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跟朋友们离开的栩罔当然不会听的到洛川的感叹。经过了刚才的事情,颜汐霁也不敢继续让栩罔跟小天真独处了。四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游乐园走走停停。
“小栩栩,我们去玩那个旋转木马吧!看起来好好玩!”颜汐霁不愧是大心脏的典范,不过一小会就把刚才的紧张与认真抛到了脑后,一心一意的玩了起来。在她的带动之下,栩罔三人也各自将心中的不安和疑问压下,陪着她玩起了游乐设施。
“过山车,鬼屋,迷宫,卡丁车,还有其他好玩的我都要去!游乐园好好玩哦!”做完木马,颜汐霁一脸雀跃和意犹未尽的高呼。
栩罔倒是没有感觉出一个旋转木马有什么值得令人开心的地方,吴煊更是好不掩饰的表现出了对这类游乐设施乃至对于颜汐霁本人的鄙夷。
“只有十岁以下的小孩儿才会玩这种东西吧,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兴奋的。明明无聊到爆了好吧。”
“这说明人家心理年龄小嘛,谁像你似的整天板着个臭脸,你偶尔也放轻松一下啊,玩一点小孩子玩的东西不也挺好的嘛。”颜汐霁不甘示弱地反击道,随后两人同时转过头来异口同声的问道:“栩罔,你觉得谁说的对。”
又是这种抉择,这完全不是在问谁说的更对一些,而是在问“在你心里谁更重要?”这种事情了。
即便两人的这种问题已经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会让栩罔回答一次,栩罔仍是感到一阵头大。只好给一旁憋笑的司徒贞天眼神示意自己需要救援。
就这样其乐融融的度过了半天,一起玩过了惊险刺激的过山车,恐怖吓人的鬼屋,还有吴煊一直鄙视,称其为“幼稚园没毕业游戏”的卡丁车。还一起吃了顿堪称豪华的午餐,期间众人都抛开了训练时的沉重和比赛后的压抑。似乎将积郁在胸中数月的郁结尽数发泄了出来,就连平常不苟言笑的吴煊和一本正经的栩罔也开始主动讲起了笑话。
“要是能永远这样的话,或许没有了梦想的支撑,为了我的朋友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很不错呢。”栩罔端着果汁和颜汐霁碰杯。
“待会我们一起去玩那个新建成的摩天轮吧,据说这次新建成的这个摩天轮可是全市最高的,能看的全市的景色呢!”酒足饭饱之后,颜汐霁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好啊,正好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呢。”吴煊终于与颜汐霁意见统一了一次。
“我也没意见。”栩罔第三个表态道,高兴的她自然不会拒绝朋友们都提议。
三个人都同意了,司徒贞天绝不会与前辈们唱反调。四个人迈着无比轻松欢快的步伐向着游乐场中的标志性设施摩天轮进发。
“哇!比我想象的还高还大!这得有一百多米了吧!”走近后,颜汐霁满眼都是小星星,要不是四周的护栏和栩罔的身体拦住了她的脚步,她就要直接冲上去了。
“小栩栩,你知道吗,据说在这座摩天轮建成的那个晚上,有一个男生在这座摩天轮的最高点对他心仪的女生表白了,而女生也同意了,两个人过得非常美满幸福,但好景不长,女生得了急病,医治无效去世了,男生悲痛欲绝,选择了在这座摩天轮上一跃而下,因此传言说这座摩天轮被那位伤心的男子在死时施加了魔法,只要在这座摩天轮上表白就一定会成功的。”颜汐霁对于这种不靠谱的八卦和都市传说一向很有研究。
“如果我没记错,后面还有一句就是,呜呜,干嘛捂我嘴!”吴煊想要补充些什么,却被颜汐霁脸色古怪的捂住了嘴巴。
她没有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是:“虽然表白一定会成功,但两人无论多么美满,最后都会分开的很惨,甚至其中一方会选择自杀来结尾。”
“后面什么都没有,我可是专业的。吴煊乱讲,别信他。”颜汐霁笑哈哈的对栩罔解释道。
“哦,那也就是说,这个摩天轮能帮人坠入爱河吗?好神奇啊!”栩罔内心里终究是个女生,对这类的八卦消息有着近乎于本能的探究欲,一瞬间就被勾起了兴趣。
“就是说啊,我告诉你......”颜汐霁一边给栩罔科普着,另一边还在给司徒贞天打手势,示意他听着点,司徒贞天在旁边吴煊一副“加油我看好你”的眼神中,红着脸狠狠点了点头。
“摩天轮因为座位数量原因,限定每仓只能乘坐两人,请各位游客自行遵守。全程大约三十分钟,请做好准备。”甜美的广播提示音响起,提醒排队的游客们。
“那我们就按刚才的分组吧,小栩栩跟小天真一组,我就受受苦跟吴煊一组吧。”颜汐霁说的仿佛自己马上就要英勇就义了一般,听的吴煊满头黑线却又无法反驳。
“啊,那,好吧。反正怎么坐也是一样的嘛。”栩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
进入高耸的摩天轮仓室,栩罔情不自禁的向外望去,“站得高看到的就是远啊,小天真你也来看看,真的好漂亮啊。”
司徒贞天也凑了过来,“真的好美诶,这次游乐园真是没白来。”
看着逐渐升高的视界,看着脚下的行人和车辆变得微小,模糊,变得难以分清。栩罔忽然有一种轻飘飘的失重感,但身体还分明的坐在靠椅上。
小小的仓室仿佛与外界隔绝,宁静的空气让栩罔感到无比安适,
摩天,栩罔很中意这个词,看着无际的天空,明明根本无法触及,但这个词带给人们的希望,要远远超出“其实无法摸到天空”的现实的失望。人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物种,尤其是青年人,给予自己的梦想即使根本无法实现,也会让自己感到存在的价值和一种自我认同感。而不会去在意这个梦想是否真的可以被实现。
“栩姐,有件事情我其实一直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勇气没有告诉你。”司徒贞天突如其来的开口让原本无比轻松的栩罔内心咯噔一下。
“那,那是什么事情啊?”尽管栩罔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忍不住询问了司徒贞天。
“栩姐,你还记得那次你生病请假回来后的那一天,有人给你传了一张纸条让你早些去排练室吗,那个其实是我写的,我本来想那时就告诉你,但是我去找你的时候就看见你被那群混混拦住了,我又没能力赶走他们,只能去找社长。
我那时就感觉我好没用,我什么也做不好,平时被同学欺负还要你们帮我说话,连栩姐你有危险的时候我除了找人以外什么也做不到。我好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上一次在咖啡馆也是,就连内心的话都不敢去说。但是颜姐告诉我,要勇敢的去面对自己内心的情感,要勇于去表达。所以我今天鼓起勇气,想向栩姐你问一件事:我,司徒贞天喜欢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最终,幻想破碎,虚伪的脸庞被现实扯烂狠狠掷在地上,栩罔最不敢去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最开始神秘纸条的晦涩,到咖啡馆的不敢承认和躲闪,在到现在摩天轮上的真情流露,栩罔全部都看在眼里,司徒贞天对她的情感,她也完全可以体味。但也正因为如此,在司徒贞天赤裸裸的表达了之后,栩罔才更感到一种可怖的不知所措。
栩罔可以把司徒贞天单纯的当做一个蠢萌小学弟,也可以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好友,甚至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无话不谈的知己,但栩罔无论怎么想,也无法将他当成自己的男朋友去相处,栩罔无法想象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小天真,你是认真的吗?”栩罔开始装疯卖傻,明知故问道。
即使是在刚刚才表明了心意,司徒贞天甚至仍旧不敢直视栩罔浅红的双眸。
“我当然是认真的,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司徒贞天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语调比起之前也少了一分坚定和决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直烙印在司徒贞天骨骼里的怯懦与迟疑的声音。
再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栩罔仍然没有急于回答司徒贞天的问题,她换了个坐姿,又由坐着变成站立,又不断的坐下又站起,双手也变得无处存放。理理鬓发、扯扯衣角、最后又负手而立,看着玻璃窗外有些耀眼的太阳光,未经过任何折射或反射的阳光不做任何削弱和遮掩,直射进栩罔的瞳孔,刺的栩罔不由得闭上了眼,但她仍在尽可能的朝上看去,尽可能的躲开司徒真天身上散发出的期待。
在这样的氛围中,摩天轮逐渐升到最高点,底下的景物已经难以看清,又变成了那种栩罔只有在妄想里才见到过的,纠缠在一起的混乱的色彩。它们不断纠结,缠连,行成了一张巨大的嘴吻,是那种马戏团里小丑所特有的裂开的嘴。不断的开开合合,仿佛在嘲笑栩罔的不敢面对。
指甲刺进肉里,带来的疼痛感帮栩罔强行驱散了嘲讽的笑,但怎么也驱赶不了栩罔心中的自卑。
“我已经是一个失去梦想的女孩了,我已经把我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我凭什么能够接受你的爱呢?我又有什么资格被爱呢?你还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但我的前路,是一片迷惘啊。”
栩罔在心中自嘲道:“你凭什么认为丢掉了梦想还能够侥幸拿到冠军是你的幸运,而不是命运对你的另一种嘲弄呢?心怀侥幸试图欺骗自己的人不是你曾经最深恶痛绝的人嘛?怎么自己反倒是变成这幅令自己厌恶的样子了?”
“对不起,小天真,原谅我吧,我不能答应你。对不起。”颤抖的声音象征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的破碎,栩罔再一次被剥去所有伪装,不带一点掩饰就被丢在冰冷的真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