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万?你是怎么搞得那么惨啊?欠1000万?”信武差点喷出一口茶水。
“呵呵,好丢人的事情,做生意赔了呗,还能怎么样。”大叔若无其事的说道,好像欠了1000万和欠别人5块钱一样毫无所谓。
大伙又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衣着邋遢的谢顶大叔,不管怎么看,也没办法和生意人的形象挂钩。
“你不会是忽悠我们的吧?。这天下大乱了,吹牛不用打草稿吗?您这套行头再怎么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猿啊?”阿福毫不客气,狐疑的问道。
“呵呵,这个你倒也没说错,我还真的就是个程序员出身。也罢也罢,就像你说的,已经天下大乱了。其实现在说什么也都无关紧要了,不管信或者不信,你们就当故事听吧。”
那个大叔淡淡一笑,又掏出一条槟榔塞进嘴里,毫无波澜的讲述了他的故事:
我以前应该是那种,走着最为传统的职场轨迹的人吧?挤地铁、加班、996、积累经验、评职称、考各种各样的证,然后差不多了就跳槽,升档薪水,做到小管理层,矜矜业业不敢犯错的那种人。反正跟着前辈的路线走呗,他们到了什么阶段,该做什么选择,买什么档次的车,就跟着他们做呗。
33岁那年,有猎头来找,准备跳档去另一家公司做高管,谈好的薪水也还满意,就辞了老东家,结果还没进门,那家新公司涉嫌金融诈骗,被查封了,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加入了下岗大军。
一开始慌得一笔,每天疯狂的投简历,这把年纪,猎头来找还好,一旦下岗,同样一块玉就变成石头了,不值钱了,随便怎么吹也没人相信你了,再找工作就很困难了,求职目标一降再降。
起床后也不敢在家待着,只能在外面闲逛,但最后还是被家里人发现了,老婆现实没完没了哭天喊地的,没多久,也跟着隔壁老王跑了。
那时候,那个绝望啊,愁的头发直接掉了2/1。好几次走到江边,都想着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阿福听了会,没有发现任何兴趣点,追着问:“那1000万是怎么回事?”
不要急嘛,槟榔大叔又掏出一颗槟榔,放进嘴里,推了推眼镜,边嚼边说:后来,我一个玩鞋的堂弟叫我跟着他一起玩,其实也就是帮他开发了几个程序,笼络了一群野路子的操盘手一起集资而已,第一个月就进账100多万,感觉还挺刺激的,比上班来钱快。Jordan 、Yeezy 、耐克的啥都玩,尤其是限量版球鞋,量越少,转手翻倍越多。
没到一年,我和表弟都换了豪车,佛珠名表大金链,美女也成堆的聚了过来。那时候真是胡来,和一群狐朋狗友包着私人飞机,跑去海南参加什么海天盛筵,整个人生观和世界观都彻底颠覆了。
“那1000万呢?”信武也有点不耐烦了。
谁知道这年头,,风向变得太快,一眨眼,年轻人都去玩盲盒了,我们最后一票还加了杠杆,直接爆仓了,堂弟溜的比谁都快,这1000多万高利贷都落在我身上了。
那些聚在身边的美女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豪车豪宅都被查封了,一夜又被打回原形,嗯嗯,剩下的2/1头发,又掉了2/1,变成现在这副孬样。
大叔一边说,一边笑着指着自己头顶所剩不多的那几捋头发。
这次我算是彻底死心了,原本我再次打算好告别这个世界了,晚上去了江边,嚼下人生最后一根槟榔,看看对岸璀璨的灯火,爬上江堤,准备一走了之,
还没等我跳,突然一声巨响,把我给震了下来,这一震,世界又变了,原本第二天要找上门的那些高利贷,都失联了,这1000万,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说到这里,大叔很自嘲的笑了笑,摇着头叹道:
“谁想得到呢,每次在我最踌躇得意的时候,老天总会我一个耳刮子,每次当我绝望的向天妥协时候,老天又会给我重新打开一扇门。看起来,他老人家涮我涮的很开心呢,呵呵。”
槟榔大叔说着故事,又掏出一条槟榔,想了想,又放了回袋子了。
“这本是我人生最后的一包槟榔了,没想到今天还跟着我,哈哈。”
所有人都和听书一样的听得目瞪口呆。信武先安奈不住,说道:“我的天啊!太刺激了吧!我已经觉得我每天活得都上蹿下跳的折腾,但是和大叔您的经历一比,你那个人生叫过山车,大起大落,我这种只能叫旋转木马!缓慢而乏味!”
槟榔大叔无奈的笑笑,风轻云淡的说:到了我这个年纪,大起大落,大喜大悲都玩过了,也慢慢看明白了,我们这一代人,其实人生轨迹,早就被这个世界规划好了——生在平常人家、接受大众教育、陷入职场、为了生存去打拼,升职、加薪、创业、房贷、买车撑面子、结婚养家,偶尔买点奢侈品,去趟欧洲或海岛度个假发发朋友圈装逼,也只是麻痹一下自己的迷惑而已。
熬到中年,就像一条咸鱼,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辛辛苦苦的为下一代积累资本,期望他们不要活得像自己那么累,其实最后都奉献给房产公司和医院了。
65岁退休,自己一身病,再也没体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得为下一代照看孙子孙女,起早贪黑的接送他们上下学,去补习班,没完没了的跑医院,认识各种拖延苟命的昂贵的药。。。
再接下来,孩子都大了,我们却开始参加老伙伴的追悼会,然后自己也死翘翘,剩下的亲友来参加自己的追悼会。。。最终发现,自己曾经的梦想,一个都没来得及去追。。。。接着下一代又开始在这个环里卑微的循环往复。。。。。
“大哥,拜托你不要说的那么悲观好不好,我们才刚开始啊,都被你吓到了,你还让不让我们活啊?”安妮哭笑不得的说。
“在一个环里?”信武倒是对大叔的话挺感兴趣,不由问道。
是的,我们的人生,其实就在一个环里,早就被规划好了,只能像你说的旋转木马一样,按照固定路线走完这个环,大家你追我赶,越走越快,越走越累,当你想停下脚步看看身边的风景,没可能,因为周边所有的人都在快速前进,谁都没法停下来,停下来,也会被其他人推着挤着向前继续跑,还得浪费更多的力气去追赶原来的进度。
大叔继续谈笑风生的说着:
我们都不想这样过完一辈子,谁都不满意现状,谁都想与众不同,都想近道超车,早点抵达终点,活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想跳出这个固定的环,改变自己的世界,但其实盯着的、参照的,都是别人的经历而已,最终还是活在别人给我们规划好的世界里,困在这个环里。
这个槟榔大叔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环?信武不是很听得明白,但还是有点赞同的感觉,虽然刚踏入社会,看不清属于自己的明天,只能隐约的感觉到未来这个社会给自己预埋好的各种焦虑。
理想啊,追求啊什么的,信武还真的连个具体的目标都想不出来,大学毕业后,早就没啥梦想了,能活下去就万岁了。就像大叔说的,被其他人推着挤着向前继续跑,根本没法停下来。
若果硬要有个目标,倒是赶紧有个女朋友比较实际一点。
说不准,我们可能真的在一个环里,拼命地去把那些既定的路线走完而已,真的,能走完就万岁了,根本没想过环外面会是怎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