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口角
秋意凉,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不过一场秋雨,御花园里的风,便有了几分透骨之意。如玥缓慢的迈着步子,看着湿漉漉的地面,零落了满地的花瓣,心里也说不出的潮湿。
“小姐,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这样的景致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回宫陪陪小公主吧?”沛双一个旋身,正挡在如玥身前。“咱们还是回去吧好不好?”
芩儿立在另一边,瞧着沛双奇怪,忽然就拦了去路。不由拉长了脖颈往沛双挡着的方向扫了一眼。“是呀娘娘,这个时候小公主八成已经醒了,咱们也好回去陪她说说话。常娘不是一直都说,小公主最近学会了很多话么。”
如玥面容随和,心中却了然,垂首间淡然的笑着:“挡的住眼前的景致又如何,看不见不代表没有发生。”
沛双一听,便有些泄气,轻轻一叹退去了一旁。“奴婢想着,眼不见为净。小姐,你识穿了做什么,何不让奴婢自以为聪明一回。”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格外的熟悉。如玥只看了一眼,觉得的心里一阵刺痛。璧人成双,相依相偎,这样的情景,似乎在梦里才有。虽然没看清楚皇上身边的佳人是谁,可如玥心如明镜。
“臣妾给皇上请安。”如玥兀自昂首,隔着一段距离,轻盈盈的拜了下去。
“皇上,您看,是如玥妹妹。”玉妃甜美一笑,挽着皇上的手道:“难得妹妹与皇上您一样的心思,爱看着秋雨过后的美景,不若邀上妹妹一起逛逛这花园。也不算失了秋日情趣,可好么?”
皇帝顺着玉妃目光的方向,缓缓偏过头来,眼前的如玥一身青色的宫装,素雅简单。像极了当日清秀的少年郎。“怎么清减了不少,最近胃口不好么?”
美人的面庞,轮廓硬了几分,皇帝一眼就瞧出了痕迹。心里不由的疼了一下,原是想挫挫如妃的锐气,让她服软了,也就是了。
可这一不见,就是好几个月。再看见时,才发觉自己的心里这样不好受。
“多劳皇上记挂。我家娘娘今日脾胃不调,总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夜里也常常睡不安宁,服用了好些补药也不见好转。故而消瘦了许多。”芩儿见如玥不开口,不由得恭顺的回了皇上的话。
如玥清冷一笑,眸中似乎也染上了秋意的凉:“让皇上劳心,臣妾罪过了。难为皇上与玉妃有这样好的情致,臣妾不便搅扰,告退了。”
又施了一礼,如玥机会是没有任何留恋的样子,旋身欲离开。
玉妃却急了,慌忙的松开了挽着皇上的手:“如玥别走,我有好多话想与你说。”
搭在如玥手臂上玉妃的手,竟然是这么的温暖。瞬时间,如玥只觉得有一股暖流,顺着她冰冷的臂弯流进了心田。若是没有猜错,那应该是来自皇上的温热吧。脑子里嗡的一响,如玥机会是下意识的动作,猛然甩开了玉妃的手。
玉妃本来就心急着让如玥别走,自己都还没有站稳。加之如玥这一下子,用力又过猛,实在来不及调整身子。玉妃“嘭”的一声歪倒在了地上,连头上的白玉牡丹绞金丝的簪子都掉了下来,碎成了两段。
“娘娘,您没事儿吧?”罗兰紧着扑过来,将玉妃扶起来。沛双与芩儿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弯下自己的身子去扶玉妃。
“走开,不要你们假惺惺的。方才娘娘要倒的时候,你怎么不扶。沛双姑姑不是会功夫么,连近在咫尺的娘娘都扶不住么?”罗兰没好气,说话也越发的难听了。
皇帝没有想到,如玥会这样蛮横不讲理,玉妃本就没有恶意,现下人就摔在她身旁,竟然也能置之不理。一股怒火当即就蹿了上来:“如妃是要做什么?若是心中怨恼,只管冲着朕发泄便罢。何必殃及池鱼。”
如玥僵在那里不动,并非是与玉妃怄气所致。而是实在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难道事到如今,还对这样薄情的君王用心。收不回自己的满腔深情么?
“臣妾无碍,皇上不要动气。”玉妃不信如玥是故意推倒自己的,尤其是自己倒地的那一瞬间,如玥眼里的慌张与愧疚骗不了人。她之所以不肯伸手来扶,必然还是怨怼自己出手帮了媚贵人。
“如玥不敢。”一脸漠然的与皇上对视,如玥痛恨自己的拖沓不决断。“皇上这么说,便是认定臣妾故意为之的了。那臣妾还有什么话可说。告退了。”
“站住。”皇帝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兀自往前走了两步。常永贵一看这架势,浑身的冷汗唰的就冒了出来,连忙也跟着皇上走了过来。“皇上您息怒啊,如妃与玉妃一向交好,岂会有故意之理,奴才瞧着,定是这雨后路滑所致。”
玉妃握着丝绢,抹去了手上的污泥,赔笑道:“是呢,皇上,臣妾无碍的。方才那一下子,不过是脚滑了,没有站稳。实在不管如妃的事儿。”
“让她自己说。”皇帝冷哼了一声:“朕也亲眼看着,究竟是雨后路滑,还是有人心生嫉恨,难道不是显而易见么?朕以为冷落你些日子,你便能静下心来,好好反省自查。却不料朕这一份苦心,你是怎么也不肯领受了。”
这就是承认了吧?如玥的心猛烈的跳动着,皇上亲口所说,冷落是刻意为之。原来十数年的陪伴,自己到头来也难逃被他疑心、提防的命运。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当初又为何非要入宫不可,为何要历尽艰难的攀爬到他身边的位置。
难道仅仅是要他今日来疑心自己,来提防那个自己不成么?这真是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脸上从未有过的颜色,羞辱,怨恨,委屈,混杂着深深的懊悔,如玥绝美的容颜透着恶狠狠的杀意。“皇上的话,臣妾听明白了。既然皇上这样讨厌臣妾,百般提防,生怕臣妾日渐跋扈,有碍祖制。为何不早早将臣妾发落了。还容得臣妾反省自查,改过自新么?皇上这样做,未免有些天真了吧!”
“娘娘息怒,祸从口出,即便是您再委屈,也不能乱说。”芩儿拉住了如妃,一张脸因为惶恐而失了血色。
皇帝额上的青筋凸起,深邃的眼眸中流转着慢慢的怒意。“朕以为你会不一样,可你又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皇上……”常永贵最了解皇上的脾气,若是这个时候再不打住话头,针锋相对下去,如妃是一点好处都得不到。这么想着,常永贵忙与玉妃对了个颜色。
玉妃睨见了,心中立即有了主意。“皇上,臣妾的脚好疼啊,似乎是扭到了。”玉妃边说着,边立不住身子似的,猛然倚在了皇帝身上。“好疼啊。”
“皇上,伤筋动骨可大可小啊,还是先扶玉妃娘娘回宫,再请御医来瞧瞧吧?”常永贵一脸的忧色,将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如妃之前。
芩儿何其聪明,一眼就瞧出了这是故意拦着。遂道:“咱们宫里有娘娘家传的跌打药,沛双,你赶紧扶着娘娘回去取。奴婢再亲自送到延禧宫去。千万不能耽误了伤情不是。”
底下的人,三言两语的一搅合。皇帝的注意力就被玉妃的伤吸引了过来。
如玥脑子里,却唯有皇上方才那一句:朕以为你会不一样,可你又与旁人有什么不同。旁的话一句也不想说,也总算是说不明白了。
沛双紧紧握着如玥的手,甚至用上了轻功,拉着如玥迅速的离开御花园。回头见皇上已经抱起了玉妃,转身朝延禧宫而去,心里这才踏实了些。“小姐,您这又是何苦?要知道龙颜大怒,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啊。若是您心里当真没有皇上半分了,你置气也成。可您心里明明就……”
话还没说完,如玥的泪水却蜂拥而至。沛双心一软,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好了好了小姐,现在没事儿了。咱们会宫里去泡香汤浴,好好睡上一觉,您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说,不是还有小公主呢么?”
“原来我在皇上心里,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这些年的情意,全都付诸东流了。”如玥忽然笑了起来,便笑着泪水依然肆无忌惮的掉下来。“我求的是什么?为的又是什么?到头来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小姐,您别这样,奴婢心里难受。”沛双也终于还是忍不住眼里的泪:“皇上不过是在气头上,他还是极为在意您的。气头上说的话,哪里能当真呢!等皇上气消了,自然会想起您的好来。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怎么能因为斗了两句嘴,就一笔勾销了!您别哭了,哭的奴婢心疼。”
如玥抹着自己的脸,心痛的无以复加:“我没哭,我有什么好哭的。现在看清楚了这一切,总好过到死还被蒙在鼓里要好。我还有笑薇,为了笑薇也好,总不会这么轻易就倒下去。”横了横心,如玥愤懑道:“派出去追查暗客的探子有消息了么?媚贵人是万万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