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最初合同上规定不允许盖永久性建筑,陈家在这里只能盖土坯房。其实前边已经提过了,其实村委会让建临时性住房,就是方便他们随时赶人走。他们立项后已经单方撕了合同,几次想找机会起走陈家,但是都失败了。一转眼,这个土坯房从1988年建成后,到1995年初已经七年之久。这个土坯房当初设计成五大间,东边两间,西边两间,中间是厨房。东边的两间,外间存放粮食,里间有一个北炕,志文结婚曾住过一阵,志文搬走后,这里外间就全变成仓库了。西边两间是现在一家六口的客厅兼卧室,南窗台摆满了如郁到处要来的花草,只是大家都忙,花盆里经常干干的,志远来回放学总要浇浇花。而北山墙因房后没有人家,陈儒看了一下风水,就没设计北窗。
屋子的北边是一铺通炕,从一进门一直到西房山,炕头和炕中间的位置开了两个门灶,以便烧炕时能让这个两间房长的大炕均匀受热。如郁在家没事的时候,就给志远织毛衣,终于有一天,如郁把毛衣织好了,她就让志远试毛衣,志远穿着正好合身,就穿着了。那天,志文的儿子陈辰也来了,孩子当时还很小,但是也会说话了,志远经常会教他一些文言文、英语之类的词语,孩子都记住了。当天晚上,惠清怕孙子冷,就多添了几把柴,结果晚上陈辰睡了一会儿被烫醒了,边哭边喊:“炕太烫了,烫得我**尻疼。”大家哈哈大笑,说孩子现在说话都中英文结合了。这时,志文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循味找去,原来是志远的毛衣烤糊了。志远觉得很可惜,刚织好才穿了一天的毛衣,就把腹部那个位置烤糊了,为了不让如郁的工夫白费,这件毛衣,志远穿了一冬。
夏天天气热的时候,没有北窗的房子,屋子里很闷热。惠清就说:“这盖房子哪能不搁北窗户啊,这多热啊,一点过堂风都没有。”陈儒道:“这里的风水我看了,要是开北窗好像有不利的事情发生,我就没开北窗。”陈儒这个人,是个很有才气的人,天文、地理、木工、瓦工、艺术等多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看风水,定房向,他都略通一二。惠清道:“咱住这几年,村上过来找了几次茬,现在不都挡回去了吗,还有啥不利的事啊?这样不开后窗,在屋里太闷了。“陈儒思忖了一下,后来决定在东西屋各开两扇对开的北窗。屋子凉快了很多。
这里年来,陈儒一直在外面帮别人干活或者是去打工,家里的土坯房一直没有进行过大修,只是偶尔在雨季来临之前会把房顶抹一抹。而南墙则历经了七年风雨的侵袭,窗台已经掉了很多土,变得残破不堪,志远在放假的时候,看到这墙掉皮、窗台残破,就自己弄了一些稻草,掺到土里加水和成泥来修复这墙皮和窗台面。到了冬季时,家里散放的猪会到南墙窗台根下晒太阳,晒够了就拱拱墙根的土。猪的鼻子好像很好使,它知道这些新补的地方有新草在土里,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拱,这房子被猪这么一拱,就把志远修复的土墙又破坏了,加之夏天雨水大的时候,会经常高过门槛漫进屋里来,陈儒决定要在房前垫土,重新盖上一座土坯房。
1995年8月,陈儒和惠清说:“咱们在前边重新盖个土房,盖完把这个拆了。我去村西刘家大院把大伙找来帮帮工。“惠清说:”好,快盖吧,这个房子实在太憋屈了。“志远听说父亲要盖新房,就过来问父亲:”爸,咱现在的房子是正南吗?怎么阳光照不到北炕来呢?“陈儒道:”房子的房向不能太正南,不然的话镇不住邪,你还小,未成年,这个天机不能道破。“志远虽然不懂,但是想到这地里曾在翻地时翻出人的骨骼,就觉得这应该是和风水有关吧。既然父亲说房子不能正南,而志远又什么也不懂,那父亲怎么盖,他就怎么住就是了。志远说:”爸,这房间分开住吧,你和我妈住东屋,然后再盖个西屋,中间盖厨房。“父亲说:”行,就这么设计。“陈儒虽然表面上对志远等众儿女总是板着面孔,但是他骨子里却很关心志远,经常有事没事就和志远闲聊几句,或者问志远,像他这个年龄还能不能学英语了,等等。只是因陈儒受传统思想影响,觉得父亲就是父亲,儿女就是儿女,儿女不能逾越父子的界线,不能让孩子在父母面前太随便,要板板正正的。这是他对儿女的要求,但是儿女处在青春逆反期,不能理解他的本意,往往双方互不相让,导致沟通上出现问题。不管怎么说,父子二人在盖房子的事情上,陈儒依照儿子的设计意图,把房子设计出来了。
房子说盖就盖,1995年8月中旬,志远上初三的时候,房子的墙已经垛了起来,虽然偶尔志气和父亲也因为垛墙而发生口角,但是终究没有影响房子的进程。面对着盖房子过程中,惠清、志气和陈儒有时拌嘴,志远的心情很复杂,这一天,他站在还未垛起来的房墙里,和齐匡龙二人闲聊,志远就和齐匡龙口述了一首诗,表达他这时的心情,诗名为《杂感》,诗曰:天高云淡水渐凉,秋风萧瑟百草黄。虚度光阴十几载,苦辣酸甜皆得尝。齐匡龙说:”老弟,你挺有才,写的好,你好好学吧。眼看着中考了,别有啥负担。“志远道:“大哥说的是,我只是觉得秋天到了,有点荒凉,加上父母因为盖这房子,还因为意见不一致而吵架,所以才有这感慨。”齐匡龙道:“我干爹这人,心肠好,就是脾气大一点,好歹是你爸,你不要多想。”志远说:“好的,谢谢大哥开导。”齐匡龙拍拍他肩膀,就上后面屋里找干爹抽烟去了。
1995年9月25日,房子终于落成了!
之前的房门是木门,总会被猪拱变形,到了冬天关不严,有时候门闩都插不上。这次陈儒特地包了一个铁皮门,志远说:“这回看猪怎么拱坏这铁皮门。”父亲说:“这门结实,几十年都坏不了。”志远说:“爸,你看这门上没有图案,咱用这大头钉按点字吧。”陈儒道:“好,那就在中间设计个小图案,再加上日期。”父子二人说干就干,两个人拿起大头钉就开始忙活起来。陈儒钉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两人就再下边钉日期,不一会儿,“1995926”这几个数字就钉完了。两个人放下工具,到屋里喝水,陈儒看了一下日历,说:“哎呀,日期钉错了,今天是9月25号啊。”两个人多写了一天,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笑了。
然而,志远的设计,却正如一句话所说,距离产生美,然而这距离产生了,美却没了。志远平时太畏惧父亲的严厉,才想让父亲把房间分开,父亲都没多想,就同意了志远的提议,房间一分,志远和志气二人总是窝在自己的房间,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去东屋和父母吃饭,吃完饭后志远、志气就从东屋出来。而陈儒也感觉到这房子盖完后,屋子里没有以前那样热闹,他也感觉到莫名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