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依旧是先和李月函走出学校再汇合,走过一条有点阴森的走廊,张沐和宋哥的笑声在身后不绝于耳,他们应该是在嘲笑李月函的身高,傅予看到李月函的表情阴沉。
“我们躲进这个教室里,吓一吓张沐他们。”李月函拍拍傅予,不由分说地把她拖进初中教室,窗外透着诡异的绿光,四周都静悄悄的,窗口巨大的达利海报属实让人心里慎得慌,傅予转头看到李月函已经蹲在了地上,透过门缝观察门外的动向,不得不说她的身高在这方面真是如虎添翼,动作举止恍若一只穿山甲。李月函冲傅予打了个手势,傅予听到张沐在走廊说话的声音,忽然很好奇他这个胆小鬼害怕的样子。
“啊!”李月函冲了出去,并且大叫一声。
“卧槽!”张沐一个激灵,手机吓到了地上,挣扎着躲到了宋哥身后,宋哥好像也吓了一跳,准确的说是被张沐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宋哥一脸嫌弃。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张沐惊魂未定。
“我和傅予就躲在教室里等着吓你们,活该。”李月函似乎和他俩有着深仇大恨,傅予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宋哥又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开始疯狂怼李月函,傅予本来想跑过去关心一下角落里的张沐,谁知道李月函忽然冒出来拉住了她的手,生拉硬拽把她拖走了,于是他们只能在罗森汇合。
张沐去罗森买东西的时候傅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王洋声音有点沙哑,声调略低还有点颤颤巍巍的感觉,听起来不太对劲。
傅予:“你怎么了?”
王洋:“没事…今晚不回家了,去单位睡,你早点回家。”
傅予:“你喝酒了?”
王洋:“我没喝。”
傅予:“你把电话给旁边人……”
果然,她喝了不少酒,现在正飘荡在西安路上,傅予心软下来,一边拜托别人把她送回去,一边叮嘱王洋别跑丢了。
张沐拿着买好的炸串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傅予表情不太对劲。
“你咋了?”
傅予想了想,苦笑了一下。
“我妈喝醉了,今晚不去陪你了。”
张沐默默地在旁边走着没再说话,狭长的眼睛笼罩在高高耸起的眉弓投下的阴影里,嘴角轻微向下了一个弧度,满脸失落,傅予也有些无奈,把他送进了小区然后独自离开。
手机一直发出持续明灭的光亮,傅予这才注意到有来电提醒,联系人:王针尖。
傅予接了起来,王洋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了耳朵,她还是有点不清醒。
“妈妈今晚不回家了,已经到单位了。”
“你把电话给同事。”
“不用了,同事早走了。”王洋声音里都是疲惫,她听起来快要睡着了,“我怕回家打扰你……我知道你看见我烦…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不回家了,你自己在家好好的,一个人也方便,不用管我……”她迷迷糊糊地说着,声音渐渐地变小,傅予知道她睡了,或者说,再说下去,她可能会哭出声音,傅予眨眨眼,胸口像是堵着些什么。
“好…晚安。”这是她们吵架以来第一次通话。
两个浑身都是刺的人,总是会拿最柔软的地方面对对方。
心脏仿佛电流般的刺痛感,一阵一阵地刺穿着最脆弱的地方,这些难过的信号,傅予知道现在格外需要一个拥抱。她转过身去,向着脑海里浮现的温暖的地方跑去。身边都是飓风掠过树木时卷动起来的林涛声,像是号角吹响,月光被头顶茂盛的树冠遮断,周身都像被包裹在湿冷的黑暗里,心里一个声音在急迫地念着:张沐,张沐,张沐……
王洋说过的话,王洋难过的表情,一个一个刺破心脏,越来越强烈,傅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到了张沐的家,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温馨气息,心忽然静了下来。
她走去张沐身边,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枕在他的头顶,傅予没告诉他,她来的一路上都在想他,她也没告诉他,看到他的第一时间难过就烟消云散了。什么也没说,傅予就缩在张沐身边了一会,然后放开了他。
傅予知道自己很懦弱,不敢把心完全对他打开,也许是不确定张沐的真心,所以格外的害怕受伤。
傅予在房间里静静地躺着,客厅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张沐画画的沙沙声还隐约传来,她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被子忽然被掀开,傅予吓了一跳,张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笑盈盈地在她面前蹲下,把被子又重新盖好,摸了摸她的脸,手有点微凉。
“你画完了吗?”傅予小声问。
“没,快了,还有半个小时吧。”张沐又揉了揉傅予脸颊上的肉肉,“画完我就来陪你睡觉。”
“好……”傅予缩进被子里,听到张沐轻声走了出去。
等到张沐过来休息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熟练地爬进被窝,打开手机刷起抖音,这是他睡前的必要项目,傅予一般都选择不理会。今天不太一样,她钻进张沐怀里,枕在他胸口上和他一起看,张沐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傅予闭上眼睛,听他偶尔传出来的笑声,一点点安静下来。
房间暗了下来,张沐把手机放在一旁,他动了动肩膀,应该是有点僵硬,然后把傅予抱在怀里,月光透过窗户的格子洒进房间,把他锋利的面容勾勒出一圈柔软而毛茸茸的光芒,傅予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段时间和张沐相处的日子里,她露出来的笑容比之前的要多很多,心里对这个男生,开始在乎起来,逐渐加深的羁绊,比血缘还要纯粹的灵魂依靠,无数温热的细节,缓慢流动在胸膛里。
习惯一个人承受一切已经多久了,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张沐的存在让她变得脆弱,变得柔软,心怀一种微弱的期待,像在大风里捧着一朵孱弱的烛火。
她活着。好像也仅仅只是活着。
只是为了手心里那一朵依然孱弱不熄的烛火。