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梦想和假装拥有梦想的人都是可耻之徒，我还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哪，只知道我不想变成那样虚伪的人。真正认真对待梦想的人，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无法继续追逐梦想，绝对不会假惺惺地继续下去，而是会带着对梦想绝对的尊重选择庄严地放弃。不是百分之百，就是零，没有别的可能。”
——《妄想症Paranoia》泠珞
仿佛丢掉了魂魄，比赛结束后众人接连离开，栩罔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返程的车上，所有人都在抢着说着刚才自己的精妙娴熟的技巧或是不该有的失误，气氛比起刚来的时候热闹了不知多少倍，闫主任也出奇的没有任何阻拦，“孩子嘛，这么重要的比赛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放松一下身心，适当的松一下弓弦才好嘛。”
当然，放松的人不包括栩罔，她独自坐在大巴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拉上车帘，投下的阴影正好将她的身体全部覆盖。
“你们都听到了吗，我的歌怎么样啊，哈哈哈哈！这次的冠军肯定是我们野性Forest的！”苏斯表现出了和他名字截然相反的性格，一上车就叫嚷道。
“切，就能你种公鸭嗓，顶多也就是街头艺人的水平，也就喊喊麦还行，我估计连四强都进不了，还想拿冠军，简直是痴人说梦。”吴煊不甘示弱地还嘴道。
“嘿，小子，懂不懂得尊重一下学长啊，要不是看你鼓敲的还不错，我早就把你打成猪头了，我最讨厌那种没实力还装逼的人了。”苏斯满脸都写了两个字：装逼。更关键的是，在其他人眼里，他才是最没实力的那个......
听着其他人兴高采烈的谈话炫耀，栩罔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融入进去，或者说在某种意义上，栩罔并不想融入进去。
“果然啊，这样热闹的事情还是不适合我啊。”栩罔独自想着，不知不觉间，她想到了无数比赛后会发生的情况：没拿到第一名，甚至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落到最后一名的位置。遭到各方面的藐视和轻看。被学校放弃，让老师失望，甚至是被伙伴们踢出乐团。
“真是的，你也太令我们失望了吧，这么重要的比赛居然被你搞成这样，你已经不适合我们乐队了，去安心回家吧。”吴煊冷漠的声音居高临下的对栩罔说，仿佛高大的死神对将死之人降下的最终判决。
即使侥幸拿到了冠军，恐怕未来的路也不好走吧，没了梦想支撑的自己，无异于无法破茧的蝴蝶，懦弱而毫无作用，当外人撕破自己蚕茧之时，就是自己丧命之日。
“小栩栩，别愁眉苦脸的啦，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吧，闫主任刚才说了，比赛的结果要等到期末考试后和考试成绩一起公布，在这之前是完全保密的哦。”颜汐霁凑到栩罔身边亲昵的说。
如同已经被判处死刑的犯人拿到了缓期执行的决定，原本已经枯死的灌木散发出了最后一点绿意。栩罔终于回眸看着颜汐霁，突然扑到她的怀里无声的抽泣着。
“同学们请把与考试无关的东西收好，我们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发卷，请仔细阅读注意事项。为禁止考场作弊行为，如抓到有作弊行为的学生，一律严惩，请诸位同学自觉。”人工合成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原本应该是热情洋溢的甜美女声，却怎么也没办法让人感觉到一点点亲切，因为这是所有学生，无论学渣学霸都爱不起来的期末考试的考前通知。
“小栩栩，待会卷子让我看一点点吧，就一点点，保证不会被发现的。”颜汐霁小声对栩罔说。
“原则就是原则，考试是要检查你平时的学习成果......哎呀好了好了，真是受不了你，就只看一点点哦。不然老师该发现了。”语重心长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栩罔最终还是败倒在了颜汐霁滔滔不绝的撒娇攻势中了。
几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匆匆的选择好abc，填上每一个横线，还没有回过神来，考试就已经结束了。
“呜呼，终于结束啦！可以放暑假啦！我要好好享受这次的假期！”揉着手腕走出考场，颜汐霁一脸轻松。
“我劝你还是趁着这个暑假好好补习一下古典音乐史吧，你几乎全部都是照抄我的吧。”栩罔吐槽道。
“嘻嘻，比起这个，明天就是新星赛的颁奖典礼了，我觉得我们这次一定是冠军，啊？要问为什么啊，因为我们的主唱是你呀，我的小栩栩。”颜汐霁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栩罔对此却并不乐观：
“别太过分乐观了，这次我们的对手实力还是很强劲的，大意不得。”栩罔内心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在结果公布以后，自己要怎么面对未来的自己，是继续迷茫的，不知所谓的继续在音乐路上走下去，还是抛弃过往的一切，从零开始？
栩罔看着无忧无虑的颜汐霁笑着跑远去跟吴煊搭话，叹了口气，没有上前，而是抄近路直接回到了家里。
封闭自己的五感，栩罔努力挣扎着回想，试图找回过往的点滴碎片，但无论她怎么努力，最终得到的也只有泡沫碎影。
无力地坐在床上，栩罔呼唤着曾经，她对未来愈发恐惧，不敢面对，无法面对，仿佛明天栩罔只要一走出家门，就会被一只妄想的怪兽吞掉。
“我必须找回我的梦想，连带着我的记忆。”费力捕捉到的泡沫传达来讯息，告知栩罔前行地万劫不复，但栩罔仍然义无反顾。她不能将自己赖以活下去的梦想当成一堆垃圾一样随意丢弃。
栩罔决定先去面对新星赛的颁奖典礼，那是自己的近期目标，完成后说不定就会有新的收获呢。
还是一样的侥幸心理，栩罔静静地等待着明天的来临，就像虔诚的信徒在祈祷神迹降临一般等待。
第二天
“小栩栩，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你好半天了，迟到可不是你的作风哟。”颜汐霁冲着姗姗来迟的栩罔佯怒道。
“对不起，在路上堵车了，来的有些晚，没有耽误颁奖仪式开幕吧？”栩罔气喘吁吁的解释道。
“怎么没有耽误？后四名的颁奖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在中场休息，马上就要进行前四名的颁奖啦，你要是在晚一点估计都可以等我们领完回来告诉你结果了。”吴煊没好气地指着栩罔的脑袋教训道。
“好啦好啦快点进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我们的成绩啦！”颜汐霁见吴煊发脾气，赶紧出来打圆场。
半推半拽的将栩罔拉进来主会场。
进入会场，高大的暗红色穹顶给栩罔一种正身处怪物肚子里的错觉，听着会场中央主持人滔滔不绝的讲话，听着对真实illusory和其他三支队伍的赞美之词，栩罔又有一种身处梦境中的错觉。
错觉交织，却是真实。无比真实，终归虚妄。
“现在，角逐最终胜者的时候到了！究竟是符号spread的歌曲更动人心弦，还是真实illusory的词曲更惹人为之沉沦？让我们公布最终的答案！”
主持人的声音牵动了会场里包括栩罔在内的每个人的心，在短暂而又无比漫长的停顿过后，主持人终于说出了那句他早已经知晓的答案。
“神音降临学院第四十七届新星大赛，最终胜利者是——真实illusory！让我们掌声有请冠军队伍登场！”
台下的掌声，欢呼声掀开穹顶，惊飞了伫立在树梢上的禽鸟，也惊动了栩罔的心。
“我，我没听错吧，小颜，我们，我们是，冠军？”栩罔还在确认。
巨大冲击力让栩罔差点摔了个跟头，颜汐霁已经扑进栩罔怀里大声叫喊起来“耶！我们是冠军！”
被不认识的人簇拥上台，栩罔再一次站在了同样的高处，看着地下人群欢呼的样子，栩罔并没有自己曾经幻想的那般开心，望着下面一副副完全陌生的面孔，栩罔的心不知为何剧烈的跳动起来。
“恭喜您，我的主人，在现实世界里取得如此成绩的您，一定很高兴吧，一定对未来有了完美的想法了吧。”残溪恭敬的声音在内心深处响起，明明可以看破栩罔的真实想法，明明完全了解栩罔的内心，却还是言不由衷的说出了赞美的话，更加凸显出其中的讽刺意味。
栩罔没有应答，而沉默便是最好的应答，与同伴一起举起那象征着荣誉与前程的金制奖杯，栩罔机械性的冲着电视台的镜头微笑，被永远定格在相机的底片上，被永远的贴在学院的光荣墙壁上。
“哈哈哈，我就说嘛，我的预感是不会出差错的，该到手的第一一定会到手的。”颜汐霁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但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和喜悦，旁边的司徒贞天也笑着应和。
本该是欢天喜地，其乐融融的场景，栩罔却没法将心全部集中在和朋友一同庆祝上——她仍是没能找到那怕是一星半点过往的碎片。
“那我就先回去了。”不合时宜的和朋友们告别只会削减他们心中的欢欣，加重他们心中的疑虑。但栩罔已经无法再背负那么多人希望的承重前行了。她连自己的希望和梦想都已经寻觅不到踪影。她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逃避，逃避自己的现实，逃避自己取得的成绩，逃避自己已经丢失的梦想和未来。
“主人还真是可爱呢，要是不被勾颜那家伙搅扰，只怕要不了多久主人就会自愿拥抱妄想的世界了吧。这样一想，勾颜这家伙还真是异常的碍事呢，算了，成功的路上总会有些绊脚石的，虽然你我都是主人创造出来的妄想实体，但很明显，最后将主人带进虚妄世界的会是我，而不是你勾颜或者其他任何人。”
——残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