临由此断定,阿齐定在此地,可看风飘絮诡异笑脸,心里却是阵阵发毛。江临握紧包袱带子,进退为难之际,就见风飘絮高扬右臂,阳光下,一根幼儿小臂粗细的棍子出现在眼前,江临双睛蓦地瞪大,想跑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棍子落在自己头顶,倒下那一刻她恍惚地想,木棍似乎是阿齐的。
江临醒来时,头疼欲裂。她朝头顶抹去,入手竟是一鸡子大小的肿包,轻轻用力,疼痛难忍。江临吸口气,记忆缓缓复苏,想起风飘絮冰冷脸孔,猛地睁开眼睛,却没想到入目之人竟是阿齐。他躺在地上,面色赤红,脚上捆着麻绳,身前挂着蓝碎花包袱。
“阿齐!阿齐!”江临朝阿齐喊道,“阿齐你醒醒。”她见阿奇不动,伸手要去推他,如此一来,才发现双臂被绑到背后,向下一看,从脚腕到小腿缠满了麻绳,一反应过来,手臂、双腿,乃至浑身酸痛无比。江临环顾四周,房中更是破旧,但也因如此,她渐渐冷静,猜想风飘絮不是阿齐便宜老爹派来的杀手,不然,为何不把他二人就地正法,或者押送送到上京,反而绑在这萧条寂寥之地呢?
只要不是来杀阿齐的,便有转圜余地。江临略感宽慰,胆子随之壮硕,扯着嗓子大喊:“风飘絮,风飘絮你给老娘滚出来!”
话音甫一落地,东屋传来细碎步声,风飘絮立在鸿锦绣鸳鸯门帘后,素白手指挑起帘子一角,露出半截妖娆婀娜身子,她歪头,将左眼向外打看,见江临狂躁发怒,手挽兰花遮在唇前,盈盈一笑,摆动着杨柳细腰,娇俏走出。江临暗自感叹美人如斯,目光随之落在脚腕,不由“呸”一口朝她啐去,怒道:“这里又没汉子,你娇娇娆娆的给谁看!趁早有屁快放。风飘絮,我们和你无冤无仇的,你把我们捆起来做什么?你对阿齐做了什么?”
风飘絮眼角飘红,将手移下,从八仙桌前扯了张凳子坐下,手撑额头,轻声细语地道;“阿齐呀,我说过了,他生病了,昨晚湿淋淋地在外面睡了一夜,早上便发热了。看这样子,怕是烧得不轻呢。”江临上当之后,知她娇弱行迹都乃伪装,再生不出怜惜,大声道:“湿淋淋的?昨晚又没下雨,怎会湿淋淋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风飘絮淡笑:“他不听话,我把他打晕后,用井水泼的。”江临气愤道:“你好歹的心啊,一个小孩子,竟然也下得了手,你日后也是要生儿育女的,若有人这样对待你的孩儿,你当如何?”风飘絮笑容褪去,双目阴冷,她缓步走到江临身前,蹲下身子,从袖中抽出一把雪亮匕首,比在江临右脸,蓦地微笑起来,轻柔地道:“你这半张脸纵横凌乱,红润光鲜多好看,那半张白布一般,毫无特色,一点儿不美,我帮你划几道口子,让它如灿若朝霞好不好?”
江临心提到了嗓子眼,竭力地向后仰着身子,声音颤抖道:“女侠女大王,您有话直说,我照着办就是,千万别动手,我已经够丑了,若是再多几道口子,您看着也碍眼啊。”
风飘絮握着刀子在江临右脸拍了几下,笑道:“你倒是识时务,不像阿齐,满嘴礼仪道德,说得我好头痛。”风飘絮将匕首插入壳里,塞回袖子,纤白手指按着额头,长睫扬起,斜睨着江临,“你可知我是谁?”江临心里暗骂,脸上却笑盈盈的,道:“您是大美人啊。姑娘,你看你生得这般美,心地定然也良善纯洁,就别拿我们逗乐子了,放了我们好不好?”
风飘絮目光凝固在江临脸上,“哼”道:“大美人?心善?哈哈哈哈,你在说笑吗?我一个凤栖阁的姑娘,你说我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