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稀稀拉拉的雨点落下,越下越大,凉风又紧,白苏玄跑出了侯府。就在四处张望马车在何处时,头顶伸过来一柄油纸伞,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空。
“墨……墨无昧?”白苏玄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这时雨下的更大了,升起水雾迷蒙了两人的眼。白苏玄只觉墨无昧的眼,难得的沉静,如同一滩化不开的墨色,直接氤氲了这场烟雨。白苏玄从没想过失去了妖孽之气的墨无昧,竟然会第一次让她移不开眼。
“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去查药膳的事了吗?”半响白苏玄才挤出这样一句话来。
“哦,看快下雨了,就过来了。” 墨无昧淡淡一笑,似乎并没有发现白苏玄的窘迫。
“可我这边有马车!”
“我知道啊,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是吗?”白苏玄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直接将自己拉过,“好了,上车吧!我还有事跟你说。”
“恩。”白苏玄这才觉得墨无昧正常一点,便任由他扶她上车。
马车里。
墨无昧将伞收好,放在一边,才道:“这次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因为的确是醉天下的药材出了问题。”
“什么?”白苏玄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他却是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袭常使诈了。”
“……”白苏玄顿时觉得自己脑袋也快要炸了。
“还有……”
“说。”白苏玄忍耐着闭上了眼,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本以为她再听到其他任何消息,她都可以接受,却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一个消息比之前的那个更加让人绝望。
墨无昧缓缓道:“白家这次的事,也闹的很大,我托姑苏的兄弟打听才知道,原来宁母此次上京,是为给宁卿说亲来的。”
“什么?”白苏玄的眼睛猛然睁开,她突然觉得头撕裂般的痛,但墨无昧的声音依然在魔音灌耳。
“白宁两家已经私自为宁卿和白均瑶定了亲。恐怕不用多久,宁卿就要回姑苏与白均瑶完成婚约了。”
“不,不会的。”
“会与不会,你回去问问宁卿就知道了,我想这两天宁母肯定已经向他提起了。”
“不会的,不会的!”白苏玄的头猛然摇了起来,呼吸也有了几分急促。
“苏玄,你冷静点!”墨无昧按住她,试图用自己的眼睛稳住她,但白苏玄根本就不看他,只是甩开他的手道:“你要我怎么冷静?”
她的心被扎的生疼,那是一根叫做宁卿的刺,那根刺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带着温暖,带着麻药,不知不觉的扎根在了她的心里,待她发现时,早已有那些血肉生在了一起,再也拔不掉了!
“停车,我要下去!”白苏玄猛然掀开车帘对车外的马夫道,也不顾外面的雨点随风打在她狼狈的脸上。
外面的车夫被白苏玄的举动吓了一跳,马上把车停了下来,墨无昧见白苏玄情绪激动,一把抓住她道:“你下车干什么?”
白苏玄却是挣扎,“你让我一个人冷静下行不行!最近的事够多了!”
墨无昧被她眼中的伤痛一刺,竟然松开了手,放她一个人跑入雨帘。
风雨骤急,白色的雨帘里一个奔跑的人影渐渐消失,马夫却是着急道:“墨公子,这……”
墨无昧看着她,也不顾吹进来的风雨沾湿了他一身紫衣,淡淡回答:“你让她一个人冷静下吧,这件事我不提前说,她更受不了。”
飘洒的雨点让墨无昧渐渐睁不开眼,他突然拿起车上的油纸伞跳下车去,撑开然后对马夫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她,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的。”
马夫还在犹豫,但见墨无昧目光坚定,终于叹了口气,扬起马鞭驾车离去。
大雨磅礴中,墨无昧撑着伞,犹如一尊雕像一般静静的站着,脸上无喜无悲。
***
白苏玄被墨无昧抱回来的时候,全身湿透了。
宁卿看着那样脆弱、虚弱的白苏玄时,心和肝都揉成了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刚刚出门的时候,不都是好好的吗?”
墨无昧全身亦是湿透了,但他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然后冷冷道:“她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宁卿突然将墨无昧胸口的衣衫抓住,却拧出来一片水渍来。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告诉她,你要成亲了。”
“你!”宁卿一拳就要向墨无昧身上招呼去,墨无昧却轻松的抓住了他的拳头道:“你身上还有伤,我不跟你打。”
宁卿却是猛地放开墨无昧道:“我那婚约是假的!我只是要帮白家渡过难关而已。”
“可是你没有跟她说!”
“我会说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墨无昧却冷冷道:“那你知不知道,她越晚知道,所受的伤害越大。”
宁卿却道:“那你知不知道,现在事情堆积到一起说,她会受不了的?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纵然外表坚强点,也只是一个女人!”
“我本来是准备等到帮她把醉天下的事搞定了,再来告诉她的。可是你……”宁卿一拳重重的砸到了木门上。
闻风赶来的小喜和乐儿被那一拳吓了一跳,刚想进门,又退了出去。
墨无昧瞟了一眼门外却是冷笑,一双眸子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妖孽之气,他突然附上宁卿耳边道:“好吧,我告诉你,我是故意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对你死心!也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看清你对她到底有多少在乎。”
墨无昧脸上的表情突然贱到宁卿想一把上前掐住他,但墨无昧却不给他机会,只是在他耳边轻吐了一口气,就与他擦身而过。
宁卿身子猛然一僵,白苏玄会难过会伤心,这是他早就可以预料的结果,但是他明明知道这样做会伤害她,他却还是要这样做,因为他要保住的不仅是白家的家产,还有他们宁家的地位!所有的厉害关系,她母亲在白苏玄不在的时候,都已经给他说清楚,他是重大局的人,怎么可能不懂。
他知道这样的牺牲,可能会毁掉三个人的幸福,但是他却认为如果苏玄愿意相信他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因为均瑶在来信中说只要保住白家,她就功成身退,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而白苏玄则可以代替她在他身边。
但是这些话说给白苏玄听,她会相信吗?她会同意吗?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苏玄现在昏迷不醒,他一定要陪着她。
“哎呀,怎么会弄成这样?”小喜和乐儿见墨无昧出去,纷纷跑了进来,宁卿却是吩咐道:“你们赶紧去准备热水,给你们家小姐洗澡换衣。”
***
梦里面,一直有人在叫唤她。
“去拿他的眼泪!去拿他的眼泪!”
她不停的雾里面奔跑,却始终追不上前面向他伸手的男子,也始终看不清那人的容颜。
“你不是说你一定有办法让我后悔吗?那你的办法是什么?”有人在她耳边轻笑,但是她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在回头去奔跑,却发现她要追的人的最后一片衣角也消失在浓雾里,她的世界是一片白,一片混沌的白。
“大胆凌霄,竟敢私贬我的仙草,我要去天帝之前告你御状!”
“白狐,你这是自讨苦吃,下了这凡界,就没有人能保你!”
“不过是只牲畜罢了,我凭什么要医治你?!”
耳边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她头脑迸裂,她在无助的奔跑中被狠狠的绊了一跤,猛第睁开眼,却发现一切都是噩梦。
“苏玄,你醒了!”一个欣喜而略带疲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苏玄微一定神就看见宁卿那张担心的脸。他似乎比之前更憔悴了,连眼睛都深陷了下去,看来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卿。”白苏玄笑了笑,用手抚上他的脸,似乎在证明这一切的真实。
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刚刚从一切噩梦中醒来一样,发现之前的所有痛苦都不过是不真实的梦境一般,宁卿还在她的身边,醉天下还在营业,她也没有从墨无昧那听到任何消息。
宁卿看着她满眼的心疼,开口就想给她解释,“苏玄,我……”
“你什么也不用说,就让我这样看着你可好?”白苏玄打断他的话,伪装着最后的坚强,现在她真的什么也不想听,只想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平静。
宁卿看着她一脸坚持,终是点点头,将她从床上扶着坐起。
两人都哀伤的看着对方,千言万语在此刻都化为了无言。直到——
宁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说卿儿啊,你也陪她这么久了,难道她不醒,你就不肯跟娘走吗?我看你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就跟娘一起坐车慢慢回姑苏吧,那边的时间可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