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亥时,月上树梢。
长街上原本就不算多的路人早已躲回家中,唯恐被害了性命,沿街的大树上有几只夏蝉不断发出“知知”的叫声,令人心生烦恼。
无忌在屋中翻身而起,轻轻推开窗户,自二楼一跃而下,如同一只狸猫。
他辨明方向,足下轻点,向那慕容府上悄悄行去。
片刻后,一处广阔的院落矗立在长街尽头。
朱红的大门上兽环狰狞,门头吊着两盏气死风灯随风摇摆,正中的匾额题写着“慕容”两个金漆大字。
无忌远远绕墙而走,来到后院墙下,也不见他如何使力,已如同蝴蝶一般轻盈的落在墙头。
府中的护卫不过是稍有武力的精壮汉子,如何能发现无忌这样的高手,他伏在墙头观察良久,随即跃至院中。
慕容府上的后院甚是宽广幽深,当中是一处硕大的池水,池水碧波荡漾,其中有金鲤银鱼嬉戏、游水,周遭曲廊环绕,又有楼台水榭、假山凉亭构建成一处绝美的山水林园。
无忌伏在一处假山之后仔细打量院中的景色,暗自思量:怪不得那苏州府尹垂涎欲滴,一意要并吞慕容家的家产,这慕容家何止家财万贯。
这时,远处出现了一盏灯火,两名年轻的女子一先一后向凉亭行来,他连忙屏住呼吸,仔细看向来人。
“小姐,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那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手持灯火,轻声劝慰。
“如今家中惨遭劫难,叫我如何入睡。”一道清脆的声音缓缓说道,伴着少许叹息之声。
清冷的月光挥洒下来,一名二八芳龄的少女身着一袭素色长裙,缓缓步入凉亭,踌躇片刻后最终坐在石椅上。
三千乌丝尽数盘成发髻,墨绿的发钗插在其中,她左手托腮,峨眉微颦,似水双眸中流露出许多忧愁,呆呆望向夜幕中的明月。
一道稍显沉重的步伐从远处缓缓走来,片刻后走到近前。
“见过老爷。”那丫鬟身子微蹲,行了个万福,随即束手站立在一旁。
来人是一名四十有余的中年男子,他脸颊圆润,尽显富态,浓眉似剑斜飞,目光炯炯有神,只是脸色有些灰白。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与雪儿说几句话。”中年男子声音有些沙哑,缓缓挥手,命那丫鬟先行离去。
“爹爹,怎么还不歇息。”那少女站起身来,将中年男子扶坐在石椅之上。
中年男子面色阴郁,长吁短叹,片刻后忿恨道:“如今咱们家危在旦夕,我怎么能睡得着。”
他双拳紧握,仿佛那苏州府尹就在面前,咬牙切齿:“那狗官欺压良善,如我慕容家还有当年的武力,何必看人眼色。”
他父女二人坐在石椅上,少女轻声劝慰,男子不时轻声咒骂。
无忌看在眼中,已知他们别无他法,心念微动,展开身形,数息后来到他们身前。
那父女二人只觉眼前一花,陡然间,一名黄发少年已来到近前。
中年男子大骇,长身而起,将女儿挡在身后。
他虽不曾习武,却也翻查过祖上的手札,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其身法独特高明,行动之间无半点声响,想必是江湖上不可多见的高手。
他一脸警醒,望着面前的少年,双手抱拳:“尊驾何人,为何夜闯我慕容府。”
“老先生不必惊慌,我是海沙派的总舵主,听闻贵府如今身陷危机,特来相助。”无忌抱拳回礼,笑意满满。
“海沙派?”
中年男子一脸狐疑,低头沉吟不语,片刻后他面色大变,声音有些颤抖:“贩卖食盐的海沙派?不知总舵主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他却不敢说海沙派走私私盐,生怕惹的对方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老先生不必惊忧,无忌并无恶意。”说着,无忌后退几步,同他二人拉开距离,轻声细语。
中年男子身后的少女偷偷探出头来,打量不远处的无忌,不知想到什么,面色突然红晕起来。
无忌视而不见,看那中年男子慢慢镇定下来,才缓缓将自己的来意一一道明。
“如此说来,公子愿意帮助我们喽。”
少女绕过父亲的阻拦,快步走到无忌身前,似水双眸紧紧的盯住无忌的眼睛:“我叫慕容轻雪,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她言语清脆如同莺鹂,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一股少女的幽香扑鼻而来。
望着面前的慕容轻雪,她白皙的脸上流露出害怕、娇羞,似乎还夹杂着少许兴奋,令无忌不由心生涟漪。
无忌不由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尖,面上笑吟吟的,却不言不语,随即目光绕过面前的慕容轻雪,注视着那尚在沉思的中年男子。
见无忌不回话,慕容轻雪不免有些娇嗔,正要出声责问,却发现无忌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当下闭口不言。
中年男子暗自思量许久,这才抱拳行礼:“慕容彦先谢过总舵主大恩,不知总舵主有什么要求。”
“好说好说。”
见那慕容彦出言道谢,无忌心中暗笑,他早已笃定对方只能答应,当下轻轻点头:“贵府生意门路宽广,我海沙派准备同慕容家合作拓展商路,不知慕容家主意下如何。”
“怎么个合作法?”慕容彦盯着无忌,一脸忧虑。
“慕容家主不必担忧,谢某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会食言而肥,那团头如今身在何方?”
“这个......”
慕容彦沉吟数息,随即一咬牙,缓缓道出那团头的来历,慕容家心有不甘,自然早早将那团头和苏州府尹的兴趣习惯打探清楚。
“好,慕容家主且在此稍后片刻,谢某去去便来。”
说着,无忌飞身而起,如同一只大鹏般扶摇而上,数息后便消失在院中。
好轻功,好高明的武艺!
慕容彦暗自赞叹一声,面上阴晴不定:也不知他此去能给慕容家带来什么后果,是福是祸?
“爹爹,这事如何是好?”
少女见无忌消失在院中,不免有些担忧,投入父亲的怀中,声音有些颤抖。
“无事,无事,我们静观其变。”
慕容彦轻轻拍打女儿的后背,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