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山,那颗歪脖子树下。
杨翼飞点燃香烛,插在树下,一边与陈近南在树下烧纸钱,一边等候九难的到来。
由于此地距离皇宫不远,不过两三里距离,两人不敢大堆大堆的烧,只得一张一张让纸钱充分燃烧,这样不会冒出浓烟,被禁军发现,惹来事端。
而这般烧法,那一叠纸钱足够他们烧上两个时辰了,这样等人时也不至于太枯燥。
烧了一会儿后,陈近南忽然叹了口气,道:“先帝在位十七年,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最后却以勤政失国,可惜,可叹。”
杨翼飞也叹息连连,道:“是啊!我听说先帝在位时,不爱女色却喜博览群书,尽管贵为皇帝,却从来没有享受过锦衣玉食,除了上朝时的龙袍,平日穿的永远是打补丁的衣衫。”
“这样一个好皇帝,却偏偏做了亡国之君,上天何其不公?”
陈近南道:“先帝虽做了亡国之君,但他至少做到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大明祖训,也无愧于列祖列宗了。”
两人一边烧纸,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叙,说的都是前朝的事,说起崇祯皇帝,都是一个“生不逢时”的评价。
崇祯在位时,正处于小冰河期,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地里颗粒无收,百姓没了生计,被人一鼓动,就自然而然的揭竿而起了。
正聊着,陈近南忽然神情一凝,霍然起身,目光投向右前方一座小山丘,沉喝道:“什么人?”
杨翼飞心下一动,若真的有人隐藏在侧,那也不会是别人了。
两人等了两息,才见得一道白色身影自数丈外的小山丘后行出,杨翼飞一见,顿时面露喜色,快步迎上,抱拳躬身道:“弟子拜见师父。”
“嗯,起来吧!”那人正是九难,杨翼飞注意到,她此时眼眶泛红,衣袖上还有些湿痕,立马明白过来。
九难应该是早已到此,他和陈近南的话,想必被她听了个真切,不免想起往事,心中悲切。
以她的武功,一开始连陈近南都没发现她在此,直到她心绪不平,发出了些许动静,这才被陈近南察觉,叫破行藏。
而她被叫破行藏后,过了两息才出来,多半是在擦拭眼泪,整理情绪。
瞬息间便将事情想得清楚,杨翼飞不由心生怜意,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心里不知藏了多少苦痛,大明的灭亡,对她来说可不仅是国破,更是家亡啊!
顾及到九难的自尊,他装作没注意到她脸上哭过的痕迹,侧身道:“师父,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见徒弟没多问什么,九难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迈步向着陈近南行去,杨翼飞落后半步走在她身侧。
“总舵主,这位就是家师九难师太,师父,这位是天地会陈总舵主。”
陈近南抱拳一礼,道:“见过师太,在下对铁剑门久仰多时,木桑道长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师太,真是三生有幸。”
九难竖掌还了一礼,平静的道:“陈总舵主率群豪立志驱逐鞑虏,反清复明,贫尼亦是佩服得紧,只是不知,天地会创立近二十年,可有何进展?”
陈近南脸上露出赧然之色,道:“惭愧,在下才疏学浅,能力有限,率领天地会二十年,至今未有什么建树。”
说到这,他看向杨翼飞,目光湛湛的道:“但如今有了高足杨兄弟的加入,在下却看到了反清复明的希望。”
九难不置可否的道:“仅仅只是有了霹雳弹,未必便能助天地会达成大业。”
陈近南笑道:“看来师太对高足的了解还不够深,杨兄弟给天地会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霹雳弹,他的价值,可抵数个天地会。”
“以他的能力,只要给他时间,哪怕没有天地会,也足以靠自己达成反清复明之伟业,天地会有了杨兄弟,光复大明江山已是指日可待。”
“哦?”九难诧异的看向一旁失笑摇头的杨翼飞,陈近南说的没错,她对这个新收的徒弟,的确还不怎么了解。
陈近南对他的评价之高出乎她的意料,这几个月间,除了劫法场,以霹雳弹炸得鞑子抱头鼠窜外,他还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丰功伟绩?
杨翼飞笑道:“师父,弟子相信,你也想看到大明光复吧?不如日后你便跟弟子一起前往霹雳堂,如此既可让弟子随时侍奉左右,又能亲眼看到弟子是如何一步一步光复大明的,可谓两全其美。”
“霹雳堂?”九难目露诧异之色。
陈近南解释道:“所谓霹雳堂,是在下专为杨兄弟成立的一个堂口,由他担任香主,总揽堂口所有事务,在下绝不过问分毫,堂口地点在一座海外岛屿。”
“杨兄弟可不仅会制造霹雳弹,火枪火炮,还有其他一些极为利害的火器他也会制造,等到这些利害武器储备充足,便是我天地会起事之时了。”
九难若有所思的缓缓点了点头,道:“你们何时前往霹雳堂?”
陈近南道:“由于霹雳堂新建,在下尚需一些时日调集人手,准备物资船舶,还要收购大量杨兄弟需要的材料,预计大概要到九月份,才能启程前往霹雳堂所在岛屿。”
九难道:“好,既如此,半年后贫尼跟你们去霹雳堂,但这半年时间,翼飞需跟在我身边习武练功,无论如何,武功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陈近南心下大喜,九难的武功还在他之上,方才若非她发出动静,他根本发现不了她,她肯跟杨翼飞一起,等于天地会又多了一个绝顶高手,当下痛快的道:“师太所言极是,一切但凭师太做主。”
杨翼飞闻言,试探的问道:“那师父,我们是去天地会的堂口,还是……”
九难摇摇头,道:“不,你跟我回嵩山,你师妹还一个人在嵩山待着,我们需去接上她,否则她一个人无法生活。”
杨翼飞点点头,对陈近南道:“那总舵主,我们便在此分手吧!霹雳堂的事务便暂时请徐大哥他们代为主持。”
陈近南道:“没问题,你安心随师太学武,无须担心堂口的事。”
杨翼飞沉吟了一下,道:“总舵主,我有个想法,不知你觉得如何。”
陈近南伸手道:“你说。”
杨翼飞道:“我想让吴六奇化名投军,打入满清鞑子的绿营军中做卧底,以他的武功才智,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爬上高位。”
“绿营军由汉人组成,等到我们起事时,他必能给我们提供莫大帮助。”
陈近南凝眉思忖了片刻,道:“我只能把你的意思转告给吴兄弟,但愿不愿去由他自己选择,毕竟做卧底乃是九死一生的事,凶险无比,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们不能强迫自家兄弟。”
杨翼飞微笑道:“是的,所以我只是一个提议,愿不愿去由他自己选择,我绝不强求,若他不愿去,我便提拔他为红旗香主,传他火器制造之法。”
陈近南欣然道:“好,我会将你的意思如实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