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第一人民医院。
男性生殖科室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医生刚刚把诊断证明交到病人手中就离开了。
男人名叫唐孨（zhuan第三声），他看着手中的化验报告，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那诊疗报告密密麻麻数百字，各种专业名词看得唐孨头昏眼花，可他忽然就锁定了报告中的某句话。
“染色体及基因的异常对致使性分解异常和（或）精子生成阻止。”
唐孨觉得头顶上炸开了一道响雷，把他整个人震懵了过去。
女人见状，一把夺过男人手上的化验单，她名叫李素素，是唐孨的妻子。
半响之后，女人的冷笑声响起，“姓唐的，这回你妈没话说了吧！我们结婚整整两年了，你妈一直嫌弃我怀不上孩子，辗转不知道多少大医院去做检查，我始终没有查出问题。可你妈却依旧觉得问题出在我身上。”
“每天逼我吃各种民间偏方，喝各种中药！老娘告诉你，老娘现在闻到中药的味道就想吐！”
“更可笑的是，连你也一度以为这是我的问题！”
“好了，现在诊断证明出来了！”李素素憋了两年的怒火一下就爆发了。结婚这两年来，谁能理解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昂，哪怕已经惊动了候诊室的所有人，她依旧在自顾自地发泄着，“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不育的人是你！是你！是你！”
李素素一连三个是你，随后将诊疗单拍在了唐孨脸上，语气冷硬地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老娘！”
唐孨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漩涡，而他正被漩涡带动中朝那中央的黑洞掉去。
原来，是我吗？
“素素，对不起。”唐孨艰难地从漩涡中挣脱了出来，伸出手想去抓女人的手，妻子确实受了母亲很多委屈，而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也确实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
结婚第一年，他曾经也去医院检查过，没查出问题。
而且他当时方才二十八岁，正值男人的壮年期，打心底，他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会没有生育的。
由于妻子一直检查不出问题，在医生和妻子的强烈要求下，唐孨终于拉下面子，答应再来检查一次。
唐孨现在才明白，当初他之所以没有检查出问题，是因为他去的是县城的小医院。
出现检查错误的结果，并不稀奇。
而母亲便从此认定了问题是出在妻子的身上。当然，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两年来，他虽然并没有因为孩子的问题和妻子发生过大的争吵，但是在母亲逼她喝各种中药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
因此，他能理解妻子此时的大吵大闹。
“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问题了？”谁知道李素素毫不领情，再次拔高音量冷笑了一声。
“现在我们终于找出了问题的根源所在，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小孩子，也曾经以为问题真的是出在我身上，为此我还内疚了很久，也正是如此我才能忍受你妈这些年来对我的折腾。”
“可是老娘越想越不对劲，我检查过的医院，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可从来没有一个医院说过老娘是有问题的。”
“而你就凭借着上次那个县医院的检查结果，便肯定自己没有问题。”李素素话锋一转，“现在我心中的猜想终于被证实了，到头来，有问题的还是你！”
“你这是个治不好的病，我们继续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生活的。”
“老娘才二十七岁，不想一生都毁在你的身上。”
“素素……”唐孨隐约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妻子说的话怎么越来越偏激了，好像，好像是要……
“我们离婚吧……”李素素从手提包里抽出了一摞文件，啪地甩到唐孨脸上。
果然，唐孨心里一沉，觉得世界又开始旋转了起来。
“素素……能不能……”
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姓唐的，离婚协议书三天前就备好了。老娘早做好打算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和你离婚的。”
“你的检查结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和平离婚，各走各的，谁也不拖累谁。”
“你的检查结果有问题的话，老娘就得大闹一场。”
“现在，结果，是后者！”
“我承认我们曾经相爱过，你也从来没有给过我脸色。可是我在你们家受了太多的委屈！我跟你讲，我过不下去这日子了！”
“老娘想要孩子，想要自己怀的孩子，而你，给不了我！”
李素素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柄刀那样插到了唐孨的胸口上，鲜血滋滋滋地喷了出来。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是需要自尊的。可是看着地上那份离婚协议书和那张化验报告单，唐孨觉得自己的自尊在此刻完全粉碎了。
他的自尊，成了李素素脚下的灰尘。
当然，妻子的自尊，曾经也成了母亲脚下的灰尘。此时此刻，他是最没有资格埋怨的。
他默默蹲下，拾起地上那份离婚协议书。
是的，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自己若是不放手，拖累的将会是妻子。
不！他即将不是自己的妻子了，现在自己还有资格称她一声妻子吗？
唐孨不禁回忆起和李素素第一次见面的场面来。
他是一家游戏公司的策划师，而李素素那时候被公司邀请来拍游戏宣传短片。面容姣好，身材玲珑的李素素在拍短片时那自在的表情和动作，深深吸引住了唐孨。
拍完宣传片之后，唐孨状着胆子邀请李素素吃饭，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
那时候唐孨才二十六岁，是个长得又帅又有前途的大好青年。
李素素自然就沦陷了。
交往一年之后，两人就结婚了。
本来婚后生活也是幸福美满的，唐孨结婚当年就全款买了一套一百三十多平米的商品房。要知道在寸土寸金的广省，二十七岁就能全款买一套房，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了。
他们的结合曾经羡煞了旁人。
一个有前途的游戏策划师，一个年轻貌美的模特。
直到婚后一年还没有怀上孩子，矛盾就开始出现了。
唐孨和李素素两人都很喜欢小孩，再加上唐家就唐孨这一根独苗，所以唐父唐母一直盼望着儿子能早点给这个家添香火。
现在，两年的感情，这样就走到尽头了吗？唐孨忽然感觉到一阵恍惚。
唉……罢了罢了。
本来最近被公司裁员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现在又出现这么一档子事。
唐孨把离婚协议书翻到签字那一页，正发现没笔的时候，李素素递过来了一支签字笔。
“房子我可以不要，但是你这几年的存款必须全部给我，这些，协议书里都注明了，念及你曾经对我的那么一点好，我提醒你一下，希望你看清楚再下笔。”
听见李素素此话，唐孨霍然抬头。
房子是他自己全款买的，结婚之后李素素就很少出去接模特的工作了，而是在家做起了美妆博主，可是做了这么多年一分钱没有赚到，还赔送了别人很多化妆品。
也就是说，这个家的财产，全都是他唐孨的，离婚又是李素素提起的，凭什么要分他的财产？
母亲之前的做法确实不对，但是唐孨自认，除了没去大医院再检查一次这件事是错误的之外，他没有别的地方再对不起妻子了。
李素素看出了唐孨眼中的震惊和疑惑，“房子虽然是用你的钱买的，但却是在婚后才买的，属于婚后财产，我理应拥有一半的产权，不过分房子不实际，房子卖了你也没地方住，所以我只要钱就够了。”
“我在你家浪费了两年的时光，还受了那么多委屈，难道值不得这点赔偿吗？”
唐孨现在有些气愤，可气愤中又带了一丝愧疚。
确实是他唐家对不起李素素。
他又叹了口气。
然后接过笔，一咬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自己的名字他竟然有些许晃神。父母给自己取名为孨，本来是期望自己儿孙满堂，可是现实却是那么讽刺。
他从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了一张银行卡，举到李素素眼前。
这张卡里有三十万，是他所有的存款了，就用来补偿李素素吧。
“密码是……”
唐孨还没说完，李素素就从他手中抽过了那张银行卡，“我知道。”
李素素随即夺过那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书，甩下一份之后便转身离去。
唐孨手中的签字笔滑落在地，“密码是你的生日。”他讷讷地道，嗓音细弱蚊鸣。
可是李素素已经走远了，她直到出了候诊室的大门，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这么绝情吗？唐孨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
候诊室的男人们，一个个看着唐孨，随后又去看身边的妻子，他们大部分都是妻子陪伴着来的，看到唐孨这一幕，难免担心自己也会落得个这种下场。
可他们的妻子，微笑着抱住他们的手臂，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安慰。
唐孨看不下去了。
“叮咚……”是微信消息的响声。
唐孨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有气无力地摸出了手机。看屏幕显示，是公司群发来的信息。
最近这几年，游戏行业不景气，很多游戏公司都倒闭了，而唐孨所在的景天娱乐公司，靠着几款比较热门的网页游戏一直吊着一口气。那几款游戏大部分都是唐孨负责宣传策划的。
而今年，那几款曾经很热门的网游也熄火了。游戏行业受到了短视频行业的强烈冲击。大家宁愿去刷短视频打发时间，也不想去玩那些无聊的网游了。
而且最近新起了很多刷短视频就能赚钱的app，如今看美女看小视频打发时间的同时还能赚钱，玩那些要氪金的网游的人就更少了。
景天娱乐不得不作出裁员的决定。
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业绩考核之后，这几天应该就是裁员名单公布的日子。
刚刚才离了婚，没了三十万，裁员这么倒霉的事情不可能落到我头上的，毕竟我曾经可是公司的顶梁柱。
怀着这样的想法，唐孨点开了那条信息。
“以下人员未达到考核业绩，现给予裁员处理。”
“李瞬……”
“郭佳……”
“……”
一连看了二十来个名字，唐孨也没有发现自己。正当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瞄到了名单的最后两个字。
“唐孨……”
唐孨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他甚至把那条信息点开放大，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唐孨二字依旧躺在名单的末尾。
“领导，是不是搞错了，我的业绩考核为什么会没有达到标准？”唐孨飞快在对话框里输入这段话，然后点击了发送。
那句话左边的透明小圈转了一小会儿之后，变成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你已被移除群聊。”
“嘭！”唐孨把手中的华为nova6砸在了地上，数千大洋的手机顿时四分五裂，屏幕碎成无数玻璃渣子。
整层楼的目光再次汇聚了过来。
唐孨从凳子上滑落，蜷缩成一团，瘫坐在地上。
【叮！检测到一个很悲惨的生物，给你七个儿子，并帮助你将他们一一培育成材系统准备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