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高能
深夜,别墅二楼。
在床上又翻了个身,安德鲁双眼紧闭,保持脑子的放空状态,努力尝试入睡。
屋内静悄悄,只有滴答滴答的钟表走字声。
这种静谧持续了一段时间,安德鲁的呼吸也变得平缓悠长,似乎这次他终于睡着了。
啪——!
打开灯,安德鲁从床上坐起来,扫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神情颇为烦躁。
他翻来覆去地在床上呆了那么久,合着才过去十分钟。
身体虽然已经非常疲惫,但精神仍然绷的如线一般紧,怎么也放松不下来,这种自身矛盾的感觉让安德鲁很难受。
失眠是真的难顶。
没办法,去个厕所,回来接着熬吧。
借着卧室透出的灯光,安德鲁穿过客厅向卫生间方向走去。
嗤——,
就好像布片被撕裂,
急促高昂的警告声瞬间让安德鲁全身汗毛炸起,连退两步。
定睛一看,松了一口气,是悠米,他养的纯黑波斯猫。
“吓我一跳,悠米,白天你跑哪去了?”安德鲁弯腰就要抱抱悠米。
嗤——,
悠米全身弓起,再次如临天敌般发出警告声。
“我可去你娘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兴致顿失,安德鲁跨过悠米,走到卫生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把灯打开。
卫生间很干净,就连高处平时触碰不到的瓷砖此刻也泛着光泽,一尘不染,到处都像是刚刚打扫过的样子。
所以那几件带着褐色污渍的衣服就显得尤其碍眼。
不能烧掉,因为那是他经常穿的衣服。为了不显示出他的异常,他必须将它们洗干净,再穿着它们出现在别人的眼前才行。
接满一大盆水,安德鲁搬个矮凳坐着。向来信不过别人的他在处理重要事情时总是要亲力亲为。
而且这次的事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更是马虎不得,为保险起见,他连洗衣机都不用。
半袋洗衣粉被他一次性倒入,透明的水变得灰白。
再抓起其中一件衣服放进盆里用力一搓,满盆都是粉红。
“呵,那天她也穿着粉红色的衣服,我买的。”
安德鲁嘴角抖了抖。他的右手被刀柄磨得满是血泡,如今放进水里,不免地要被刺激一下。
这种下人的痛苦,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Chua chua chua~ chua chua chua~
安静的客厅里回荡着安德鲁洗刷衣服的声音。
许久。
在反复看过每一处地方之后,安德鲁将衣服放进烘干机里,定好时间。
将水倒掉,又把盆涮了五遍,每次都一滴不落地准确倒进下水道。
塑料制的管道直通城市的排水网,他确信没有人能从其中获得任何证据。
完了。
终于完了。
恍惚,迷茫,安德鲁缓缓起身,走到镜子前,抬头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凌乱的头发,邋遢的胡茬,配上那种警惕的眼神,怎么看都不是商人,而是一条受伤的野狗。
“没关系,天再亮时,你就还是那个可以正大光明见人的安德鲁。”
捧起一点水,轻轻涂在脸上,再用手指一圈一圈地来回摩挲。
穴位的酸痛感一点点消逝,安德鲁慢慢放松下来,他的嘴角轻微扬起,稍微找到一点平时的感觉,他相信,这个状态的他,躺在床上应该可以立刻入睡,并且做一场好梦。
嗤——,
悠米的警告声再次在客厅里响起,然后是花瓶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声起调高昂的喵呜声片刻间转势低沉,最后变得几不可闻,客厅里再无任何动静。
安德鲁在客厅的地上看到了悠米。
那个大黑点一动不动,一如它往常捉到老鼠后的样子。
只是,它又挡住了自己的路。
清楚动物的护食本能,安德鲁心情意外得不错,没有打扰,从右边绕了过去。
左脚抬起,落地,立刻从暴露在凉拖鞋孔洞的地方传来阵阵瘙痒感,轻轻的,薄薄的,搔的他心里痒滋滋的。
是猫毛,不用低头,仅凭感觉,安德鲁就做出判断。
嘴角的弧度更大,虽然猫掉毛让他很不爽,但安德鲁迷恋这一刻能迅速做出判断的自己,他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明天给你剪毛。”
说完迈出第二步,却在右脚落地的瞬间,瘙痒感再次传来,触感却截然不同,杂乱无序,上面湿湿的,不仅如此,还有一丝缠在了他的小脚趾上,那种细长、坚韧的勒扯让他心跳加速。
看着脚边的几根长发,安德鲁眉头紧皱。
他想不明白,
不只是卫生间,包括卧室、客厅在内,只要是她可能去的所有房间都被他彻彻底底地打扫过,怎么此刻地上还留有女人的头发?
弯腰,安德鲁用手搓点发丝上的液体,放在鼻尖轻嗅。
一股夹杂着咸味的腥臭,肉类腐烂发酵的味道。
似是发现了什么,安德鲁突然转身,抬起腿一脚狠狠踢在那个黑点身上,然后一把掐住悠米,从它的嘴里抠出几根头发和…..
一节拇指。
看到上面的红色美甲瞬间,安德鲁表情一滞,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悠米当时一定也在车上,并且在他走后,从土里把“东西”刨了出来。
可,让安德鲁想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手里的猫像是死了一段时间似的,
没有一点温度?
安德鲁注意到地上花瓶的碎片,他洗衣服时以为是捉老鼠闹出的动静。
现在看来,悠米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死的。
门窗完好,自己整夜失眠,不可能有人无声无息摸进来。
难道……是她?
站在客厅里,安德鲁后背发凉,隔着口袋摸了摸半截拇指,又想起父辈们常说的一句话:
黑猫辟邪。
这四个字像是点燃引线的火星,念头如同洪水一样疯狂爆发蔓延,以前看过的各种恐怖故事和鬼怪形象接二连三的涌上心头。
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也泛出冷汗,安德鲁有些心神不定,不知怎么的,他隐隐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之前去洗手间时,悠米发出的威吓好像不是针对他,而是在警告他身后的东西。
事情越发地离谱了,
虽然安德鲁竭力保持镇静,但整个人已如惊弓之鸟般,精神上处于一种难以言明的惊恐状态。
人吓人,吓死人。
清楚自己处于崩溃边缘,安德鲁大脑高速运转,他需要一些回忆或者证据来安慰自己。
“对了,那个。”
安德鲁伸手掏向口袋,他清楚记得,在卫生间里,他把那个女人的十根指头齐根砍下。
只要这截拇指没问题,就证明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悠米可能是被这截手指给噎死的。
找到了!
将手掌摊开,安德鲁看向拇指的截面。
血肉模糊,凹凸不平,明显是….
被悠米咬下来的!
瞬间,一道凉意从安德鲁脚心直冲天灵盖。安慰剂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缓缓转头,望向身后……….
影院里,高潮点来临的安静,所有观众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幕,期待着刺激,除了坐在第一排最右边的少年。
看电影对廖星来说是一件无聊的事,尤其是恐怖电影。
恐怖电影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代入感和突发性两点。
可对于廖星的那双视觉滞留时间短到几乎不存在的眼睛来说,
每秒24帧的放映方式,即使做过动态模糊处理,也根本无法在他的视觉系统里形成画面。
在一秒的放映时间里,
廖星看到的只有24张间隔很长,且大致相同的图片。
特效和替身的使用,视角的切换,一切都在单帧画面里暴露无遗。
他甚至有足够的时间去想象出影片在拍摄时的场景布置。
在这种情况下看电影,
谈个锤子的代入感。
与其说是看电影,不如说是看图找不同更为恰当。
至于剧情上的突发性,廖星的耳朵动了动。
他正清晰地监听着影院每一个观众的心跳,所有人的心率都高于平时水平。
显然,大家都很紧张。
但这同时也说明,每一个人都做好了迎接突发性的心理准备。
没有心理准备的突发才叫恐怖,导演又不是傻子,铺垫了这么长,会在这里暴雷?
这肯定暴雷前的又一个铺垫而已。
廖星看了一眼大屏幕,
画面里,安德鲁扭过头。
果然,身后客厅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截面应该是悠米自己啃得。
安德鲁这样安慰自己,走到门口,准备架车去做善后工作。
影院里,所有观众长出一口气,心率迅速下降归于正常水平,但还有一个不太正常。
廖星察觉后,笑了笑,低低地出了一声:
“前方高能。”
门开了,粉红色的薄纱裙轻轻拂在安德鲁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