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人来到宜城的紫竹林外。
此时才五更时分,天还未明。城门尚未开启。
蒙强看着几位年轻人,各个一脸疲态的样子,指了指城外不远处的紫竹林,说道:“去那里歇歇吧,想必没有人跟来。”说也奇怪这一路上似乎真的很平静,没有追兵的样子。难道是他们的动作太快,那些人追不上来?若是如此最好。
几人听到此,都轻轻的松了口气。到那紫竹林间,各自找了根就近的竹子倚着便睡了,也不敢生火。
白衣少年怀中抱着剑。虽是眯着眼,但却是耳听八方,在未进城之前他可不敢有半点轻慢。
而一旁的罗晋和叶秉正没过多久便是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一路交谈才得知,叶秉正已是几个日夜没有离开过马背了,就连吃东西喝水都是在马背上。直到昨夜他才算吃上一顿“好饭菜”。
原来他从京城一出来就被蔡府的人追杀,当时随自己出来的还有近身护卫凌卫,一行有数十来人左右,这些人也都算是江湖人士,但还不甚有威望,都是他的父亲拖他的义父给他寻来的,也只是近期才到身边,就是为了防止蔡府向他下杀手。
一路出来虽有追兵,但一开始大家精气神饱满也都还好。可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下来,终是抗不住了。
昨天清早,天还未明,刚过一个转弯处时,见追兵还未追上就休息了一下。凌卫来到他身边说道:公子,咱们如今人困马乏这么下去只怕都走不了。唯今之计只有分开走。我穿上你的衣服,带上几人。等到他们追来时我就往别处去。当下混战必定混乱不已,没人能够注意到的。即使有人追你,也不会有太多人。只要你能到得了宜城就会有人前来接应。
虽然不情愿,但架不住几人的劝解,最终还是换了衣服和马匹。也让凌卫带了不少人走,自己身边之余了四人。
果然换了衣服之后,厮杀不久,凌卫就带着人朝别处逃去。一大批黑衣人就追了过去,之余得少许人还跟人自己身后。
只怕凌卫现在也是凶多吉少了。
而蔡府之所以要追杀他,确实是因为年前西北押送粮草之事。原本这事蔡太师本已有合适的送粮人选了,但自己的父亲叶仲文中枢非要横插一脚,让城卫军的严廷副将与自己前去。只因往年西北、东北送粮草之事在路上总是频频出事,还总出现缺斤少两的事情,以及冬衣不符规格。这样的冬衣穿在将士们身上根本不能抵御严寒,就此死去的士兵不在少数等原因。而安排的人就是蔡太师,当天在朝堂之上他似乎是被叶仲文将了一军,扼住了喉开口不得。
庆幸的是叶仲文虽知道此事,但奈何却没有证据。而过了年之后叶仲文又称病跟皇上告假回乡修养,谁知是不是在背后搜集自己的证据,若是等到那时说什么也都晚了。
而蔡府的人对叶秉正没有下杀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是要杀他,而是要将他控制与手中,以此要挟叶仲文。而叶仲文只有两个儿子,叶秉正是大儿子,少年时就考取了武状元。所以叶仲文这老头很是得意,所以这大儿子在他心中自然会有一定的分量。
而二儿子现在才六岁,一直在叶仲文膝下承欢,自己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何况叶家的老家就在成都府,那可是叶家的底盘他再如何一手遮天也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自然不会傻到要到成都府去抓人了。但如果把他逼急了也未尝不可。
已过五更,天已经擦亮了。蒙强坐在白衣少年的身边看了众人一眼,又看看周围缓缓站起身。
少年也查觉到了他的异动,缓缓睁开眼,轻问道:“怎么了?”
蒙强摇摇头,淡淡道:“没事。”他知道少年只是闭目养神并未睡着。心里暗暗有些疼惜,也难为他能有如此的警惕心了。又道:“城门此时应该开了,可以动身了。”
少年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腿似乎有些麻了。少年用力的撑了撑脚,这动作倒是惊醒了一边的罗晋和罗坤,二人皆是惊吓着醒来。只怕是昨夜之事还历历在目吧。蒙强在一边轻叹了一口气。
而一边的叶秉正也被罗晋和罗坤的动作惊醒。眼睛还未睁开怀中的剑已出鞘了一半,随即便站了起来。
白衣少年上前一步,按住了剑出鞘的动作,轻轻叫了一声“叶兄”
叶秉正这才看清楚身边站着的人,一脸的歉意收了剑一边道:“不好意思,吓到诸位了。”
一旁的蒙强已经去牵马,淡淡道:“走吧”
随即一群人翻身上马,朝前边的有五十里地远的城门奔去。
到得城下天已大亮了。
刚进城中叶秉正便是兴奋的朝几人说道:“这一夜多谢几位的护送了,等我寻得接应之人在来寻你们。到时候一定要跟我到成都府走一趟,我给你们做向导。”
罗晋笑着点了点头:“必须的,等你好消息。”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叶秉正的肩头。
而一旁的少年却是张望了一眼四周。他似乎觉得这城中有人在监视着他们。目光一一扫过周边的小摊还有茶驿站的阁楼上,果然有不少人都关注着他们。眼中虽是隐忍着,却还是露出了丝丝杀机。
少年心中暗道不妙,想要叫住叶秉正已为时过晚了。
他已骑着马朝城中东边的方向奔去。少年隐隐觉得那是条不归路,若是真有人接应也该是南方,朝成都府的城门方向呀。
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少年心急如焚。罗晋此时回头却看到少年一脸煞白的站在身后,没来由的吓了他一跳,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赶紧问道:“少顷,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如此不好?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看他这小身板,昨晚又熬了一夜该不会是真的病了吧。
虽说此时的蒙少顷已经十六,人虽生得高大,可是却太过去纤瘦。虽不至于看起来病怏怏的样子,可也让人多少觉得他有些营养不良。
听到罗晋的话他心生一计。捂着下肋的腹部,缓缓弯下腰来。叫了一声:“胃痛!”
身边的三人赶紧过来扶他。少年顺势倚在蒙强的肩头,轻声道:“蒙强叔,你赶紧去追回叶兄。这城里皆是埋伏,我跟罗晋到南城门口去等你们。”
蒙强听他声音正常才放下心来。方才他一入城门就发现了异样,只是自己却也不想管得太多,只要护得他周全就好。但此时既然少年开口,这趟浑水即便自己不想这少年也不会见死不救。大声的紧张道:“公子,你们到前边等我,我这就去给你抓药来。”
说着将胸前的男子推到罗晋的身前。抓着缰绳直接翻身上了马。
而靠在罗晋胸口的少年依旧捂着胸口,眉头紧皱。痛苦的点了点头,吃力的道:“好,你快去快回。”
少年方才的对话罗晋也听到了。暗自佩服他两演技的同时眼角余光带着警惕性的扫过周围。果然有异。
将少年扶上马之后几人也加快了速度,朝着南边城门的方向赶去。
少年伏在马背上,冲罗晋轻轻说道:“别看周围,以免打草惊蛇。”
罗晋看着前方,冷冷的点了点头。此时的他们无异于身处在龙潭虎穴地腹深处。百来双眼睛正盯着他们,只怕稍有异动就会尸骨无全。
三人来到南城门的一个小茶馆坐下。
身后的人在来的路上,已经越来越少。看来都往东边的方向去了,虽是如此但三人亦不敢怠慢。
茶博士到来三人面前,乐呵呵的叫到:“三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宜州盛产的当地红袍,乃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看到少倾不理他,他便转头向一旁的罗晋笑道。
罗晋点点头,抬起手只是用中指和拇指握了握茶杯,试试温度。又向一旁的罗坤示意了一下。看着对面的少倾眉头都要皱在一起了,这么凝重的表情他也不敢大意。
罗坤起身,掏出银子递给茶博士,摆摆手,道:“先下去吧。”
茶博士见几人都不搭理他,便讪讪的退回了屋里。
他刚退下不久,就在前方小巷子里响起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女子孩童的惊叫声还有街边东西打翻的声音。
茶博士捏着手上的抹布跑出来,寻着声音望去,一看就知是出来蹭热闹的。
三人对看一下,出了茶棚直接翻身上马。
少倾冲后边的罗坤说了一句:“你去后边接应,我们去守城门。”
罗坤点点头:“好,公子小心”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罗晋,随即便调转马头。
茶博士正是看得一头雾水的,心中满是疑问,正朝城门看去。少倾回头,冷冷的冲他说到:“想保命,少看热闹。”
听到这话茶博士可是吓了一跳,赶紧跑进店里来躲着,正要关门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后边一个男人大声的喝到,声音很是粗暴。
吓得那茶博士一哆嗦,关门的劲都要没了。暗暗道:“这是官府与谁火拼?”
罗晋和少卿到得城门下。
城门下已是戒备森严,此时门下的十多个守卫已是列成一排,手中拿着长枪,腰间更是配有腰刀。虽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军衣盔甲,但仍是遮掩不住他们身上的戾气。
蒙少倾从小便长在军中,自是知道如此强劲的戾气岂是小兵小将该有的?何况这是守城士兵,跟沙场将士更是没法相比。这定是某人府中的死士,即是如此也不用在手下留情怕伤及无辜了,手中长剑所过之处皆是血染黄土。
少年暗暗惊叹,竟然养了这么多的死士!与罗晋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竟是明了之意。
正想着,身后拐角处传来的马蹄声已是越来越近。
终于两匹棕色的马,先后出现在了拐角处,蒙少倾与罗晋对望了一眼,手中的剑加快了不少。
看到城门快要被关闭,蒙少倾纵身一跃,脚尖轻点闪电的头,借力高高跃起。
落地时已是站在了城门的右边。正在关闭城门的士兵皆是大骇,纷纷伸手向腰间的刀摸去。
还未等他们触到刀柄。蒙少倾的左手一动,就近面前的士兵中抽出他的腰刀,横在身前。只斜着身子踏出一大步,手中锋利的刀口已在三人的颈项处深深划过。
少年背对着城门,站定。右手握着剑,左手反拿着刀,刀背贴在他的小臂上。眉头微皱,脸上像是起了一层寒霜,周身似乎泛起一层淡淡的肃杀之气。
正是不怒自威,让在场的人微微一震。远处奔来的几人看到此气场,心中皆是一震。不禁感叹道:他本就是奖项人才之子,自然是不会差的。正是天上翱翔的雄鹰地上奔走的虎狼。
蒙强欣喜,勾了勾唇边。总算能再次见到当年将军在军中的气魄了。从前即使身在沙场蒙少倾都不曾有这般气势,人或许只有到了一定的绝境,才能激发出自身的潜能以及本性。
身后的三个士兵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只觉得脖颈处一凉,深深被勒了一道。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盯着面前的少年,仿佛没看明白这人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只是霎那间已经在自己的面前了。而他的眼神就如割在脖子上的刀刃一般,冷冷的。
血这才从伤口处慢慢沁出,后又呈喷薄之势,如泉涌。
少年背对他们,感受到身后喷薄而出的温暖,他这才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身边的肃杀之气淡了下去。他心中暗暗吃惊,刚才的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可自己从未……
耳边的刀剑碰撞之声以及前方的马蹄声接连响起,让他不得再多想其他。
回过神后看着眼前人,方才还在前边厮杀的人已经转过头,警惕的盯着他,手中的长枪已经弃了换成了腰间的佩刀。
蒙少倾此时呈被包围之势,身后只有那被遮掩了一大半的城门。前方的士兵围成的一个半圈,早已忘了他们的身后还有人……
而方才在左边关城门的三个士兵也已掏出腰刀,刀尖指向他。
城门前的街道上,马蹄声已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紧迫了。
即便是在如此境地,少年也是淡淡站定,眼中的神色又是渐渐冷了下来。但,围在自己身边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力气自然比自己大上不少,又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虽是着急,可也不敢慌忙出手,若是漏出破绽那就遭了。
守城门的人也是着急了,若是城门被夺了去,只怕自己今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着急中,为首的将领提着手中的刀就向蒙少倾砍去。身旁的人也跟着动了,虽是如此却还是慢了一步。蒙少倾迎着那刀大步上前一步,竟是将自己送到了那人的面前。而他的左手依旧握刀挡在自己身前,而方才守将身旁的人虽是动了但是却扑了个空。
守将双手握刀重重砍下。蒙少倾单手拿刀,又何况是左手,根本扛不住这压倒性的力气以及男子凌人的内力。直将他压得单膝跪地。守将的腰刀砍在横在蒙少倾身前的刀刃上,此时一柄刀,一把剑正成一个十字架的模样,抵在少年单薄的胸前。那领将目露凶狠的神色,只怕恨不能将身前的少年撕碎!
电光石火间竟是闪起几点火星和那足以刺破耳膜的碰撞声。
而单膝跪地的少年,脸上竟是扯起一抹倨傲的冷嘲。捶在身旁的右手却是动了,一抬手,快速的朝面前的男人刺去,剑身瞬间穿过男子的心头,直直穿透了后背。
那男子证了证,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只有一抹鲜血从嘴角流出。不免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竟是忘了他右手还握着剑。看着他的冷笑自己只觉得心惊,虽知道不妙,可抽身已来不及了。咽下最后一口气,不甘之色透与眼眶。
少年得手后,方才扑空了的人此时纷纷举刀向他砍来,因为首的的人身死,他们更是发起狠来。少年只是淡淡撇了众人身后的黑衣少年一眼。随即左手握刀往右边一个转身,抬起的左手在那三人扬起刀的手腕上揦了一刀。那三人随即“啊”的惨叫一声,随即原先握着的刀纷纷落地,左手用力的握着鲜血直流的手腕,此一刀竟是划去了他们的手筋与血脉。动作竟如行云流水一般。
而身后砍来的刀已近在他的背后几寸的距离了,即便他的速度在如何快也是躲不过去了。
身后不远处的蒙强也是大喝一声“公子!”,用力一夹马腹,朝着前方奔去,再顾不得身后紧追不舍的众人。
而城门下众人身后的黑衣少年罗晋,早就已经动身,这站成的一个半圆圈士兵们的背后大开,正是给了他天大的机会。他平地起跳,竟跳起数米之高,手中的长剑往众人的后颈项划去,剑尖端微微带起一丝淡淡的剑气,若有似无。
待他们感受到身后的凉意,想回头一看时却也知为时过晚了!颈项处传来的冰冷是如此实在,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白衣少年背后的刀已是在距离他仅剩三寸的地方纷纷落下了。听的兵器落地之声后少年才慢悠悠转过身子,而身后的三人一直嗷嗷大叫惹得他有些心烦,抬起右手的剑看也不看就从右边为首的三人颈项处用力一划。
顿时耳边的聒噪声少了不少。只有前方的马蹄声以及刀剑的碰撞声。
蒙少倾与罗晋相互对望一眼后就转身推开了城门,城门极重,三个成年男子推起来都很吃力何况他俩?
还好方才的城门未闭紧,借着城门惯性之力还是推开了足够三匹马并行的门缝来。两人对看一眼,轻笑一声。
蒙强此时早已来到两人面前,方才真是吓得不轻。他何种场合未见过?都是九死一生杀出来的人,何曾有过惧怕之说,可对于刚才那一目他是真的害怕了。不是怕保不全他回去后自己掉脑袋,却是因他是将军独子,若有何事只怕自己……
直到看到听到兵器落地,少年安然无恙的转过身蒙强才放心。
而蒙少倾的神驹在刚才那一刻亦是一声长啸,抬起了两只前蹄不由得直冲主人奔来。若不是罗晋手快一步只怕闪电双足早已踏在这些人的背上。
而它此时却是跟主人一起淡然的立在城门下,它抬头蹭了蹭他的臂膀。少年拍了拍它的头,怜惜的看了它一眼后立即翻身上马。
而罗晋的马也被蒙强牵至面前。
此时的叶秉正与罗坤也已到了城门下,众人随即策马扬鞭向城门外奔去……
而身后的追杀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