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何是赶着吉兆入的长安城。
那日,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划过一道闪电,霎时间便浓云翻滚,里面仿若有金龙时隐时现。
连月干旱的长安城迎来的第一场甘霖,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从庄何的头上浇了下来,只让他浑身上下湿了个遍。
低声咒骂一句,他只得把手中的烧饼匆匆塞进怀里,捞起一旁的包袱,朝前面那家敞着门隐约可以看到零星亮光的客栈奔去。
雨势凶猛,模糊中,眼前的人影似是越来越多,他们在雨中欢呼、狂舞,疯狂的仿佛在举行一场盛宴。
区区几十步距离,庄何却是冒着险些被踩死的危险才挤进了那家可以令他暂时遮风避雨的客栈。
“听说长安有一位名为晏淮生的名角,一曲《长生》便将数家戏班子唱倒了台,掌柜的,此事可为真?”
随意拧了把袖子上的雨水,庄何便转身趴在了质地上佳用金丝楠木制成的柜台之上,笑嘻嘻的朝正在油灯下忙碌之人问去。
蓦然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倒是让正在翻看账簿核算银子的老掌柜愣了一下。
老掌柜不答,庄何也不出声催,只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眸盯着他瞧。
外面伴着雨势而来的欢呼雀跃声仿佛更大了几分,衬的这个客栈更加寂静几分。
“小兄弟不是长安人?”
默了一会儿,老掌柜才出声。
那双仿佛镶嵌在起了褶子的沙丘地上的一双苍老眼睛,却像是能洞察一切,只让庄何不敢有任何隐瞒的点了点头。
老掌柜眼底闪过一抹怀念,他拿起柜台角落处放置的那把和他一样仿佛饱经沧桑了的生锈剪刀,挑了挑油灯。
昏黄的灯焰明明灭灭,正如当年的那人。
“听说凤梨园权贵云集,富商不惜豪掷千金只为听一曲《长生》,更甚连圣上都曾御笔赐下匾额,上书‘天下第一园’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晏淮生在凤梨园唱戏。”
庄何语气之中不乏对晏淮生的敬仰之情,事实上他此次不远万里前来长安便是为了听一曲《长生》。
一想到晏淮生如今也在长安,庄何的心下不由得激动了几分。
他双手紧紧扣着柜台,额头发角滴落下来的水珠只莹莹的呈在柜台之上,窄窄秀气的眉峰下,是一双闪烁着比那焰火还要明亮几分的眼眸。
抖了抖嘴唇,他清亮又极其郑重的出声:
“掌柜的,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便是要向晏淮生学唱《长生》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外面的大雨仿佛在瞬间停了,欢呼声也随之消失,昏黄的灯火仿佛也在此时暗淡了几分。
“你来晚了,凤梨园倒了,晏长生死了,世上已再无《长生》。”
阴云初开,似有稀薄的光线照了进来,氤氲了庄何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庞。
“晚了,还是晚了。”他兀自的嘀咕几句,眼里闪过一抹黯然,随即却又蓦地抬起头,灼灼的定向老掌柜,“请掌柜的告诉我凤梨园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