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破晓,钱朝的病房外出现了一个人影,他颤颤巍巍,不合身的白大褂穿在身上,背影有些许的佝偻,但仍能看出当年挺拔的风采。
他在病房外站了许久,确定着里面的人有没有动静,他的手放在门把上一直在颤抖,迟迟不敢打开。
过了十几分钟,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也像是再也等不下去了,轻轻的打开门。
他脚步又明显的焦急,走两步又停一下,仿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终于踱到了病床边,他借着清晨微微的光,盯着钱朝的脸看了很久。
他在心里感叹着:像啊,嘴巴像,不知道眼睛是不是也像
手颤抖着伸上去,想摸摸他的脸,又在靠近的时候制止住了自己,看着钱朝睡得很熟很放松的脸,他欣慰的笑笑,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怕着眼泪滴落发出声音,他急忙擦干泪水,但是越擦就越多
他在昏暗的病房里,掩住嘴无声地痛哭流涕着。
清晨的几缕光陆续照进病房,映的满室都亮堂了不少,那个人这才注意到钱朝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惊喜的看过去,却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几许?!
他此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眉头纠结的拧在一起,慢慢又释然,变得欣喜若狂。
这一刻,他开始相信,有宿命这种东西。
所有事物,兜兜转转,来来回回,不管绕了多远,最后都会以不同的方式回到原点。
而他们说不定,也可以回到自己身边。
床上的两人似乎有了些动静,他赶紧擦擦自己由悲伤转为欣喜的老泪,小心,安静,却又快速的走出了病房。
追着升起的太阳,他平日沉重的脚步,此刻仿佛轻盈的可以跑起来,他的前方,每步都是希望。
沈几许一大早就被闹弄弄的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接起来,对面是她爷爷沈承淮气急败坏的声音:
“几许,你昨晚一夜没回家,你跑哪儿去了?”
这一问的把沈几许彻底吓醒
忘记跟家里打声招呼了……惨了
“爷爷,我一个朋友受伤进医院了,我昨晚来照顾他的,事出突然,太紧急了,就忘记跟你们说一声了,我错了……”
“你没事儿就好,担心死我们了,下次别忘说一声”
“知道了,爷爷,我下次肯定先报告,不让你们担心”
“你什么朋友,要你照顾一夜,都不回家?男的女的?”
沈几许想都没想,把心一横,斩钉截铁:
“女的!”
也不知道钱朝是不是故意的,她话才刚落,他就在旁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很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他现在残废着,她肯定想把他踢下床,再踢出房间。
她那句:“爷爷,你听我解释”,还没有说出口,沈承淮就在那边快速地反应道: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爷爷巴不得你赶快结婚呢”
爷爷,你在说什么……你听我解释,沈几许在一旁欲哭无泪
“爷爷,你说啥呢,什么男朋友,刚刚是隔壁床的在打喷嚏,我朋友还在睡觉呢”,沈几许用着她自己都觉得牵强又做作的语气瞎掰着。
“得了,你别瞎编了,等他出院了带回来一趟吧。”
“哈?什么?!爷爷,你真的误会了,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啊。”
钱朝在旁边听的一脸黑线,扶额……不是说是个女的吗,这么快就自己打脸了……这智商啊。
“那我们去医院瞧瞧他吧?
“别别别,爷爷,你到底要干啥呀,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沈几许感到非常无奈,语气里已经出现一丝哀求,然而就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电话那边也松了语气,“好吧好吧,几许大了,很多事情都不跟爷爷说了。”
沈几许苦笑不得,“爷爷……”
那边催促了她几句吃早饭去上班后也就挂了。
挂了电话后的沈承淮望着旁边沙发上的那个人,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啊,看来急不来。”
那人点点头,满脸的沮丧:“我知道,慢慢来吧。”
“放心,我再找机会”。沈承淮拍拍那人的肩,两人静坐在红木沙发上。
诺大的客厅,清冷英朗的红木沙发给他们俩的身边又镀上了一层寒气。
沈几许转过身就看到钱朝一脸嫌弃的表情。
“干嘛,什么表情啊”
“某人蠢啊,自己打脸。”
“你再嚣张我就真的把你带到我爷爷家吃饭。”
“吃呗,那又怎么了,吃了自然就知道我不是你男朋友了。”
“呵,你倒是潇洒”,她看也威胁不到钱朝,没啥意思,悻悻地去厕所刷牙洗脸了。
没过多久,厕所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我去!我昨晚没卸妆!老子的脸要毁了!”
钱朝捂住耳朵,生无可恋的摇摇头:“女孩儿就是麻烦啊”
“钱朝,你赔我的脸。”
“赔,一块两块?三块钱撑死了吧?”
沈几许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沈几许脸上的憔悴,他一时心软:“去吧,买你需要的化妆品,回来凭发票报销。”
“哼,态度还挺好的”。沈几许拿着包,看了看时间:“我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晚点来看你”
钱朝嗯了一声,乖乖的又闭上眼睛。
沈几许去附近的化妆品专卖店,买了卸妆水,和一些护肤品,化妆品。
匆匆忙忙赶早到办公室,当她洗完脸,敷着面膜,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面,她感觉从头到脚每个细胞都活了过来。
她闲下来看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贺开远昨晚夜里发来个讯息给她,
【钱朝还好吗?这么晚你回去了吗,注意安全】
她快速回复了下:【他还好,需要做个小手术】,她也不好意思说昨晚没回家,索性转移了话题,继续输入:【我都到公司了】
那边回复的很迅速:【安全就好,中午吃饭见】
她放下手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给爷爷家的阿姨打了个电话,麻烦她煲了一个对骨头好的汤,说是晚上回去喝。
结果阿姨说爷爷已经让煲了,说是昨天摔了一跤,骨头疼,吓得她立马又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爷爷,你昨天摔跤了?!去看医生了吗”
那一头声音中气十足:“哎呦,小事儿,已经不疼了,你奶奶她不放心,我才让阿姨煮个汤补一下的。”
沈几许这才安心地挂了电话,在沙发上又小憩了一会儿,拍拍脸蛋,恢复精神的开始工作。
一晃眼都到中午了,凌檬和沈几许先到食堂,点好餐坐了下来,等着贺开远和言川过来。
凌檬看看沈几许,一脸若有所思:“沈几许,你今天怎么没换衣服啊?穿的还是昨天那一身。”
沈几许欲言又止的,尴尬的笑笑,正准备坦白的时候,凌檬又说:“你是不是昨晚没回家?你干嘛去了?”
正好走到餐桌边的贺开远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
正好撞上了在他后面跟着的言川,
“哎呦,开远,你怎么突然停住了?”
坐着的两人转过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来了。
沈几许还没来得及用胳膊肘捣捣凌檬,示意她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就听到刚坐下的言川开口:
“沈几许,你这衣服,是昨晚没回家吗?“
有时候,沈几许真的觉得言川聪明敏感的太过了,让她无数次想堵住他的嘴。
凌檬见话题重启,又八卦的问道:“几许,贺开远,你们昨天不是在一起聚餐吗?几许你没回家,去哪儿了呢?”
贺开远的脸色又不易察觉的暗了几分
“别乱想,昨天有事儿。”她万一当着言川和凌檬的面说了钱朝的事情,那这顿饭真的没完了。
说着,贺开远也帮忙换了个话题。
洞察人心如贺开远,突然也不知道,沈几许没有说钱朝,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真的没必要说。
沈几许感觉贺开远这一顿饭的话都特别少,好像一直在沉思状态,她想着贺开远是不是听到她昨晚没回家的事情,所以反应有点异常,但是看着他与平常无异的笑容,又觉得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吃完饭回办公室的路上,贺开远在后面,拉了拉沈几许的衣袖,示意她慢点走,聊一聊。
“我什么时候跟你一起去看看钱朝吧?”仿佛是思考了很久,贺开远的每个字都说的很缓慢清晰。
“好啊”,沈几许听到后很开心的回应,想了想说:“等过几天吧,他明天做手术,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哈哈。”
贺开远笑着点点头,仍然如春风吹过湖面一般,温柔平静。
下了班后的沈几许匆匆忙忙赶回家,看到自己爷爷神清气爽,身强体健的在大院里里遛鸟,才放下心来。
“爷爷,你不是摔着了吗?也不回去多歇着,还出来遛鸟”
沈承淮一边逗鸟,一边毫不在意的说,“没多大事儿”
她硬把爷爷拉回家后,心不在焉的扒了几口饭,然后就上楼冲了澡,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
去厨房看,居然骨髓汤还有一大锅,一直在小火加热,现在煮得透烂,香气扑鼻。
她找了个大的保温桶,把骨头汤装了一半,一点没耽误,就往医院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