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
第一天,没有粥喝,没卖出去东西。
第二天,没有粥喝,没卖出去东西。
第三天,李老头自己煮了粥喝,没卖出去东西。
这条街的人都死了吗?李老头多少有些恼怒,一时间卖不出去东西倒不是重点,让他难受的是每天与人交流的机会也完全失去了,本就没有任何朋友,现在倒好,连个买东西的人都没有了。
但日子就是这样过着,第六天,李老头还是照样没有生意,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起身准备关门做饭,却看到包子铺老板从街口那边走过来。
李老头探出头去:“老王!可算见着你了,最近都干啥去了?店也不开。”说着便上前去递烟,但“老王”并不伸手接。
李老头之所以叫他老王,只是因为店名叫“王氏小笼包”。实际上他几乎没和老板说过几次话。“老王”愣了愣,赶紧笑着答道:“噢噢,我儿子请我去城里住一阵子,我今天回来拿点换洗的衣服,最近都不开店了噢!”
“哦哦,那你才享清福噢,我这些...”
根本没听李老头说,那人边开门进屋,狠狠地关上房门。
李老头也不是笨,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也关了门,吃自己的白水面。
半夜里,李老头死活睡不着,起身到窗边吹风,乡镇街道没有路灯,街对面也没有亮灯的人家。李老头低头望望,只能隐约看见街边的树和房前的水泥台轮廓。隔壁老王咋样了呢?歪过头去,隔壁二楼也没亮灯,静悄悄的。
吱~
细微的声音响起,李老头清楚,那是一楼的卷帘门锁被打开,整个门帘松弛的响声,紧接着就是鞋底摩擦水泥地板的呲呲声。
“送上门来!”李老头一瞬间竟生出了些许快感。但人还是哆哆嗦嗦的,花了十几秒才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没开锋的短刀,把手点捏在手里也不敢开,就靠着墙壁向楼下走去。
老旧的楼梯就仅仅只是楼梯,没有扶手,简单粗糙的水泥面,由于省工使得每一梯都高的离谱,李老头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要栽下楼去。
还没来得及考虑楼下进贼的状况,李老头先感到了异样,住了几十年的房子,上下楼梯不知多少次,现在他却在感到害怕。
心中的归属感与领地感被瞬间剥夺了。
一楼并没有窗户,整个空间里黑到了极致,李老头感觉自己睁眼和闭眼都是一个效果,老化的眼球感受不到一点光线。从楼上一步一哆嗦的步伐,到下楼梯后背蹭在墙上的摩擦,都足以暴露李老头的位置,但楼下的人却没有丝毫动静。李老头在楼梯上蹲下来,探头仔细听着......
楼下的人连呼吸声都压住了,仿佛那里根本就没人一样。
李老头死死盯住面包架子的方向,手电筒在这个男人手里已经失去了本来的功能,它现在只是李老头安慰自己的一个铁棒,被捏在手心浸满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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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王中晨为代表,廖萍为队员的“劝离小组”在清晨敲响了李老头家的门。
小乡镇紧挨着山林,雾气弥漫到街上,倒是不太影响能见度,薄薄的一层纱雾,只让人觉得冷,清冷得不适。
“啧,瞅瞅,门都没关,心得多大噢。”
在门外“罚站”了快半个小时的廖萍拿嘴指了指微微抬起的卷帘门锁,转头把王中晨看着,一双手死死抱在胸前,那姿势从她一路走过来就没变过。
王中晨又喊了几声李老头的名字,屋里还是没有回应。一番犹豫之后把头凑到缝隙初细细听着。
没人知道一个头顶泛白的中年汉子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干什么,当然也没人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哗!卷帘门从里边被大力拉开,从王中晨在地上翻滚的动作来看,他并没有听到前来开门的脚步声。
“啊,是老王啊,我睡得死沉没听到你叫我噢。”
李老头眯起眼睛的笑脸出现在两人面前,手里还拿着那把未开封的短刀和手电筒。
王中晨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后撤几步,指着李老头的手说道:
“法制社会!不,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啊!我们是来给你讲道理的!。”
“噢....噢!抱歉抱歉。“
李老头慌忙扔掉手中的刀和手电,双手在裤子上来回摩擦着,显得很局促。
王中晨见状,挺直了腰板,清好嗓子:“那个,我和廖婶都是你老人家的邻居,你是清楚的。你前段时间外出的时候,我们家里都大大小小出了一些怪事......大家也知道你回来开店前的事情,这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街坊邻居的正常生活,我们俩作为代表,认为你应该给个说法。”
“对,必须得给个说法!”廖萍上前踏了一步,眼神直勾着你老头。
“噢。”
李老头佝偻着身子,慢慢在包里掏着他的烟。又让这两人在门外开始罚站。
“你不打算给个说法吗?我直接说了吧,我们街坊都商量过了,希望你可以搬走,你带来的那些东西,我们已经没法正常生活了。”
“带来东西?”
李老头咧嘴笑了出来,他嘲笑这些害怕着他司空见惯的事物的人。
“说到底你们收到了什么害处?”
“我,我老是在家里发现奇怪的东西,家具也常常莫名其妙变位置,为此我和我老伴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你说有什么害处!我们也上了年纪,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种......”
王中晨越说越气愤,但看着李老头面不改色的样子,还是收住了话尾。
“我们家更离谱,自从你被警察抓了的消息传回来,每天都有耗子和鸟死在我家里,我们全家在几天前就搬到亲戚家住了,今天我回来,家里又多了六七个尸体!”
“噢,呵呵。”李老头直视着廖萍的眼睛,让她不得不别过脸去。
“反正,如果你有办法把你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消除掉,我们就不再找你,你也不用搬走。”
廖萍从李老头的神情中已经发现这次谈话自己已完全位于下风,手垂在腿边,左右晃着。
李老头无视了她的话,转身开始关卷帘门:
“我在问你们收到了什么害处,看来你们只是自己给自己带来的苦恼,真正能伤害到人的,还是只有人本身噢。”
王中晨抬手撑住门边:“不行!话还没说清楚!难道我们的房子就得因为你而没法住了吗?你能不能------”
“不能!除了你自己,谁都救不了你!”
卷帘门轰地关上了,王中晨完全感受不到李老头的力气有多大,因为他的阻拦对卷帘门的移动没有任何影响。
李老头背靠着卷帘门在屋里坐下,睁开了他眯了半天的眼睛,涌出两行淡黄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