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因为路早已有人走过,所以并不难走,纵然有再多不愿,但是匹夫还是见到了墨太白。已经很久了,他一直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与面前的人相见,
情敌?学生?敌人?其实在这个直到肠子里的人,还是愿以兄弟的身份与他相见。
匹夫透过风雪,眼神从那扇打开的窗户打量着观察着。数十年的时光,眼前之人居然已经如此苍老了。他没有想到,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虽然他现在做的这些工作的确费神,但怎么也不会如此摧残他。
发须皆白,侧脸的面容干枯而褶皱。虽然的却是年龄到了。但是身为如此高度的人,怎会至如此境地。难道他忘了小师妹最讨厌老人嘛?
虽然不愿,但还得去相见。
“来了”。
当匹夫脚踏出的那一刻,窗里的人便开口了。怎么说也是从远方而来,总要有些礼数,既然已经到了自己家,肯定要打开门。问候一声,然后迎进门来,好茶好点心的招待着。那年去蓬莱,这人可是把自己家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招待自己的。
所以,门打开了,瞬间风雪灌进了整个屋子。虽然原先窗子也打开着,但是却安静异常。
与风雪一起进来的就是那中年人。匹夫在门前想了一下,至于想的是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了。但是,当脚踏进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前尘往事,有的只是许久未见的友人和难以叙尽的感叹。
“白哥儿”。匹夫行了一礼。
“很多人评价你,大概无外乎,直、勇,两字。但是你却实在是不如月牙儿勇和直!当年她来可没有一丝犹豫,甚至直直的跑过来,把我的胡须都揪去了一半。”
墨太白没有停下依旧写字的笔,虽然有些无礼,但他知道,这人不会在意。
匹夫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旁边有张桌子,上面又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
“风雪太大了,你来就来,干嘛还带他们进来,我老了受不住的。”
话落,风雪便静了。
匹夫还再想刚才的话,心中有些不解。
“怎么说我们终究与你们不同,再相见也是必然的。只不过,我当时实在是不愿以这幅面容与她相见,但没办法,你知道的,我对她就是没办法。”
墨太白自嘲的笑了笑,当时的自己可真是狼狈,而她依旧是那个圣女,纯洁而无暇。
“我很好奇。”
“哈哈,果然是匹夫,你还是没变。”墨太白终于是停笔了,因为他觉得好似有当年的味道了,所以他停下了。自己也倒了杯热茶,坐在了桌子的另一旁。
“我现在喝不了酒了,那小子也及其厌酒,所以只能以热茶相待了。
从哪里说起呢?就是十四年前吧,有一天晚上,我终于是忍不住了,就连笔下的字都无法静下来。所以就往西去了,现在想想,为何自己没能早一些做决定。”
墨太白饮了一口茶,回忆便这样起了声音。
“不用好奇,我要自己去,她自然不肯见我,我带去了两个孩子。从小就喜欢孩子的她,自然不忍心让他们在天山脚下受冻。”
“原来雨潇是你带去的。”
“是啊,我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要不然世人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留言。我无所谓,若是影响了她,我恐怕就活不到现在了。”
“可是你怎么会…”,匹夫没有说完下半句话,但是两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墨太白笑了笑,没有开口,又喝了一口茶。眼神便看到了风雪中的两人,嘴角的笑容更盛。
“你说他俩会说些什么?”三斤充满好奇,那个老匹夫不让自己进去,说什么独处,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独处的。
“应该是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事。”胡来摸了摸自己鼻子,轻声说道。
时春雨闻言转头,然后便看到了胡来的眼睛,很黑很亮。感觉脸有些热,便转过头来,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
双方的眼神短暂接触后,便都同时转了过去,所以都以为对方还在看着自己,所以有些安静。刚才,胡来的想法是,眼睛很好看,所以心跳的稍微有些快。
风一直未停,所以胡来的头发有些乱,因为有一缕头发没有系在后面。
“你见过圣女吗?”春雨打破了安静,她一直对那个传说中的女人很好奇。
“嗯,见过几次,她就像是一个大姐姐,很好。”胡来没有思考便说了出来,她真的很不喜欢老。所以自己和雨潇一直叫她姐姐,而当时姐姐又强调让自己不能叫墨太白师傅或者老师,必须叫老头子。他很听自己这个姐姐的话,所以便一直叫他老头子。
胡来想了想,便凑到春雨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哈哈~”,春雨掩嘴而笑,甚至是笑弯了腰,虽然不是笑话,但她觉得真的很欢喜,没想到传说中的人,居然如此好玩,又能如此无奈。
墨太白脸有些红,自己这点老脸呦,这臭小子。
“让他们进来吧,有些事情他们也会感兴趣的。”
墨太白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匹夫点了点头。
“~”春雨行了一个弟子礼,但发现好像有些不妥。然后,便想要开口说话,但发现又不知道该怎样称呼眼前的人,就更尴尬了,面向地的脸已经红成了一个苹果,嘴角狠狠的扯了扯。
“跟他一样就行。”墨太白又笑了笑,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笑了。这小女娃真有趣。
匹夫脸色有些青,那个在自己面前刁蛮任性的丫头今天怎么会表现成这样,真是丢脸。
“咳咳”,匹夫有些恼,便出言提醒了下。
春雨,将自己的红润逼下去一些,才将自己的脸抬起来,要不然更丢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只好以笑容来掩饰,只是那笑容更是令墨太白和胡来觉得有趣。还好墨太白经历的事多了些,没有丝毫的表现。但胡来就没有那么镇定了,终于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都笑弯了腰。
时春雨咬了咬牙,也是忍不住了,举起拳头就向胡来打了过去。没有任何其他力量的加持,只是单单的打闹而已,所以这座茅屋便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好,很难得,两个早已相熟的老人,两个刚刚认识的年轻人。
终于,在古井无波的墨太白脸上也露出了放肆地笑容,那样狂放,那样的惬意。甚至是面色铁青的匹夫都漏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这种开心他也是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听到墨太白的笑声后,春雨终于意识到了不妥,停下追逐的脚步,狠狠剁了跺脚,恶狠狠的盯着眼前依旧在笑的胡来。
而在风雪中,那只苍鹰站在屋顶,昂首而立,纵然风雪已将它的羽毛染成白色,依旧未曾有丝毫惧意。
…
“你们见过天外吗?”
屋子里安静下来,胡来与时春雨分立两旁,安静的听着两位高人谈论。
“那是令人恐惧又令人向往的世界啊!”
墨太白平静的阐述,但其他三人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心境。
“我想,我应该是这个时代的第一人吧,我看到了天外,虽然只是一瞬,却在我的脑子里铭记,那是无尽的黑,无尽的辽阔。与那些相比。天山算得了什么,你的东海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其他人这么说,匹夫免不了与他打上一架,胡来与时春雨肯定会嗤之以鼻,但这人是墨太白,那就说明了很多事情。
“那是十四年前,那一日胡来已经在晌午睡去,我在记述天外的事情,我一直以为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了解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事情,但我没想到,我居然是如此的短浅。
那一日,在白昼的的天空中突然有一颗星星变得分外耀眼,我想很多人都看到了,我想那个时候南越的那个家伙肯定会说,天降祥瑞。可我看明白了,那是星星掉了下来。那个时候我想,如果任由它掉下来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墨太白的手有些颤抖了,而匹夫的剑则响了。
“所以,我想去看看,可是它那么高那么高,我又怎能去看它,这个世界的人又有谁能飞得那么高。但是我心里有个声音,如果我不去会错过很多事情。所以,我就去了。
可是我没想到,天空是那么的令人寒冷,从这里开始我只飞了五百丈便没有了任何力气,那种感觉比最初的云山还要令人恐惧。星星掉下来会怎样我不知道,如果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一定会被摔死。所以我慌了,我已经没有可以让自己降下的力气。
那么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往上飞,所以我把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扔了下去,只剩了自己的剑,我想如果要死,也要让它陪着我。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一只鸟飞到了我的身边,看到高空中我这个一丝不挂的人时,它先是惊讶,然后便是嘲讽。在嘲讽我居然如此可笑,没有翅膀居然还妄想飞向高空。
所以,我怒了,我一把把他抓过,便吞进了肚子里。是的,连毛带骨头我都吞了进去,连一丝血都没有放过。我从来没觉得一直鸟居然会这样好吃,所以我有些开心。”
似乎是有些口渴,墨太白让胡来又倒了一杯茶,当然,胡来在茶里加了些东西。其他两人则沉浸在话语中。
既然开心了,便又有了力气,所以我继续往上飞,是的这次是真的往上飞,我好像真的可以飞了,然后便越来越开心,便越来越省力。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好像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天空翱翔了,但是后来问题又来了,我居然呼吸不了了,就在这时,那颗星星居然真的掉了下来。
那颗星星越来越大,越来越红,那种力量让我从心里恐惧起来,我在他的面前是那样的渺小。所以我便想逃了,可是它太快,快的这个世界所有的速度都及不上它。就是当时的我也及不上它,想了想,我便迎了上去。我还能飞,我胸腔里的空气还能让我活下来,我便仗剑直刺而去…咳咳~”。
似乎是太激动了,墨太白居然咳了起来,并且咳得很厉害。
咳得匹夫和时春雨都惊了,这一刻的墨太白不是刚才那个时光中,仗剑敢问天的人,而是一个真正的老人,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
“这下明白了吧?”
匹夫狠狠点了点头,心中惊涛骇浪,不知如何表述。
“也就是那次,月姐姐走进了这座山,踏进了这扇门。”
胡来拍打着墨太白的后背,那天他真的以为老头子要死,面对着昏迷不醒的墨太白束手无策,还好有那只苍鹰。
屋外的雪更大了,苍鹰终于抖了抖身体,要不然就要将它完全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